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奔如驚雷的遼陽營,一邊是窮追不舍的清川支隊,雙方朝着同一個地方在飛速奔跑。
二毛是被死死纏在了一處交通壕裏,身邊的部隊,從剛才的百來号人已經下降到不到60個,而且散布在不同的角落。二毛心急如焚,他不斷地看到有兄弟被日軍擊中,也痛苦地發現本方還擊的火力越來越弱。
支撐着他們繼續戰鬥下去的,隻有不屈的意志,隻有堅強的鬥志。二毛深信,李杜是不會扔下他不管的,隻要防線穩定下來,就一定會有接應的兵力。
“啪啪”射出最後2顆子彈後,二毛已經隻剩下了最後一個手榴彈,身邊的其他人情況也都差不多。
“援兵來了!”一直緊緊跟随着他的貼身衛士大吼道
順着他指的方向望過去,那邊的樹林之後,飛馳而來的紅旗不正是遼陽營的旗幟麽!
“好極了!”二毛立即抓緊機會吼道,“弟兄們,遼陽營的兄弟增援上來了,大家等會一起将手榴彈扔掉,借着煙幕後撤!”
二毛的聲音傳出去老遠,鬼子指揮官一直在望遠鏡裏盯着他,幾次想冷槍偷襲,都因爲位置不好而不能得手,現在一方面看到身後飛奔而來的國防軍救兵,一方面又聽到了二毛獨有的大嗓門,即便聽不懂那是什麽,猜也猜得出來大緻是什麽意思。
眼看到嘴的肥肉要溜,他嗷叫起來,“鴨血給給!”
看準了機會,二毛怒吼一聲,扔出了手榴彈,其餘也如法炮制,一起投出了手榴彈。陣地上頓時騰起一股股的煙霧,阻擋了日軍的視線。
借着這個契機,衆人且戰且退,向後面退去。
猛然間,二毛覺得仿佛有個什麽東西重重敲擊了自己一下,腳下一個踉跄,就撲到在地。
“副師長!”衛士驚叫起來——二毛的背後,汩汩地冒出鮮血——他被擊中了!
“别管我!撤!”
“不!”驚天動地的呐喊聲。“小鬼子,我和你們拼了!”
眼看國防軍大隊人馬上來,清川支隊也不敢戀戰,借着兩軍無比混亂的當口,悄悄地撤走了。而遼陽營雖然怒火滔天,但二毛地中彈給了所有人沉重的一擊,誰也無心戀戰。
清川支隊和遼陽營的第一次碰面,雙雙以虛晃一槍而告終。
李杜一直在等待遼陽營的消息。看到那面标志性的大旗回來,他松了一口氣。陣地的形勢已經穩定了,現在最令人揪心的便是二毛身邊的那百來号人。
隻是,每個人地臉上都挂着悲傷的面孔,隊伍當中。絲毫不見二毛的蹤影,便連他特有的大嗓門,也沒有聽到。
出事了!
李杜的心猛地一沉,但還是抱着十二萬分的希望。企望二毛隻是負了傷。
幾個警衛營的将士擡着野戰擔架,上面躺着的人,一動也不動。
“副師長怎麽了?怎麽了?”李杜沖上前去,一把拉住二毛地手,猛烈地搖動,“二毛,你醒醒啊!”
沒有人回應,隻有低沉的啜泣。
“告訴我。告訴我,出了什麽事,什麽事!”陷入瘋狂的李杜一把抓住擡擔架的衛士,眼睛都要噴出血來……
“師座……”衛士哽咽着,“副師長帶着我們去狙擊鬼子,掩護其他兄弟撤退,後來……後來……被鬼子纏上了,打了許久……要撤退的時候。他……他……”
“二毛!”李杜隻感覺胸口一股氣血湧上來。腦袋裏金星直冒,天旋地轉。
“師座!”所有人都驚呼起來。今天折了副師長,可不能連師長也折了進去啊!
“我沒事……我沒事!”軍醫又是掐人中,又是按摩太陽穴,李杜終于蘇醒了過來,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二毛兄,我對不起你啊!”李杜走到擔架前,輕輕撫摸着二毛地額頭,眼淚一滴滴地灑落下來,他用手輕輕地掩上二毛死不瞑目的雙眼,說道,“你安心地走吧,你的仇我不報,我李杜誓不爲人!”
開槍!爲壯士送行!
突突突!沖鋒槍、步槍、輕機槍的火力對空發射……
北京,總統府書房裏,秦時竹站在窗前,一動也不動。
戰報,兩個小時前就收到了,遼陽軍地消息隻有兩條:一條,日軍攻破了第一道防線;第二條,副師長張二毛戰死!
對開戰以來一直好消息不斷的國防軍而言,這兩條消息實在是一個不小的打擊。特别是折了張二毛,讓秦時竹心痛不已。
一個在黑道上厮混了十幾年沒有擦破半點油皮的江湖豪傑就這樣倒在了抗日的第一線上,秦時竹腦海裏回蕩的,都是二毛的點點滴滴。
張紹曾站在秦時竹的背後,看着他這番模樣,幾番要開口,幾番又硬生生地忍了下來,隻叫了一聲:“總統!”
“今天地戰報,你怎麽看?”秦時竹望了一眼張紹曾,“遼陽軍和日軍戰事膠着,該有個打破僵局的動作了。”
“卑職正是爲此事而來,我以爲……”張紹曾下定了決心,一字一頓地說道,“遼陽軍已經拖了日軍這麽多天了,早已經筋疲力盡,從防禦态勢上看,第一道防線被日軍占領後,日軍對于第二、三道防線的進攻迫在眉睫,而且由于擁有了一個自己接壤的出發陣地,日軍的進攻将會來得更猛烈,更迅速;從我方的角度來說,二、三陣地的範圍雖然小于第一道防線,但工事群的構築與防線牢固程度不能與第一道相提并論,如果日軍挾攻克第一道防線地勢頭繼續進攻,很難說會有什麽後果……”
秦時竹點點頭,示意張紹曾繼續說下去。
“現在,北風計劃各部隊已經悉數準備完畢,随時可以出動,從戰場地态勢來看,雖然距離日軍師老兵疲還差一點火候,但至少已經有8分模樣了,爲了追求最後的2分置遼陽于險地,卑職認爲是非常冒險地。總參經過推演,北風計劃如果馬上發動,48小時後即可到位,日軍即便想溜,也隻能溜出一點尾巴——不可能爲了這一點尾巴而耗費更多的人力、精力,遼陽軍苦苦支撐了這麽久,我不懷疑李杜還能打下去,但是,代價太大,犧牲太高了!”張紹曾的語氣有些激動,上前一步道,“總統,張副師長的犧牲,我很難過,如果再讓遼陽軍硬頂,我怕會造成更大的被動。”
“戰區指揮部有什麽意見?”
“百裏兄我剛剛和他通過電話,他贊同我的看法,但是特意叮囑了一句,要尊重一線将領的意見;我和陸總長也通了氣,他的意見是,由總統來下這個決心比較好,而且,要征詢李杜的意思……另外……”張紹曾說了一半,沒說出口。
“另外什麽?”
“11師上下聽說了遼陽的戰局,極爲痛心,茂宸給我來了2次電報,要求批準他火速增援遼陽,将日軍的氣焰壓下去,不過,我沒同意!”
“你不同意是對的!隻是……”秦時竹的視線,還在地圖上中日兩軍對峙的狀态上——戰局開始後,爲了方便秦時竹及時掌握情況,總參特意制作了戰場沙盤供總統府專用,一般均由葉身懷打理。
“我還有不同的考慮。”秦時竹拔起一面旗幟,又放下一面旗幟,突然道,“你說,如果在東線做文章,日軍有什麽反應?”
“這個……”張紹曾原本以爲秦時竹的回複是同意與反對兩種,現在提出了第三種意見,倒是委實有些難以判明,他謹慎地說道,“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岡市察覺我們的意圖和他面臨的危險,火速撤退;第二種,不顧東線的損失,加速推進,直接與遼陽軍火拼,搶在東線的戰局定局前殺進遼陽城,獲得主動權。”
“如果你是岡市,你會選擇哪一種?”
“這……”
“隻管直說,不必顧慮。”
“那卑職認爲,他選擇第二種……選第一種,固然能避免南線的重大損失,但東線的損失挽回不了,南線攻而不克的局面挽回不了——一句話,隻能是止血,少輸點,卻扳不回局面;第二種,還有一些翻盤的機會,岡市現在就是殺紅了眼的賭徒,我有七成的把握,認爲他會這麽做——從他抽調其餘兵力悉數增派到南線時,就可以基本得出這個結論了。”
“那麽,就逼他一下?”
“總統。”張紹曾雖然做了如此分明的剖析,但面上的憂色不減半分,坦然道,“隻是這樣一來,岡市就會更加發狂,李杜身上的擔子,隻怕是不輕了。”
“不用怕,我給他一柄尚方寶劍。”
“尚方寶劍?”張紹曾啞然失笑,都共和三個年頭了,還有尚方寶劍?
看出了張紹曾的疑惑,秦時竹一字一頓地說,“北-風-計-劃!”
遼陽指揮部,還未從悲痛中恢複過來的李杜收到了秦時竹發來的專電。
内容很多,句句都很關鍵,但有一句是最關鍵的——
北風計劃業已準備完畢,随時可以行動,時間由你根據遼陽戰局決定之!
這端的是一把尚方寶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