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王邵廉急了,沒想到居然是這個回答,連忙道,“剛才所提三條要求,并不一定奢望全部實現,國家财政困難,我也有所耳聞,如果真不行,哪怕隻實現其中一條也是好的。”說吧,眼巴巴地看着秦時竹,教務主任、庶務主任、齋務主任等人也是一臉緊張地看着秦時竹。
“少泉兄誤會了,我說教育部經費困難确是實情,但北洋大學的困境是一定要緩解的。而且,你剛才提的三條要求都是很本分、很基礎的要求,距離我的期望――擴大招生規模、培養更多人才還有不小的差距。這樣吧,我嶽父、夫人現在南洋,我代表他們私人捐助你100萬,隻不過這100萬要分開領取,今年取40萬,明年夏季再取60萬(這一年秦時竹到處捐錢,也得緩口氣)。另外,今天我個人捐助學校2萬。你意下如何?”
“好,太好了,我代表全校師生對總統、副總理表示最衷心的感謝。”衆人都是一片喜色。
“方才總統表态捐助,我不意思意思看來也不行。”葛洪義打趣道,“不過總統薪水比我高,他捐兩萬,我隻能認捐1萬5千。”
“謝謝副總理,謝謝副總理。”
“100萬的條子待會我給你寫一個,到時候你派人去北方實業總部交涉即可,我們倆雖然認捐,但是手頭也沒有那麽多錢,隻能回到京城再通過總統府秘書處彙過來,少泉兄應該等得及吧?”
“自然,自然,雖然是久旱望甘露,但挨這一兩天應該還沒有問題。”
“拿到錢後。先把學校教員拖欠的工資薪水補發一下,等40萬款項一到,便将宿舍等處修繕一新,以造福學生……教育部那邊,你寫個呈文上去,申請今後經費要足月發放,至于以前拖欠和臨時費,就一筆勾銷吧。這樣也方便我和教育部疏通……”
“好好,一切按總統的意思辦!” 王邵廉心想,有100萬确實不用再盯着教育部要求補發了,說實在的,也不該去難爲教育部,教育部的錢本來就少,還都讓袁世凱給挪用光了,範源濂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至于我和副總理私人捐助的幾萬。就給學校設立專項獎學金,用于獎勵那些品學兼優的學生,等級評定和獎金數額完全可由少泉兄負責,如果我行程有空,可以親自爲學生發獎。”秦時竹地這一表态。讓王邵廉喜上眉梢,總統親自頒獎,那是多麽大的榮耀!
“當然,錢給了北洋。我對北洋還有幾個要求,萬望少泉兄不可推辭。第一,學校的規模要擴大,三年以後年畢業學生每年必須不少于500人且标準和要求不得降低;第二,北洋辦學、管理的經驗要認真總結,我會派教育部官員前來蹲點考察,特别是人民大學這所新辦學校,要好好向北洋取經;第三。北洋要發揮自身優勢,兼并一些同類學校,比如唐山鐵路學校(今西南交通大學前身),性質、宗旨都接近北洋,完全可以合并進來發揮更大優勢……”
“總統,第一點隻要财政到位,完全沒有問題;第二點是邵廉義不容辭的責任,願與他校共同切磋。探索更好的辦學之道。人民大學嚴校長本是吾師,我也期待當面聆聽他的教誨;第三。第三可能有些難辦。”
“爲何?”
“因爲前陣子合并北京大學的風波,邵廉有些忐忑。”王邵廉說出了原委,“今年暑假後,教育部按照大學區制,劃全國大學教育爲四個區,分别以北京、南京、武昌、廣州爲本部,各設一大學。天津有北洋大學,北京有北京大學,屬于同一學區,教育部以京津兩地相距過近爲由,拟将北京大學并入北洋大學。此議一出,即遭到社會輿論與北大師生普遍反對,據傳後來又有将本校合并入北京大學地舉動,隻是沒有公開傳揚。唐山鐵路學校雖然規模不大,但同樣小有名氣,若是強行合并,邵廉恐怕不妥。”
“胡鬧,大學辦學有客觀規律,教育部怎麽能仿效國防軍畫地爲牢?”葛洪義說道,“此事想來又是袁世凱的糊塗之舉,按照這樣的思路,上海這樣的教育重鎮,難道連一所大學都不要?絕不能爲學區而學區,少泉兄不必過慮。”
“教育改革,千頭萬緒,袁世凱的倒行逆施在教育界還沒有完全肅清,我執政時間不久,于此節并不知情,望兄海涵。至于鐵路學校一事,則完全可以放心,早在去年他們就願意并入北方工業高專,當時我顧慮工業高專剛剛舉辦,沒有驟然答應,現在看來,在時機成熟時就是工業高專也可并入北洋,今後辦學、擴大規模、教育學生,都要少泉隻費心了。”按照秦時竹的思路,人民大學也要在适當的時候搬遷至北京,這完全是着眼于師資考慮,大學集中一地,有利于提高教學效率,使一校之名師能爲數校所共享,在教育擴張的起步階段這是最爲便捷地擴張思路.
“既然總統如此器重,邵廉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絕不辜負總統的期望。”衆人也曰願随校長共建大業。
“三年後,倘若所有目标都能實現,我當授公以一等嘉禾章!其餘有功人員各有獎勵。”
暮色降臨,在依依惜别中,專列緩緩離開了天津站。
夜色中,專列回到了北京。專列出行時是靜悄悄的,歸來的時候同樣也是靜悄悄的,除了總統府秘書長左雨農率領幾個機要秘書在車站等候外,基本上沒有什麽閑雜人等,就是京城地大小媒體,也是等過了幾天才知道總統已去秦皇島視察過海軍并加以整肅了。
在衛隊的簇擁下,那輛挂着京001車牌的黑色奔馳防彈轎車朝總統府駛去,“報告總統,夫人和唐先生下午從南洋拍來的一份長電文。機要處剛剛譯出來,這是文稿……”
電文确實有點長,一看便知道是通過國際水線電報發送過來地,唐紹儀和沈蓉所在考察船上雖然裝備無線電台,但畢竟傳輸距離有限(需要先發給地面有無線信号接收的電報機構然後轉發),電文也拍不長(否則接收有困難,這是當時地技術條件所限制的)。電文對于新加坡的考察情況大緻做了一番彙報,并特意強調了會見了當地華僑中已經小有聲望的陳嘉庚。秦時竹心裏暗笑。這肯定是夏海燕堅持的,不然當時比陳嘉庚出名的華僑有地是,何必在電文中特意強調呢?
葛洪義看到秦時竹一臉欣喜,便打趣道:“怎麽?夫人給你寫情書了?瞧你樂成這樣。”
“沒什麽,沒什麽。一般的問候而已,你夫人也一樣地麽……”
“真的,那還不給我看看?瞧把你一個人美的……”看着後排兩人你争我奪的樣子,前面的左雨農暗笑:總統、副總理都已是位高權重的領導了。想不到在私底下還是這番搞笑模樣。
“……此次出訪南洋,會見當地華僑領袖,慰問我中華兒女,頗有收獲,各方人士皆歡欣鼓舞。謂國家強大乃在外同胞之福,彼雖在外邦,心尤向祖國……對護國戰争等國内政治變故,經過考察團仔細解釋、多方說明。各方也表示理解和贊同,惟願我大總統在政治穩定後将國家經濟發展、造福民生列爲第一宗旨,以不辜負3000萬海外同胞之渴望。華僑商界表示,過去捐錢捐物爲地是支援革命、改良政治,今後将繼續繼承這一愛國熱情,響應我大總統号召回國投資。”
接下來就是一串羅列地當地合作項目,涉及到糖、銅、錫、鉛、橡膠(與陳嘉庚就是一個橡膠合作項目)、原木等各種資源……
“此次出訪,每到一地必拜訪當地殖民政府。如美、英、荷等諸國,彼雖不能完全以平等姿态對我,但态度較之于清末已有改觀,經過多方交涉,對方不得不答應保護華僑合法利益,尊重華僑平等地位等……雖不免有空文和敷衍成分,但終究是一大進步,對于提高新政府在華僑當中之地位和聲望亦不無裨益。考察團每到一地。華僑必持五色國旗、必舉‘中華民國’字樣之橫幅予以歡迎,殖民當局已不加阻撓。各地雖仍有複辟分子、帝制殘餘等。但在華僑社區和人群中已無多少影響力,康有爲等保皇團體前番曾來南洋募捐、演說,亦無市場……”
“此次考察團出訪,對我國分駐南洋各地領事館進行了走訪,如小呂宋、爪哇、泗水、槟榔嶼、把東、新加坡等,各地領事雖然都是清政府所派,但對于國内政治變動均表示贊同。同時表示,原本奉政府命,對革命團體多有敵視,今既然革命、共和是人心所向,他們也表态擁護共和、忠于民國,對兩年來之對外交涉情況一一介紹說明并有相應資料彙報,唯提及經費困難,希望總統、外交部能體恤一二,略加撥付……考察團代表中央政府,對駐外工作人員一一表示慰勉,希望他們恪盡職守、勉力維護當地華僑之合法利益,促進南洋與國内交往,凡是與當地華僑或土著接觸,皆有領事館人員陪同,藉機對一些矛盾糾紛也予以了調解……”
“考察團拟在新加坡再逗留三日,一部分國内工商人士完成此次南洋之行将次第回國,熊希齡次長、禹子谟次長按總統之令,已于昨夜啓程,搭乘新加坡方面快速商船返回國内……穿越馬六甲海峽後,考察團航向将轉向西北,拟橫渡印度洋,穿越蘇伊士運河在歐洲登陸,先期訪問奧匈、德國、意大利,然後訪問法國、比利時、荷蘭,最後去英倫三島,内有一部分成員在完成考察後将取道俄國從西伯利亞大鐵路回國,其餘成員将繼續向美洲進發。”
“看來此次南洋之行所獲頗豐,也不枉他們辛苦這些日子了。”葛洪義笑道,“說句實話,我倒也想出去走走看看。”
“行啊,等國内局勢安定,我們也可以出國訪問麽……”秦時竹話是如此,葛洪義也知道他在開玩笑,一戰馬上就要開始,接下來地四、五年都不會有這樣地機會。
“還有什麽重要情況?”秦時竹将電報收好後再次問左雨農。
“别的也沒什麽。昨天、前天季老召開總理辦公會,商讨金融、貨币、财政等改革事宜,據說讨論很激烈,各方争論不休,原本總理想借兩天的會議準備一個草案提交總統和内閣審議的,現在看來,這個草案都很難拟定。前兩天地會議報告已由布雷先生整理好了等總統批閱,今天國務院還繼續在召開會議,估計明天又是一堆厚厚的會議紀要。”
葛洪義心裏暗笑,可憐的秦時竹今天大概又要熬夜了。
“各方争論的焦點是什麽?”
“卑職對會議紀要大緻過目了一下,這兩天地會議讨論主要圍繞币制改革,雙方争論的焦點有兩個,第一爲本位問題:究竟是銀本位、金本位、還是金銀複本位,抑或銀銅複本位、無本位等;第二是國币問題:袁世凱執政時期,已初步拟定有《國币條例》和實施細則草案,内閣圍繞以此爲基礎加速推行還是再根據情勢加以改革分成兩派,但基本都認爲目前币制紊亂的情形不利于國計民生……季老吩咐我,若是您回來了,請您直接參加準備會議以作最後定奪。”左雨農掏出懷表一看,“現在是晚上七時半,估計内閣已經在國務院開會了……”
“先去國務院。”
“總統您鞍馬勞頓,要不先休息一下,這兩天反正是預備會議,不打緊的。”
秦時竹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我有那個福氣就好喽,金融、貨币改革,事關重大,牽涉各方,我爲什麽急急忙忙招呼熊希齡和禹子谟回國,就是出于此種考慮。”
左雨農估計得不錯,秦時竹和葛洪義走進國務院會議室的時候,張謇已召齊了人馬正準備開會,除國防總長陸尚榮,其餘各部總長都列席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