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海軍方面轉來的消息,他們今夜可以抵達煙台港,随船同來的第七師27團最快能在明日上午登陸完畢,不過由于事起倉促,該部基本沒有攜帶火炮……”其實盧永祥壓根就不想把火炮配備給這些部隊。
“很好,很好。”靳雲鵬笑逐顔開,“現在援兵已到,海軍也将提供支援,我們的形勢還是非常樂觀的,隻要試探出了敵人的虛實,下一步行動就比較有把握,進可攻,退可以和援兵成犄角之勢,已算是立于不敗之地……”
靳雲鵬話音未落,就聽到了此起彼伏的爆炸聲,中間還夾雜着炮彈呼嘯的聲音,一個傳令兵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口中大嚷:“師座……師座,不……不好了,敵……敵人打過來了……”
滿座人都略微有些慌張,個個都想站起來探個究竟。隻有靳雲鵬眉頭緊皺,呵斥了小兵兩句後就一言不發。看到主官如此沉得住氣,衆人提起的心也就逐漸放了下來,學着靳雲鵬的模樣開始傾聽外面的動靜。外圍的北洋軍已開始了自發的反擊,但多少顯得有些雜亂,在衆人的耳朵裏,似乎隻能聽見陣陣嘈雜的腳步聲、叫喊聲、子彈射擊的聲音和此起彼伏的爆炸聲。
“你們聽到了什麽?”靳雲鵬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在詢問手下。
“師座,感覺敵人的攻勢并不猛烈啊,我軍剛開始顯得很慌亂,現在情況穩定多了,已經開始了有條不紊的反擊……”一個參謀觀察了外面的動靜後,大着膽子說道。
“有道理。”靳雲鵬點點頭,贊許地說,“敵人不但來的規模不大。而且已開始和我軍脫離接觸了。諸位請聽,剛才還比較猛烈的爆炸聲現在已不大聽得到了,即使有也是很遠的地方傳過來……這說明什麽?這說明對方地火炮已開始撤退,而我軍的火炮開始了還擊……”
“師座,您的意思是不是對方存心前來騷擾,其實并沒有大舉進攻的意思?”
“剛才不是有人争論對方究竟是偏師還是主力嘛,現在結論已經得出來了。”靳雲鵬嘴一撇,“如果真是敵軍主力。絕不會如此打草驚蛇,必定是偏師的障眼法……命令部隊,咬上去,争取一舉打垮敵軍!”
“是!”衆人眼看統一了思想,便各自跑回本部執行命令去了。
靳雲鵬的觀察沒有錯,來的果然是護*的小部隊,僅僅100多人組成地騎兵連,攜帶着數門迫擊炮對五師進行突襲。完成了騷擾任務,就趁機撤退了。
“老兄,這能行嗎?”徐志乾對于王雲山的決策有些犯嘀咕,王雲山不僅派出了騎兵部隊前去騷擾,而且還下令各陣地上的防禦将士點起火把或者燈籠。置放于陣地附近的空曠之處。
“怎麽,懷疑我的手段?”
“不敢,不敢,騷擾騷擾靳雲鵬我沒意見。但點起這麽明晃晃的燈籠,豈非正好給對手指示了目标,暴露了自己?”徐志乾帶着一臉不解的神情,“這麽一搞,敵暗我明,我們大大吃虧啦!”
“你說對了一半,我就是要暴露自己,我們隻有暴露了自己并且不動聲色。才能讓靳雲鵬認爲我們軟弱可欺,他才有占便宜的想法。不然明天天一亮,他又會小心謹慎地派出部隊偵查,我們什麽時候才能逮住他?”
“可是這法子……”
“這就叫做實則虛之,虛則實之,靳雲鵬也不是膿包,不弄些手段,他才沒那麽容易上鈎。”王雲山笑笑。“這可是大帥和蔣部長當時在學校裏教授《孫子兵法》時說地。正好讓我依樣畫葫蘆。”
“喝過墨水的人就是不一樣。”徐志乾撓撓頭皮,“看來我也得去進修進修。可俺是個老粗……”
“沒事,我不就比你多看人家茂宸(郭松齡),那才叫有學問。”
“可爲什麽大帥讓你作教導總隊隊長呢?讓他做豈不是更好,你去11師做個師長也挺好,反正級别、軍銜都是一樣的。”
“這不能和他比,當時教導總隊的編制還沒有提上來,我級别要低一點的,再說等打完了這仗,我可能也就不做這個了。”
“啥,你不做?那幹嗎去?”徐志乾驚訝地張大了嘴。
“兄弟,瞧你擔心成這樣,我說我可能不做教導總隊隊長,沒說我不幹軍隊啊。大帥經營這麽多年,眼看就要做總統了,咱們以後地前途一片光明,兄弟我要是撂挑子不幹,肯定是天下最大的傻瓜!”王雲山笑着湊到徐志乾耳朵邊,“大帥親口對我說,等進了北京,咱們将來組成國防軍後,就要編列中央教導師和中央警衛師,前者自然是教導總隊改編,可能由彭副隊長接任(彭家珍);後者由大本營直屬部隊和警衛團以及大帥的貼身衛隊改編,負責京城秩序,估計由兄弟我擔任師長。”
“原來你換個地方繼續當官啊。”徐志乾半是調侃,半是認真地說,“彭隊長墨水看來是要比你多點,人家好歹還做過武學堂教員呢。”
“所以嘛,兄弟你可要加油了。陸副座礙于你和他的關系,對提拔你總是有顧慮,但大帥沒說不提拔你……兄弟給你支個招,等仗打完了,趕緊去國防高專培訓,最好能在蔣部長(蔣百裏)家裏住上他一個月,天天聽他給你講課,能偷些拳頭就更好了,咱們起點低,洋墨水恐怕是喝不了地,但喝喝咱中國人的墨水也不錯。等大帥做了大總統,地盤大了,部隊必然要擴編,你學出來了正好重用。”
“果然是大帥身邊混的,消息就是比我們靈。”徐志乾開玩笑般地捶了王雲山一拳,“我聽你的話。仗打完了一定去學習,把我這塊朽木也雕上一雕。”
正玩笑間,參謀前來報告,壓低了聲音說道:“兩位長官,敵人好像上來了。”
“好小子,果然上鈎了。”徐志乾興奮不已,和王雲山對望了一眼後笑道,“告訴部隊沉住氣。等敵人靠近了再打,給他個下馬威!”
漆黑的夜幕中,一支龐大的艦隊在向前航行着,旗艦“海圻”号地艦長室内,圍坐着一幫高級軍官,無一不是一身戎裝,惟有中間坐着的兩位不僅年齡稍長,而且還是便裝。
副官推門進來了。在中華民國海軍總長劉冠雄地耳朵邊悄悄耳語幾句就退出了房間。劉冠雄站了起來,說道:“老師,老長官,艦隊已按照你們兩位的要求,給第五師拍去了電報。現在他們不僅收到了電報,而且回電說準備發動進攻,希望我們盡快趕到……”
“子英啊,坐吧。别拘束,現在你是海軍總長,不用對我們這麽客氣。”端坐在中央的,不是别人,正是秦時竹派出去的說客――薩鎮冰和嚴複。薩鎮冰當日接受任務後,想來想去,自己雖對艦隊官兵有一定的影響力,但沒有十足的把握。爲了達到最大地勸說效果,他親自跑去找他原先的老朋友――嚴複幫忙,并出示了秦時竹地親筆信。嚴複雖然此時已是人民大學地校長,但在近30年前,卻是北洋水師學堂的總教習,不要說這支海軍艦隊地主要軍官都出自他的門下,就是已經覆滅了的北洋水師中地衆多高級将領也和他頗有淵源——比如劉冠雄(雖然僅僅比薩鎮冰小兩歲,但在資曆上差了不少)是葉祖珪的得力心腹。而葉恰好是嚴複的同窗兼同鄉。私交甚好。
“不敢,不敢。一日爲師,終身爲父,何況您還是爲國家大事來的,我們更需要表示尊敬。”不要看劉冠雄現在說得這麽輕松,嚴、薩兩人剛剛上艦的時候,他心裏頗有一番掙紮。劉冠雄在清末已小有名聲,擔任了“海天”号地管帶,這是“海圻”号的姊妹艦,算是清政府在北洋水師覆滅後重建海軍時噸位最大的軍艦,但就是這樣一艘軍艦,因爲劉冠雄的疏忽而觸礁沉沒。這是嚴重地責任,按律當斬,但由于袁世凱力保,劉冠雄僅僅被處以“革職留用”的處分,因此一直對袁世凱感恩戴德。這一點薩鎮冰和嚴複都是清楚的,因此,他們一上艦就通報了袁世凱已死的消息,希望能夠讓劉冠雄确信形勢已不可逆轉。
劉冠雄本人的涵養倒是非常好,嚴複看出他在聽到消息時那種五雷轟頂的神情,但在表面上卻竭力裝出不動聲色的模樣,倒是其他高級軍官,如海軍次長湯芗銘等人大呼小叫了一番。
“今天我們兩個來,主要是和海軍方面做個溝通。護國戰争雖然僅僅打三天,但大局已定,京城被占,三師滅亡(嚴複此時還不知道二、四師也已經完蛋的消息),北洋軍就是有天大地本事,也是回天乏力……我知道海軍的動向,無非是北上支援,但又能有什麽作爲呢?大沽炮台已在護*的手中,硬要去攻打隻能是頭破血流的結果,你們護送的運輸艦中的官兵,據我所知也不是盧永祥最得力的手下,而且缺乏重火力。連三師這樣的心腹部隊都擋不住護*,更何況他們,隻能是白白送死罷了。”
“老師教訓得有理,有理!”
“從人心向背上來看,我和袁世凱也不是沒有交情,但此人完完全全是個奸雄,爲了個人權勢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你們想想,宋教仁不過一介書生,手無寸鐵,僅僅是因爲成了第一大黨地領袖,袁世凱就容不下他,要硬生生地予以鏟除,完了還要殺人滅口,想再除掉趙秉鈞。這已不能用普通地争權奪利來形容了,完全就是喪心病狂。他的死是咎由自取,但海軍不能跟着他殉葬,你們這批軍官更不能跟着他殉葬。”嚴複手撚胡須,“我知道海軍将士大多數是忠勇之士,辛亥年就參加了起義,你們一方面是他們地官長,一方面又是他們的父母,絕不能把他們往絕路上帶——那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也是對海軍的不負責。我國海軍經曆的磨難夠多了,我也是傷透了心,但無論如何不能自我毀滅。”
“老師說得對,我們應該怎麽辦呢?是不是就地倒戈加入護*?”
“倒戈是對的,參加護*也是對的,但隻要你們象征性地發個通電,向四方表态就可以了,不用直接參加戰鬥。巡閱使對海軍很看重,不希望海軍在這次戰争中有什麽損傷。按照他的意思,戰争很快就要結束,海軍就袖手旁觀吧,至于其他,他還說了一些條件,就讓鼎銘和你們說說,他是國防軍的顧問,應該有一些機密消息。”
“主要是五條:1、海軍宣布參加護*反對袁世凱後,立即改變航向,朝東北的港口進發,初步定爲葫蘆島和秦皇島兩處,那裏已經有完善的海軍設施了,可以方便艦隊停泊;2、從即日起,艦隊名義上歸屬護*指揮,實際上維持着自己的超然地位,等待大局的完全解決;3、艦隊在東北期間,要對艦艇進行保養、維護、修繕,所有費用由國防軍承擔,所有海軍官兵的軍饷、物資供應也由國防軍承擔,包括以前拖欠的軍饷,都可以在此期間得到補發;4、這次與海軍同行的陸軍部隊,要保證安全帶到港口下船,由國防軍方面解除武裝,統一安置,有一點請大家放心,國防軍絕不會爲難他們;5、海軍内部要進行整頓,整頓方案如何确定,請你們先拿出一個草案來,以備将來讨論通過,建設強大的海防沒有人才不行,濫竽充數更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