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本營迅烈有力的命令下,早已摩拳擦掌的東線集團如下山猛虎,一下子就兜住了兩個困獸猶鬥的日軍聯隊。
進攻,進攻,再進攻。憋足了一股勁的齊恩遠部面對罪行累累的日軍,将渾身的解數都使出來——這可不是連日苦戰,自身亦是筋疲力盡的第2師,也不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戰備旅,這可是響當當的一線主力,東北司令長官周羽一手調教出來的勁旅。
摩天嶺的梁子,終于得到了清算;東線的仇恨,也在日軍的土崩瓦解中得到消弭。
不到24個小時,遵循北風計劃,在東線發起試探性進攻的國防軍外圍部隊就給了日軍一個幹脆利落的教訓。第1、6兩個師團留守東線的餘部連同當時所有未能轉移的傷病員和辎重,要麽成爲國防軍繳獲的戰利品,要麽成爲國防軍鐵拳之下的粉末。
雷霆萬鈞的态勢,不僅吓倒了當面的日軍,也在南線5個師團的日軍心中激蕩起陣陣漣漪。
知道東線守軍的下場莫過于此,但是岡市和一班高級軍官仍然抱有幻想,認爲部隊可以在困境中爆發驚人的勇氣,可以負隅頑抗做困獸之鬥,甚至還打起了再牽制國防軍2~3個旅的如意算盤。可是現實的殘酷讓他們無不跌碎了眼鏡。
大谷是所有人當中最先估計到形勢變化,也是對後果予以了最悲觀估計的人,但他也沒有料到慘敗會來得如此快速,如此幹脆,如此的令人扼腕歎息。
收到确切的訣别電報時,岡市正在指揮部部署即将開始的對南線第二道陣地的進攻,面對如此噩耗。他的手都忍不住要顫抖。但稍候片刻,他地臉就恢複了平靜,像沒人似地下達各種命令,一個個大隊長領受了攻擊命令,魚貫而出。
“閣下……是不是?”仙波試探地問了一句,立即被岡市打斷——“我知道你要說什麽,現在不是惋惜,不是退縮。不是害怕的時候,是我們應該把滿腔的怒火傾瀉到支那軍頭上,将所有的悲憤都化爲戰鬥力的時候。東線結束了,但南線還沒有結束,帝國忠勇的士兵還在作戰,還在爲奪取勝利而浴血犧牲,爾等能苟且偷生麽?”
一番訓斥,說得仙波灰溜溜的擡不起頭——其實。他才不是有意要爲這兩個注定要覆滅的聯隊求情,他地話語,都是基于同僚間彼此微妙的關系——既然第一、六師團的師團長不方便出面說這個話,那他就不能不說。
至于岡市的訓斥,反而給了仙波合适的台階和借口。他可以和其他兩人交代了——至少,我努力了不是。
可是,大谷也擡起了頭,說道:“閣下……”
“嗯?”岡市不耐煩地皺起眉頭。他心裏其實心煩意亂地很,剛才的鎮定和沉着,隻不過是他不願在中級軍官面前失了陸相的身份和面子才如此矜持的,現在隻有幾個高級軍官,他地情緒不可避免地要爆發出來,“現在,不是爲注定的局面悲傷的時候,我們的注意力。應該放在可以改變,而且必須改變的事情上。”
“閣下,對于兩個成仁地聯隊,我感到萬分痛心,但是,我心裏隐約還有一種擔心,我覺得……”
“大谷君,你直說好了。戰鬥發展到這個階段。還有什麽不能直說呢?”岡市不喜歡大谷,但又不得不承認大谷确實比仙波要中用得多。比起兵敗自殺的神尾更是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在這樣關鍵的當口,即便大谷的話不中聽,也得硬着頭皮聽下去。
“支那軍爆發出來強勁地實力,從目前的态勢上說,局面是非常危險的……”大谷斟酌了一下語氣,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他不想過分刺激岡市,那隻能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仁田插話了:“我軍對于當面支那軍的進攻迫在眉睫,現在我認爲時間最多不會超過48小時了……”
岡市若有所思,點點頭,又搖搖頭。
大谷見岡市還聽得下去,便耐心解釋道,“很顯然,東線的兩個聯隊,不管衰敗到了何等地步,實力總是擺在那裏的,支那軍前段時間一直無法形成決定性戰果,可見也是顧忌了我軍的實力。但僅僅24小時,這種平衡就被打破,我在猜想當面支那軍地實力,究竟是5萬,還是10萬?”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仙波大叫起來,“現在這個天氣,在沒有鐵路作爲機動場地的情況下,不要說10萬,就是5萬人在沒有阻礙的情況下完全全部調度在24小時内也是不可想象的……”
“如果,支那軍早就埋伏好了呢?”仁田靈機一動,“這是非常危險的,當面的支那軍一直沒有獲得特别有力的支援,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症狀,我甚至認爲——支那人在引我們上鈎。”
其餘幾個師團長渾身一震,齊聲道:“難道說……”
岡市擺擺手:“諸君地問題我已經都考慮到了,支那人在周圍布置了重兵——雖然沒有得到确切地證實,但都是可以想象得到的,支那也确實有利用遼陽消耗我軍實力,伺機打擊我軍地企圖,但我們能怎麽辦?不當即打破遼陽局面,不繼續推行進攻策略,滿洲攻略馬上就會破産!”
事到如今,衆人的心頭都是苦澀的,一場以爲必勝的戰役,打到現在,不僅沒有能夠獲得決定性的戰果,反而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更要命的是,現在居然成了一場不得不繼續進行下去的政治戰争。一想到可怕的前景,每個人的心頭都是黯淡的……
“可是,如果支那軍也埋伏了重兵在遼陽周圍,一旦等我軍突進遼陽就發動突襲,該怎麽辦?”
岡市豎起兩個手指頭:“第一,遼陽周圍100公裏範圍内沒有敵人重兵——這是反複偵察過了,哪怕從現在開始進攻,也要8~9天才能抵達戰場,足夠我們進攻遼陽;第二,支那人能打的部隊就那麽一些,倘若每支部隊都這麽厲害,怎麽會讓我軍從關東州出發打到遼陽呢?”
岡市的兩個解釋,也勉強可以說得通。
衆人還待争論,突然電話鈴響了。
“閣下,閣下……”一直在前線指揮的參謀長打來電話。
大谷咯噔一下,支那軍反擊了?誰知原本鐵青着臉拿起聽筒的岡市聽了一會後,露出了滿臉笑容,大叫起來:“闆載!”
“閣下!?”
“支那軍的第二道防線被我軍占領了,諸位,外面都是将士歡呼的聲音!”
果然,衆人豎起耳朵,到處都是日軍士兵“闆載”的聲音。
第二道防線這麽順利就拿了下來?大谷滿臉不可思議的神情。扭頭看向仁田,仁田也是大眼瞪小眼的一股怪相。
這個兩個在南線吃了苦頭的師團長,已經對于艱苦有了足夠的思想準備,一聽勝利來得如此容易,反而不踏實了。
眼看大谷還要再說什麽,岡市生怕他又吐出不中聽的話,擺手阻止道:“諸位,當面的支那軍已經露出了敗象,勝利就在眼前,我要求各部,務必發揚忠勇精神,繼續進攻,不給對面的支那軍以喘息機會。”
“閣下……”大谷驚叫起來,“要當心支那軍誘敵深入的伎倆啊……”
“還有一道防線,遼陽城就在眼前了,明知道我軍會殊死拼殺,還用得着誘敵深入?”岡市不滿地看兩眼大谷,“大谷君,我知道你謹慎,可是,謹慎過頭容易贻誤戰機——你們當初在支那軍前沿防禦陣地上不是吃過這樣的虧麽?讓支那軍神不知鬼不覺地溜走了,這難道還不是教訓?”
聽岡市翻起舊賬,仁田的火氣就上來,正要聲援幾句,仙波過來打了圓場,“幾位不必争論太甚,陣地正面不大,一時容不下這麽多部隊同時進軍,我建議,我率領第三師團沖擊第三道防線,第一、六師團進行掩護,關東軍和朝鮮軍留守後面斷後,翻倍可能出現的危險。”
“我到一線去督戰!哪一位士兵能第一個沖破支那軍的防線,我将我的軍刀送給他,而且立即擢升其爲少尉!”岡市躊躇滿志,“諸位,勝利面前,總是有風險的,我們費盡千辛萬苦到了這裏,斷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爲了帝國,進攻!”
說罷,也不管其他人反應如何,拿起帽子和軍刀,在仙波的陪同下徑直走出了碉堡,直接向前線奔去。
望着岡市離開的背影,聽着耳畔震耳欲聾的“闆載”聲,大谷忽然有了一種錯覺——這不會又是支那人玩得把戲吧?可理性告訴他,和他們對峙了10幾天,拼盡全力防守的支那軍,居然這麽輕易地就放棄了第二道陣地,這難道沒有詐麽?
可是!?
仁田一句話就堵上了——就是有圈套,也得往裏鑽,我們還有别的選擇麽?
是誰把皇軍逼迫到如此不堪的份上?
這究竟是誰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