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潇潇地吹過,帶動着路邊樹葉刷刷地響。10月的沈陽已進入了初冬,樹上殘留的葉片日漸稀少,往往一陣西北風吹過就能刮跑一堆,掉落地上形成金黃色的風景。
穿行于落葉之中,是中華民國國防軍陸軍第2步兵師的隊伍,他們排着有序的隊列,從四面八方向着沈陽火車站附近挺進,月光下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在這裏建有上百座四坡日式蒙古包建築群(位置在現沈陽市和平區,占地近4萬平方米,範圍大至北起南四馬路,南至南五馬路,東至南甯街、西至天津街)荷槍實彈的隊伍前面,響着令人不安的轟鳴聲——那是鐵甲車在行進。
在平定沈陽騷亂時,鐵甲車極大地震撼了意圖渾水摸魚的日本軍方和警察,在聽到如此熟悉的聲音之後,執勤的日本軍警警覺起來,拉動了槍栓,試圖阻擋這支隊伍的挺進。
鐵甲車停了下來,雪亮的大燈将對面意圖攔截的日本執勤警察照得睜不開眼睛,跟随在鐵甲車後面的部隊走上前去,面對日本人戰戰兢兢的眼神和外強中幹的模樣,面無表情地掏出一張紙。
“奉上峰命令,前來搜查可疑分子!”
望着蓋有遼甯軍分區司令部鮮紅大印的告示,執勤的日本警察一時沒有反應,甚至于在翻譯連續說了兩遍之後,這兩個大概被寒風吹壞了頭腦的警察還站在那裏發愣。
多說無益,帶隊的連長一揮手,鐵甲車繼續隆隆地開進,以泰山壓頂的态勢朝前駛去,聽着這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兩個警察仿佛恢複了知覺,一個拼命吹響警笛。另一個則端起槍口,口中沒有任何意義地說道:“這是日本租借地,禁止一切中*隊入内!”
是嗎?
連長很酷地轉身,和翻譯轉身隐身到了鐵甲車後面,正在日本警察驚訝于自己說話是如此管用的時候,他們驚恐地發現,那令人心悸的轟鳴聲持續地向前行進,直至他們地知覺消失在鐵甲車巨大的塊頭之下。慘叫聲在夜空中傳得老遠。但鐵甲車身後的隊伍仿佛不曾聽見似的,繼續向前挺進。
連長心中輕蔑地說道:“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警笛聲、慘叫聲、轟鳴聲、腳步聲彙聚成一片洪流朝着“附屬地”的核心奔去,作爲在沈的日本官員、富商等“上層人物”聚居的地方。沈陽鐵路附屬地經過數年的畸形發展,俨然已成爲沈陽地國中之國,不是租界卻甚于租界。
槍聲很快随處響起——在行動之前,第2師奉有東北軍區司令長官周羽的手令:凡持械阻擋行動者,一律視爲敵對分子予以相機格殺。很多稀裏糊塗的警察和聞訊趕來的關東軍南滿鐵路護衛隊的士兵倒在中*人炙熱的槍口火焰下。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因爲國防軍擁有無堅不摧的利器——鐵甲車,步兵和機槍掩體并不能構成對其地威脅,反而很快讓伴随在鐵甲車後面中國步兵敲掉。至于日本方面所修築的大大小小的防禦工事,一來事起倉促,并沒有多少兵力和裝備戒備其中。二來伴随前來的第2師火力極其猛烈,輕便的迫擊炮和槍榴彈如雨點一般傾瀉而下,原本指望能夠負隅頑抗地幾個工事在這樣的飽和攻擊下,紛紛葬身于沖天大火中。夜半時分。鐵路附屬地幾處烽火将沈陽城的半天空映得通紅。
日本駐沈陽總領事館被士兵們團團包圍,雖然對日軍采取了行動,但對外交機構還是保留了足夠的耐心。負責整個行動地軍官沒力氣和氣急敗壞的日本總領事廢話,直截了當地告訴對方:“我明白日本方面在鐵路附屬地擁有行政權……但是,這不包括軍事權和國防權,何況,附屬地早就超過了雙方條約規定的界限,我方并不認爲逾越條約款項的内容爲有效。”
目瞪口呆的日本總領事半天才回過神來。憤憤地揮舞拳頭:“你們這群支那豬,我要讓你們知道大日本帝國的厲害,報告……立即報告。”
“請便!”同樣的面無表情,皮靴蹬踏在地闆上清脆的敲擊聲爽快地回答了這種抗議。
“淩晨三時許,支那軍隊突然對我鐵路附屬地進行襲擊,開槍打死打傷我方多人,目前已控制整個附屬地,我方警察與護路官兵或被殺或被繳械……”
“方才支那國防軍以開展搜查行動爲由。突然對我部發動進攻。在寡不敵衆地情況下我部奮起抵抗,目前情況危急。請求給予緊急戰術指導……”
長春告急!沈陽告急!遼陽告急!
零點過後,關東州的日本第五師團司令部收到了各地紛至沓來的彙報。滿頭大汗、神情肅穆的參謀們将一封封告急電串聯起來,得出的結論再明顯不過,中*隊在南滿鐵路沿線幾乎發起了全線攻擊,北起長春,南至遼陽的南滿鐵路沿線已不複再爲日軍所掌控。
聞訊趕來,眼裏布滿血絲的第5師團師團長大谷喜久藏中将咬牙切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八嘎亞魯,支那人欺人太甚!”
“師團長閣下,我們是否立即向大本營彙報?”
“彙報!當然要彙報!”中将面目猙獰地吼叫道,“要讓支那人知道大日本帝國皇軍的厲害,要讓他們明白與第5師團作對地下場是極其可悲地。”
“我命令……”暴跳如雷的師團長大人口述完一長串命令後,咆哮道,“部隊緊急集合,立即向北進攻。”
“可是……我們還沒有收到大本營地明确命令。”一名戴着眼鏡的參謀軍官爲難地表示了不同意見。
噼噼啪啪,師團長大人肥厚的手掌在眼鏡臉上來回扇動:“蠢材,支那人已經打過來了,如果這樣還要等待軍部的命令,我們何以自容?”
“哈伊!”留下鮮明手掌印的臉色擠出了這個單詞。
令人心悸的緊急集合哨子在第五師團營地吹響,睡意朦胧地日軍官兵手忙腳亂地起身。很多人還在抱怨:“哪個混蛋出的主意,今天夜裏這麽晚了還要搞緊急集合?”
他們錯了,這哪裏是緊急集合的哨音,分明是催促他們去送死的哨聲……
10月,高緯度的北國大地已進入了秋冬交界時令,來自西伯利亞的西北風相當強烈了,在這股風向的推動下,飛天群向東南方向的飛行比原本估計地要快。當天空還是蒙蒙亮。能見度很低的時候,空擊群已基本到達了位置。
原本日軍運輸艦隊在朝鮮西海岸出現的時候,主戰區指揮部裏曾經有過不小的争論,認爲日軍很有可能在渤海灣進行登陸作戰,從後背向東北襲來,蔣方震甚至認爲有可能形成三路向心攻擊沈陽的态勢。但得知日軍第6師團将在仁川(朝鮮第二大港口城市,僅次于釜山,爲漢城門戶)登陸後。這種疑慮被打消了,指揮部裏顯然松了口氣。
事實上,選擇在仁川登陸而不是在渤海灣進行登陸作戰也是日本軍方經過強烈辯論後采取的策略。通過關東州和中朝邊境作爲出發地進行攻勢作戰是日軍陸海軍形成的一緻觀念,認爲這是“勢在必然”,但就是否在中國渤海灣進行登陸作戰。陸海軍之間則進行了激烈的辯論,甚至圍繞着這個話題在海陸軍兩方面形成了持截然對立觀點地所謂“穩妥派”與“激進派”。
穩妥派認爲,由于神尾師團在山東沿岸遭受了驚人的損失,證明了在非理想地帶進行登陸作戰的危險性。從軍事部署上來看,中國方面牢牢扼守着關内外鐵路,并有足夠的兵力進行機動作戰,因此突然性隻在登陸開始後的短期内有效,一旦中*隊反應過來,很快就可能調集優勢兵力進行反撲,這是承受不起地壓力——穩妥派舉出了神尾師團的例子,指神尾師團無論在戰鬥力和戰鬥精神方面均勝于當面中*隊(日軍一貫以自欺欺人來掩飾其驚人的敗績)但仍遭到挫敗的原因有兩個。
其一是中國方面地兵力優勢。其二是中國方面的火力優勢。兵力優勢是日本陸軍不可能奢望得到的,如果在渤海灣進行登陸,日軍第6師團必須面對中國方面的步兵第1師、中央衛戍師和中央教導師,特高課的情報很到位,這是中國方面最爲精銳的部隊,尤其是兩個中央師所擁有的實力更是遠遠超過了一般陸軍師的水平。中國方面地火力優勢則具有偶然效應——穩妥派認爲,在沒有任何港口設施的海灘直接進行搶灘登陸固然具有隐蔽性,但對于裝備的輸送卻是一個災難。他們認爲。神尾師團之所以遭到重大挫敗,乃是因爲火力始終居于下風的緣故。這種後果的形成不是因爲神尾師團原本編制内的不足。恰恰是因爲該師團選擇了海灘進行搶灘,無法利用港口設施進行重型裝備裝卸,炮兵火力尤其是重炮火力方面先天不足。
穩妥派經過分析,認爲在渤海灣的港口城市進行登陸也不現實,第一,對适宜登陸的港口,中國方面均在港口外布置了大量地雷區,阻隔了運輸艦隊地登陸,如果要通過掃雷清理出一條通路,需要較長的時間,這是追求速戰速決地最大弊病;第二,中國方面在這些港口城市還進行了武備強化,構築了大量的海防工事,特别是作爲中國一貫以來重視京畿門戶政策的繼續,這些工事的防禦力都比較強。即便用戰列艦編隊進行對岸攻擊,也需要不少的時間,穩妥派經過估計,認爲這段時間中國人足夠調兵遣将來發動反登陸作戰……穩妥派認爲在渤海灣登陸在戰略上是一步好棋,但在戰術上實現的可能性太小,現在已不是20年前日軍圍攻劉公島的時候了,持有這種觀點的多半爲日本陸海軍方面的中高級将領。
與穩妥派不同,激進派極力主張進行渤海灣沿海的登陸作戰,他們的理由似乎也很充足。第一,渤海灣是中國防禦的重心,如果能在這個重心實現突破,将有效威脅北京,有利于中國方面迅速承認其敗局從而保證速戰速決的實現,至于登陸中存在的困難,激進派贊同穩妥派的大部分觀點,但并不認爲這不可克服——關鍵在于戰鬥精神,例如“七生報國”這種精神武器;第二,鑒于神尾師團的教訓,激進派認爲非常有必要重新樹立日本陸軍的優勢地位,非常有必要在皇軍上下顯示戰功赫赫的曆史,以實際行動來洗刷神尾師團的恥辱,以此來證明神尾師團的失敗隻是偶然的,不是皇軍的失敗而是神尾光臣這頭蠢豬的失敗;第三則是激進派立論的基礎,他們描繪了第6師團登陸後的美好前景,包括,可以有效切斷“支那方面滿洲與華北方向的軍事聯系”,可以形成對“北京的戰略威懾,逼迫支那方面接受我方條件”,在戰術上可以從“背後包圍支那軍隊在遼陽、沈陽間的重兵集團”實現軍事部署上的勝利。持有這種觀點的多半爲下級尤其陸軍下級軍官。
當然,與任何軍隊一樣,雖然激進派的人數要遠遠多于穩妥派,但掌握話語權的穩妥派卻牢牢地把握了決策主動權。海軍認爲:“在目前艦隊兵力高度緊張的前提下,帝國需要在東中國海、中太平洋等各相關海域執行任務,已是海軍的極限。強行要在渤海灣登陸隻能是一個局面,那就是海軍被不堪重負的負擔壓倒……”開玩笑,上萬人要吃要喝,裝備物資都需要海軍調配,哪裏來那麽多運兵船,更何況,支那的海軍實力雖弱,終究還有一定的實力。倘若登陸部隊的運輸艦隊沒有戰列艦編隊的火力掩護,該有多少葬身魚腹?現在形勢高度緊張,在海軍方面的堅持下,激進派的主張受到了呵斥,于是第6師團的登陸點确定爲在仁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