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歐戰相比,東亞的戰争隻不過是小兒科罷了。
法軍在迪巴伊、卡斯特爾諾二路進攻遭遇挫敗後,其中路兩路集團軍又按照計劃發動了進攻,仿佛前面兩路的失敗根本不存在一般——法國戰前計劃之制定真是死闆的可以。
爲了防止迪、卡二部全軍覆沒和德軍的乘勝窮追,更了防止敵軍突破凡爾登、南錫之間的防禦而進逼巴黎,中路兩個集團軍決定按照霞飛事前的布置進行戰役展開,誰知部隊剛剛運動,霞飛又發布了新的命令,要求兩個集團軍變更部署,下決心不問迪巴伊等部法軍的生死,直接掉頭向東轉進,穿越阿登山脈後從德軍戰線中部楔入,奪取盧森堡、特裏爾、瓦登、迪丁霍芬、梅斯、薩爾布呂肯等城,再視情勢的發展,相機渡過萊茵河發展攻勢——這個命令等于将戰前的全部布置全盤推翻!
呂夫和德朗格爾這兩個集團軍司令接到命令後大驚失色,先已在主動權上拱手相讓,如果再按照此種進攻路線,等于是重新變更計劃部署,必将造成更大的思想混亂。戰争畢竟不是紙上畫圖,要方要圓隻要稍微變更一下即可,幾十萬大軍驟然更改作戰使命可是非同小可。兩人商議後決定一方面傳令部隊停止進軍、就地待命,另一方面則驅車親往總司令部面見霞飛,當面陳述軍情,希冀挽回。
但無論兩人如何苦口婆心的勸說,霞飛都聽不進去,強令兩部穿阿登森林進攻。希望成功後兩軍合力,強渡萊茵河……
霞飛的這番動作看似巧妙,實際早在毛奇的預料中,他果然在阿登兩處準備了部隊,分别爲陸軍野戰第4和第5集團軍。雖然德軍兵力略少于法軍進攻兵力。但也遠不像霞飛估計的那麽少,考慮到防守方的有利條件,實際法軍在兵力對比上并不占多少上風。
人算不如天算,霞飛是自己昏招疊出,小毛奇卻是手下忒不争氣——原本積極似穩妥的安排被驕傲自大、立功心切地皇太子破壞。皇太子威廉在聽到右翼進展順利,左翼其餘部隊又圍住了法國人兩個集團軍後,心裏蠢蠢欲動,唯恐沒有功勞。置小毛奇“專守防禦”的命令于不顧,竟決心從阿登森林主動出擊,并利用皇太子的地位,壓迫另外一個集團軍司令、符騰堡公爵附和他的建議。
算盤是打得叮當響——兩軍會師後從凡爾登與色當之間的空隙穿過,直搗巴黎。
由此,德法各以2個集團軍的兵力,各自兵分兩路對敵方發動進攻,就連進攻選擇的日子都是一模一樣。更湊巧的是。由于阿登地特殊地形,夏秋仍有可能起霧,雙方碰撞的那天恰逢阿登地區大霧彌漫,山川樹林上面白花花的一片,能見度降低到不足100米。稍微遠一點的距離便分辨不清。法軍爲了順利展開,将大隊兵力拆分成若幹小分隊行軍,防止走失,而德軍爲了加大奇襲效果。也是命令部隊化整爲零加以滲透,事先也不進行炮火準備。最初的兩天,雙方東西對進,速度很慢,沒有任何碰面。到第3天下午,德軍和法軍已完全糾纏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旁邊的部隊是敵是友,隻能陷入混戰。
雙方短兵相接。在大炮不能用的情況下,使出渾身解數,用機槍、步槍、手榴彈甚至槍托、刺刀肉搏。雙方幾十萬大軍就在阿登森林中展開最爲原始的亂戰,自中午殺到黃昏,再從黃昏戰到天明,這場混戰整整持續了兩天兩夜,一個小山頭,一塊小林地都需要付出幾十甚至成百上千地性命争奪。許多關鍵陣地多次拉鋸。反反複複,失而複得、得而複失。狹隘的林間小道上到處都是德法兩國士兵的屍體。
在這場混戰中,日耳曼人的軍事素養得到了徹底體現,法國士兵的單兵作戰能力遜于他們地德國同行,肉搏技能差于對方,小部隊作戰協同能力(連、排級)也比不上德軍,在反複拉鋸戰中,特别是由于德軍重炮火力壓制造成了一段空曠的封鎖線,法軍增援部隊損失慘重卻寸步難行,一線接戰的法軍越打越少,而德軍的兵力卻源源不斷地展開。法軍終于抵擋不住開始全線崩潰。在撤退過程中,法軍士兵經常被犬牙交錯中地德軍包圍和殲滅。5天後,德軍将法軍逐出色當地區。在清點戰損報告時,德軍統計共消滅法軍4萬餘人,俘虜對方1萬衆人,而德軍自身也付出了近2萬人的代價。表面上看戰果統計對德軍有利,法國要損失5個士兵才能換回德軍損失2個,但實際上,當時德法交戰中的左右兩翼,德法損失交換比高達近1:4,阿登遭遇戰表面上看德軍占了便宜,實際法軍給對方造成了更大比例的殺傷。
在奪取阿登作爲出發陣地後,皇太子更加得意非凡,不顧部隊尚未完全收攏和歸建的事實,強行要求先頭部隊必須馬不停蹄、加快推進。此時,在混戰中不敵德軍的呂夫和德朗格爾已經清醒過來,清楚地判斷出德軍的意圖和自己一樣——闖過阿登森林向對方進攻。兩人本來就對穿越阿登森林的主張不看好,眼看德軍如此莽撞,便決心好好敲打對方一番。法軍在混戰中地表現雖然狼狽,但主力尚存,建制完整,再加上及時下達的撤退令起到了加速集結的作用,法軍反而能夠以以逸待勞之勢引誘德軍上鈎。等到威廉皇太子和符騰堡公爵反應過來之時,已有8萬人馬被法軍圍困成裏三層外三層模樣。
聽說先鋒部隊被30餘萬法軍包圍的消息後,一貫志大才疏、開戰以來趾高氣揚的威廉皇儲像被人當頭敲了一悶棍,一時間慌了手腳,隻知道在司令部急得團團轉,好在符騰堡公爵還沒有完全昏頭,當下不理會已經歇斯底裏的皇太子,一面命令其餘部隊跟上解圍。一面趕緊發電報給小毛奇,請求緊急往阿登方面增調預備隊支援……
中國人的戰争智慧是無窮,在古代表現的尤其明顯!
自開戰以來一直坐鎮在科不倫茨德軍總參謀部地德軍參謀總長小毛奇輕輕感歎了一句,合上了手中地《孫子兵法》德文本。這裏居摩澤爾河與萊茵河合流處,交通方便又宜于保密。他與霞飛的指揮風格完全迥異,從不涉足戶外活動,更不喜親臨戰地巡視,完全屬于辦公室地指揮官。與前線的通訊聯絡完全依靠無線電報。在有時事關重大而電報又不能充分應付時,小毛奇就會派出親信參謀官赴前線了解情況,溝通聯絡。小毛奇在書中發現了中國人對此早有概括,用中文來闡述就是“運籌于帷幄之中,決勝于千裏之外。”擔任此書翻譯的人士雖然對文字的把握能力要差一點,但也幾乎說清楚了這種自信與悠閑。
科不倫茨湧動着樂觀與自信,根據開戰後的情況和各條戰線的進展,所有在總參謀部工作地人都是笑意盈面。因爲接二連三來的都是好消息。先是右翼第1、第2、第3集團軍3個集團軍,齊頭并進,連克比利時列日、那慕爾要塞,攻占布魯塞爾、亞眠等要地,震動歐洲。正向巴黎全線推進。後來是西線左翼的第6、第7集團軍兩支大軍,由巴伐利亞王儲和黑林根二人指揮,采用誘敵深入,佯敗反擊的戰略。以少勝多,大敗法軍第1和第2集團軍兩支勁旅,直逼法國邊境要鎮南錫。再後來是中央阿登方向的第4和第5兩個集團軍突破阿登天險,擊退法軍第3、第4集團軍的阻攔,直插色當,對潰退的法軍窮追不舍。從戰場态勢上看,德軍全線出擊,在各條戰線都高歌猛進。
但在實際上。小毛奇遠比樂觀的衆人要謹慎地多。他首先是一個謹慎的指揮官,甚至到了有些謹小慎微的地步。這一點不僅與他著名的叔叔有着顯著的不同,也與德軍前兩任參謀長——瓦德西與史裏芬有着明顯地區别。史裏芬在臨死之前念念不忘他的史裏芬計劃,強調一定要加強右翼——“開戰之時務必使右翼強大!”而謹慎的小毛奇爲了防備虛弱的左翼,特别是防止法軍沖過萊茵河,還是修改了計劃,從右翼抽調了兵力加強了左翼,同時爲了防止東普魯士不至于飛快落入俄國之手。他也從右翼抽調了兵力加強了東線。表面上看來。德軍右翼地兵力規模還略強于史裏芬制定的計劃(因爲德國的人口增長和經濟發展,動員的常備軍數目有所增多)。但實際上,右翼的強化和突出已遠遠不如史裏芬計劃制定時的初衷了。畢竟,很多時候趨勢和寓意比實際動作更有暗示性,從右翼抽調走一個師的象征意義遠遠大于減少一個師的實際後果。
對目前地戰場态勢,小毛奇有很多感到擔憂的方面。第一,是右翼的推進。史裏芬計劃規定了右翼的作戰目标甚至到位時間,在跨過比利時邊界的時候,德軍的推進速度是最快的,遠遠超過了事先估算的時間表。但在占領布魯塞爾後,特别是德軍占據亞眠後,這種推進速度就降下來了,雖然還比史裏芬計劃地時間表要來得提前,但提前地時間段已越來越少,越靠近巴黎,法國人的戰鬥決心和作戰意志就更強烈;第二,是左翼地戰事。對皇太子求勝心切的心情和志大才疏的爲人,小毛奇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無形當中爲他們捏着一把汗。左翼隻不過是西線的輔助力量,用以掩護萊茵河邊境,拖住法國主力、保障右翼安全,爲右翼主力迂回巴黎創造條件。現在皇太子這麽一搞便陷小毛奇于兩難之中。6、7集團軍攻擊态勢已成,若不允進攻,必然會挫傷士氣,萬一坐失戰機,他就得背上消極應敵的罪名;如果允許進攻,則小毛奇認爲會削弱右翼大迂回的規模、聲勢與威力,甚至會提前刺激法軍收縮防守,反而不利于目标的達成。如此反反複複,思慮再三,乃至于部隊已經沖過了阿登森林,小毛奇仍然毫無主意、進退失據;第三則是東線,根據各方面的資料顯示:東線有些麻煩!俄軍不但動員速度比預計的要快,更讓人料想不到的是俄軍在自身尚未動員完畢的不利條件下,已提前出動幾十萬大軍展開進攻,一路沿馬祖裏湖北岸進攻德國的柯尼斯堡,另有一部則在馬祖裏湖南岸集結,有向馬祖裏湖背後迂回的模樣。
這本燙金封面的《孫子兵法》德文版還是駐中國的德軍教官團帶回來送給小毛奇的禮物。原本德國人對中國的戰略思想和古代兵法并沒有什麽認識,甚至認爲德國人擁有世界上最偉大的戰争兵法——克勞賽維茨的《戰争論》,接受這份禮物的小毛奇并沒有放在心上,隻不過盛情難卻,打算在有空的時候拿出來翻翻而已。
沒想到翻翻後就再也收不住了,戰略家的思路總是驚人相通,雖然翻譯還有這樣那樣的不夠到位,但小毛奇敏銳的眼光足以讓他穿透那些诘屈聱牙的表面文字而發現其中的精髓。他爲自己的謹慎找到了中國古人的注腳——“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一直以來,德國包括普魯士時期對于中國一直是不屑的,要不是普魯士人最爲敬重的拿破侖皇帝(雖然普魯士讓拿破侖打得很慘,但普魯士人都承認是拿破侖喚醒了德意志)說過中國是一頭睡獅的名言,他們對中國根本就沒什麽認識。
如果說拿破侖的話隻是對統治階級高層有所提示的話,那麽八國聯軍侵華的結果則讓德國人相當吃驚。不用說,這場戰争中國人讓列強打得一敗塗地,但聯軍統帥瓦德西因爲一支追擊部隊的失敗而拿出了德國人固有的認真勁,派出軍醫26人把住北京的13道城門,凡出入的18至60歲中國男子一律按德軍士兵人伍标準強行進行體檢。結果是,每100名中國男子,竟有95人符合标準(當然吸食鴉片者除外)。瓦德西立刻将這一發現上報,小毛奇當時也看到過這份報告。威廉二世馬上派出龐大的調查團,深入考察了中國人的體能、腦力、性格等。最後認定:中國人的體、智和知識都不亞于白人,其吃苦耐勞、守法明禮和易于管理的程度更在白人之上。作爲日耳曼人,德國高層一向是自負的,但他們更願意相信科學,認爲中國百姓的身體、思想都很健全,不健全的隻是他們的統治者。因此《辛醜條約》隻是以賠款4.5億兩白銀而告結束,中國躲過了亡國滅種、被列強瓜分的危險。後來,特别是日俄戰争以後有關“黃禍”的傳言就流傳開來,西方列強一般以爲威廉二世指的是日本,但實際上,日本雖然也被包羅在内,但黃禍的指向更多的卻是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