鐵木辛哥剛才已經将地圖琢磨了好幾遍,雖然對華軍的部署不甚了了,但大體上還是能夠知道一些情況的,他開口道:“同志們,我剛才想到了一個辦法。我認爲,利用騎兵機動力進行突擊,然後用步兵進行戰果擴大的思路是正确的,但是,也存在着明顯的問題——雖然西伯利亞鐵路綿延數百公裏,存在着無數的漏洞與薄弱環節,但真正能我軍所利用的,不會太多,而且,越靠近兩軍目前的軍事分界線則敵人的防守愈加嚴密,要想出其不意,必然要選擇極爲隐蔽的道路。方才伏羅希洛夫同志已經說了,我們還要轉道中亞,沒有太多時間。而且,我們即便下定決心攻擊敵人的薄弱環節,鄂木斯克本身就有可能保不住。因此,我的辦法就是,通過佯動,迫使敵人認爲我們将要主力出動,後方空虛,引誘他們上鈎……”
布瓊尼眼前一亮,這是個好辦法。戰術已經定了基調,要想擊敗敵人,必須利用步兵包圍敵軍,然後利用騎兵的機動優勢分割包圍,與其費盡心機地去華軍控制地選擇其他薄弱環節,還不如直接讓鄂木斯克本身變成一個“薄弱環節”,隻要華軍主力出動,紅軍的戰略機動空間便會增加,進攻的敵人不多,則可以讓紅軍主力進行包圍殲滅,如果敵人很多,則可以抄襲後路,進行隔斷作戰。
“很好,這是個好建議。羅科索夫斯基同志,您有什麽建議?”
“我贊同鐵木辛哥同志的策略,唯一讓我感到擔心的是,假如敵人不上鈎怎麽辦?”羅科索夫斯基有些擔心,“我們做出戰略佯動,中國人不見得一定清楚,況且,情報已經顯示,中***隊比較分散,即便他們想來進攻,也不見得會馬上動手,這中間的時機把握非常困難。”
“這就隻能依靠我們自己想辦法了。”伏羅希洛夫站起身子,踱了好幾個圈子,最後才下定決心似地說,“我建議,鐵木辛哥同志率領騎兵一師進行襲擾,掩護步兵展開。中***隊當面的統帥,并不是不學無術的草包,我們要考慮他的應變能力。我們越是遮掩的厲害,敵人越是希望能夠打探到消息,隻有敵人費盡千辛萬苦得來的情報顯示鄂木斯克兵力空虛,他們才會上鈎,倘若我們的意圖暴露得過于明顯,則反而容易引起敵人的懷疑。”
布瓊尼點點頭:“伏羅希洛夫同志的話充分說明了形勢的嚴峻,我認爲,要營造一個假象,必須是逼真的,具體的戰術部署,我們就傳達到團一級,如果我們能把我們自己的同志都迷惑住,敵人也會上鈎的。目前鄂木斯克城裏我相信隐藏着中國人的間諜,我們在擺出架勢之後就要開始全城搜捕,讓他認爲一切都是真的,幫助我們把信息傳遞出去,然後才可以開展下一步的行動。”
衆人表示贊同,沒有人願意輕視中國人的戰鬥力,能從符拉迪沃斯托克打到鄂木斯克,固然有種種的巧合,但其中的強悍戰力确實不容小觑。
衆人分頭商議之後,一個成熟的作戰計劃便成型了,至于能否取得成功,布瓊尼相信,既取決于擔任誘敵任務的騎兵1師,也取決于一定的運氣。
此時,蔡锷已經返回了設在新界的中路軍指揮部。新界是國防軍占領之後才改的名字。原本此處名爲新尼古拉耶夫斯克,而尼古拉耶夫斯克則是俄羅斯人對廟街的稱呼,國防軍剛剛占領新尼古拉耶夫斯克的時候,稱其爲新廟街,後來覺得拗口,再說,中國地名哪有以新舊劃分的?經過請示,改成了新界。
一方面,新界至于新廟街,有一定的傳承,另一方面,剛剛收回了大批北方領土,地名取之爲新界,也是一個象征。
新界與鄂木斯克之間的距離大約在370公裏。新界本身在鄂畢河的東岸,戰略位置十分重要,一方面是西伯利亞鐵路的中繼站,另一方面又是鄂畢河的渡***彙處,在西伯利亞鐵路修建完成後便逐漸發展起來,當然,與赤塔相比,新界還是差那麽一點,可是赤塔畢竟太遠了,指揮部隊不太方便,在蔡锷的調度之下,中路軍司令部整體前移,直接壓在了新界。
在新界以東,鄂畢河西岸及其前沿地帶,則是部隊的前哨。在鄂木斯克政權尚存的當口,也是國防軍與鄂木斯克政權的緩沖地帶,因爲彼此并沒有簽署有關國境劃分的協定——事實上也不可能有機會在這一帶劃分,因此,雙方的分界線是以實際控制線爲準。考慮到鄂木斯克政權的地位與必要的維系,中路軍前出的範圍不廣,除了掩護新界之外,大多數時候并不會對鄂木斯克政權造成威脅。反過來,高爾察克也認爲中國人暫時不會翻臉,因此放心大膽地将部隊全部投入到一線用與抵擋紅軍的進攻。
在新界和鄂木斯克這400公裏的範圍内,作戰兵力是很少的。
但是,紅軍高速進軍的情況改變了這一切,特别是鄂木斯克政權崩潰後,形成了兩股反方向的潮流。一股自西向東,大都是爲了逃避紅軍和布爾什維克退下來的白俄,另一股則是自動向西,目的是爲了奪取附近的戰略要地,一旦紅軍撲過來,也有提升防禦縱深餘地。不過,讓蔡锷等人擔憂的是,繼續前出讓本來兵力已經分散的國防軍兵力更加分散。
在維持兵站據點的問題上,分散是一種必要的妥協,因爲西伯利亞鐵路沿線實在是太過廣袤,而且壓根就沒有什麽人煙,在正常的情況下,站點附近也是要有人員維持的,但和平時代有鐵路職員即可,現在正是大戰一觸即發的當口,必然要留有防守兵力。
作爲知名将領,蔡锷難道還看不出分散兵力的害處?之所以維持,全在于這條供應線的生死攸關——敵人未必有能力掐斷,但一旦掐斷,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松坡兄,這是飛機偵察得到的情報。”孫傳芳遞過去一份材料後說道,“飛機顯示敵人在進行大規模的調度,準備對我軍前沿陣地展開攻擊。從數個飛行員的偵查情報綜合顯示,敵人的步兵隊伍在散開,騎兵隊伍則在對外擴展。”
蔡锷一邊聽,一邊示意參謀在地圖上标示敵人的動向,随着紅藍鉛筆的勾勒,大體上的箭頭态勢就開始成形了。
“嗯,三面包抄,扇形展開,有點意思。”蔡锷笑了,“毛子胃口不小,看來想把新界一舉拿下啊……”
“有這麽點意思,不過,我覺得有幾個地方比較奇怪。”孫傳芳說道,“偵查結果顯示,敵人在各個方向的兵力看不出多寡的區别,似乎是齊頭并進,分路突破,這不太符合作戰常識;第二點,鄂木斯克到新界之間鐵路目前依然是可以憑借的,爲什麽敵人放着鐵路不用,偏要用步兵兩條腿跑路?第三點,騎兵作爲全軍的尖刀,肯定要集中起來使用,像這般分頭行進,倒像是斥候手法——可是,誰也沒有見過數千人充當的斥候隊吧。”
“你的意思是,其中有詐?”蔡锷笑道,“事有反常必爲妖,布瓊尼這般手法,不太高明啊……”
大本營會議上,蔡锷詳細了解了布瓊尼等人的情況,雖然他對布瓊尼及其手下并不熟悉,但經過穿越組的反複教育,他從來沒有将對手看得很輕,相反,他絞盡腦汁從各處搞來有關蘇俄内戰的資料進行研讀。雖然内戰中紅白兩軍的對抗激烈有餘,戰術、戰略成分相對較弱,但紅軍的堅忍不拔,以弱勝強,甚至布瓊尼本人的傳奇經曆都讓蔡锷所佩服——這才是值得尊敬的對手。現在對手擺出這番架勢來,蔡锷一點都沒有看輕對手的意思,反而覺得,這當中透着一些古怪。
到底是什麽呢?蔡锷反複看了幾次沙盤上的标識,因爲情報不多,除了知道騎兵軍的主官和主要将領外,其他情況知道的很少,從鄂木斯克逃出來的那些人身上雖然打聽到了不少消息,但都是一鱗半爪,拼湊不出完整的景象,更要命的是,這些人的情報還是互相矛盾、無法明确驗證的。因此,隻能依靠飛行偵察來判明敵情動向,不過,飛行偵察雖然簡便,也足夠一目了然,但誰知道對方會不會進行僞裝。
在鄂木斯克城裏,原來也有軍方的諜報人員,但當時收集的情報,主要在于鄂木斯克政權的一點一滴,對突然而來的布瓊尼集團,不見得有多少針對性的收獲,急切之間,也難以打聽到足夠的消息。蔡锷決斷再三,還是讓情報員選擇蟄伏,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能出來暴露。而在仇視布爾什維克的白俄群體中新近發展的間諜,還沒有系統地接受諜報培訓,無法派上大用場。因此,除了飛行偵察,最後剩下一個情報獲取的途徑,便是敵人的電報。
而恰恰是有關截獲電報的判讀,更讓中路軍司令部陷入了迷惑。
紅軍的密碼系統雖然比高爾察克政權高明了一些,但在國防軍眼裏,還是簡單地如同兒戲一般。或者說,俄國人似乎從來就沒有重視密碼。因此,每一份電報,司令部很快就能破譯出來,這當中的速度,甚至超過了接受方的譯電速度。
通過電報,中路軍知道了對手大約總兵力在12-15之間,除了有4個騎兵師以外,還有12個番号的步兵師和集團軍司令部,當然,紅軍的部隊體系是很不健全的。同樣是一個師,多的有1萬5千人,少的不到7000,甚至于裝備和制式也不完全統一。從截獲的情報看,後勤方面的需求中就列明了7.92mm、7.62mm和6.5mm三種不同口徑的步槍彈。蔡锷知道,那裏混雜着繳獲的德國步槍、從高爾察克政權處獲得的中國步槍和原先沙皇俄國從***進口的步槍。隻有幾個騎兵師,編制看上去還算完整,制式也相對統一,不過,肯定比不上國防軍的整體。
每每到這裏,蔡锷就由衷地佩服秦時竹。因爲士官畢業、新軍出身的蔡锷最清楚原先大清的國防情況,那是真正的萬國牌,什麽樣的裝備都能從中找到,秦時竹依托遼陽實業大力發展軍工,不但軍隊制式迅速統一,而且還增添了不少的新裝備。單就步兵裝備而言,國防軍的精銳程度是有目共睹的,在全世界也排得上号。逐鹿計劃之所以取得目前的成功,就在于背後不斷增長的綜合國力,而俄國這個龐然大物的崩潰與内亂,就會削弱自己的國防實力。
蔡锷清醒地認識到,無論是意識形态還是地緣***,布爾什維克将來都是中國可怕的對手,更不用說兩國之間的曆史恩怨和國土糾紛,能夠削弱俄國一份就會讓中國将來安全一分。
可恰恰是這種單向透明,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因爲布瓊尼不但在軍事部署上如此***作,在向俄共中央彙報時,所有的電報内容也是與戰場上的調度情況是吻合的。唯一區别的是,電報會列明部隊番号與大體位置,比飛行偵察的情況更全面和系統一些——這也是可以理解的,既然飛行偵察,那就免不了對方的反偵察,弄點僞裝或者佯動是再正常不過了。
布瓊尼也在電文中列明了不利用鐵路發起進攻的苦衷:“敵人擁有空中優勢,一旦進行鐵路機動,則一旦敵機轟炸,交通很容易被掐斷,不似步行作戰,隊伍可以散開……”
可是,仗真的是這麽打?
蔡锷覺得糊塗了。
按理說不應該啊!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