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國防軍一貫的做法,凡是俘虜了敵軍,必定将軍官甄别出來,然後與士兵分開關押。一般來說,對于士兵的處置相當寬大,經過教育,就會給被俘的士兵一條出路,願意回家的發給路費,願意留下的經過初步體檢和考核,送到後方編入後備部隊,這是對于普通步兵的做法,如果是技術兵種(如炮兵、機槍兵、工兵、辎重兵等),隻要符合要求,一般都會動員其留下。這些兵種培訓不易,如果能直接從敵人中獲得補充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而且這部分兵員的素質相對較高,在文盲居多的中*隊,這些士兵往往是識字或者念過書的,對部隊來說是一筆寶貴的财富。
軍官則要區别對待了,中高級軍官由于長年在北洋軍中任職,對北洋團體和袁世凱有比較強烈的認同感,如果貿貿然釋放了他們,保不準在下次作戰中還會與他們繼續爲敵。爲了穩妥起見,不等戰事全部結束是不會釋放他們,隻會将他們送至後方關押起來。這其中自然也不能否認一部分北洋軍官确實具有真才實學,秦時竹的意見是,在确保對方政治立場轉變後,可以量才錄用。他一貫認爲,在内戰中被俘不是什麽丢人的事情,北疆系和北洋派之間的政治理念沖突也絕非如後世國共之間那般意識形态的水火不容,很多北洋軍官都畢業于外國或本*校,接受過傳統的儒家教育和西方文明的熏陶,大多數人還是相對比較愛國的,在本質上也并不壞,特别是在1913的曆史時空,軍閥混戰和地方割據還不是很激烈,他們所持有的人生信念和抱負還可以稱得上積極向上。一句話。他們作爲中國開了眼界的人物,基本可以被改造好,未來還有很大地上升空間。
北疆國防軍發展很快,部隊建設也卓有成效,但有一個薄弱環節——有經驗、有資曆的軍官太少,跟随秦時竹起兵的将士中,很多 30歲不到的年青人已經都挂着校級軍銜了,縱然這樣。在一個團中團長兼任一營營長,副團長兼任二營營長,參謀長兼任三營營長,副參謀長兼任炮營營長這樣看似不不可思議的事情還是存在。20世紀什麽最重要?人才!這個軍官團體如果能爲我所用,必将在抵禦外侮的時候發揮重要作用。
至于下級軍官(連、排級),則是另外一副景象,北洋軍中除去那些因裙帶關系而擔任職務的軍官外,這些基層軍官都是經由陸軍小學、陸軍中學正規培養而任職的。在素質上相對國防軍大批火線提拔地基層軍官要高出不少,這些年青人有志氣、有抱負,民族主義和愛國情緒都比較高,隻要稍加引導,就可以成爲一個合格的國防軍軍官。他們在北洋集團内部,也并不是核心骨幹,大都是在袁世凱被罷官後進入北洋軍的,對他本人并沒有強烈的認同感。這批人連同技術兵員。都是寶貴财富,不可輕言放棄。
說了這麽多财富,自然也有基本不能用的部分,比如軍需官、後勤官等,北洋*的後勤體制造就了一大批蛀蟲,往往是部隊主官和軍需官員相互勾結,上下其手,他們就是現行的貪污分子。如果讓這些人進入國防軍,那絕對是自毀長城的行爲。
至于部隊主官,基本就沒有什麽大價值了,要麽是庸庸碌碌之輩,要麽是鐵杆地北洋骨幹,已經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聯系在上面,利用價值不大,像潘榘楹、段芝貴乃至已經報銷掉的曹锟。在秦時竹的眼裏都一錢不值。當然如果不死且不涉及大額貪污,做寓公的待遇還是有地。
但吳佩孚就不一樣了。綜合後世的評價,此人稱得上是中華民國曆史上最會打仗的軍閥,本人也頗有些骨氣,很是讓秦時竹看重。仗還沒有開打之前,秦時竹就叮囑陸尚榮要小心,戰鬥打響之後,命令就變成了務必活捉吳佩孚并勸降。享受這個待遇的,除了吳佩孚還有就是陳宦。後者在東北時期就和秦時竹有交往,雖然彼此間鬧得不是很愉快,但大家都知道對方是難纏地對手,現在形勢變了,作爲當時唯一對秦時竹有警惕和提防的人物,秦時竹很想收歸己用。
陳宦在具體帶兵打仗上并不突出,但長于謀略,尤其是擅長全盤布局,活脫脫一個總參謀長的有力人選(曆史上他曾經提出三個對策,認爲袁世凱做到後就可以稱帝,結果袁世凱隻做到了兩個就急匆匆地稱帝,陳宦知道袁事情必敗,爲了避免池魚之殃而遠到四川任職,後來在袁世凱風雨飄搖之際,和湯芗銘在最最緊要的關頭反戈一擊,袁世凱最後一命嗚呼,此二人有“送命二陳湯”之稱謂)。在護國戰争前,他已經擔任了參謀次長,實際上主持參謀本部的工作(參謀總長是黎元洪,黎菩薩到北京後根本就沒有心思過問參謀本部的工作),但由于陳宦本身不是北洋集團出身,雖然擔任過新軍統制等職務,究其淵源,卻是已經身亡的錫良一系,後來又投靠了黎元洪,袁世凱能用其謀,但是不會把他當心腹看待,秦時竹認爲他自己完全可以做得比袁世凱更好。
孫烈臣進軍北京後,已經找到了陳宦,當年在東北彼此都有一面之緣,因此還非常客氣,由于軍務繁忙,孫烈臣無暇和他詳述,隻是大緻說了一下秦時竹對他的看重,希望他能考慮考慮。陳宦是個聰明人,自然懂得進退,既沒有一口答應,也沒有滿口回絕,隻是用一種再考慮考慮地态度表明了自己的姿态,而這種姿态在孫烈臣看來,就是基本答應,隻是因爲往日還有些疙瘩而未能解開,等戰事結束,秦時竹親自找陳宦談一次,事情必然水到渠成。
但對于吳佩孚就沒有那麽簡單了,戰場打掃完畢後。吳佩孚被單獨關押在一個房間内,陸尚榮進去的時候,吳佩孚正在聚精會神地看書,絲毫沒有擡眼看進來的陸尚榮,甚至連眼皮都懶得動一下。
“大膽,見到陸副座,爲何不起立敬禮?”陸尚榮沒有說什麽,他的副官卻已經按耐不住了。
聽到聲音後。吳佩孚的頭終于朝這裏轉了過來,隻見他翻着白眼說:“我吳某雖然被擒,但氣節猶在,絕不會給亂臣賊子敬禮。”
“你……”副官氣得說不出話來,陸尚榮笑着制止了副官的怒火,“你下去吧,這裏沒有我的吩咐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可是,副座。您地安全?”
“沒事,他已是一個俘虜,不會對我有危害地,而且,你看我還有這家夥。”陸尚榮用手拍了拍自己腰間的手槍。打消了副官地顧慮。即使沒有手槍,吳佩孚也不是陸尚榮的對手,要知道後者可是特種兵出身,秀才出身吳佩孚無論如何也打不過。
“笑話。要殺要剮容易的很,但要勸我投降,恐怕是枉費心機。”對着副官離去的背影,吳佩孚嘴裏冒出這麽一句,雖然他是沖着副官的背影說地,但傻子都知道話是沖着陸尚榮去的。
“吳子玉,虧你熟讀詩書,連下級見到上級要敬禮這樣起碼的禮節難道都不懂?”
“敬禮?”吳佩孚還是那副滿不在乎的腔調。“我給誰敬禮都不會給亂臣賊子敬禮。”
“好你個‘亂臣賊子’,你居然還有臉在我這邊說。誰是我的主子?現在已經沒有皇帝了,沒有人是我的主子,袁世凱也不例外。”陸尚榮闆起臉孔先教訓吳佩孚一頓,“真要說有主子,那隻有人民,隻有四萬萬人民才是我們的主子。至于你一定要講亂臣賊子,我看袁世凱倒符合你的标準。他一個前清地總理大臣、太子少保變成了民國總統。這才是你說的那種亂臣賊子。”
吳佩孚沒有接這個話茬,繼續質問道:“那秦時竹呢?”
“秦大帥是我們的領袖。是我們的主心骨,是這個團體的領頭人,我們尊敬他,服從他,效命于他,不是效忠他個人,更不是無條件地盲從。我們這個團體,是爲了實現自己的理想而結合在一起的集體,我們和他之間的關系,從大地上來說是上級和下級的關系,從實質上來說是同志的關系,但決非主子和奴才的關系。他從來不認爲他是我們的主子,我們也不認爲他是我們的主子。”陸尚榮繼續侃侃而談,“我們服從他,其實服從的是一條正确的救國救民路線,救國救民才是他和我們結合起來地唯一出發點和目的。”
“這……”吳佩孚有些發暈,陸尚榮居然講出這麽一套來。
“我知道在你們北洋集體中,效忠的是袁世凱個人,整個北洋軍就是聽命于他的工具。聽說你們的士兵,要在軍營裏供養他的長生牌位,吳子玉,你既是讀書人又是軍人,你覺得這樣正常嗎?你覺得你的上司曹锟和袁世凱之間的關系正常嗎?”
說道曹锟,吳佩孚着急起來:“曹師長他還好嗎?他地部隊還好嗎?”
“曹锟已死,第三師剩餘人馬被我護*16師迎頭痛擊,非死即傷,一部分被俘,加上你所率領這些部隊地覆滅,已經可以說成建制地消滅了第三師。”
吳佩孚長歎了一口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陸尚榮見狀趁熱打鐵:“按照你對忠臣的理解,這些官兵應該感到死得其所才對,因爲袁世凱也已死了,他們算是爲袁世凱殉葬而已。”
“我……”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真正聽到袁世凱已經死亡地消息,吳佩孚還是吃了一驚,當下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再接着說說你談到的主子問題。不錯,大帥和我在許多方面有不同意見,這是正常的,兼聽則明,我和他之間沒有矛盾,即使有一點沖突也是基于對局勢走向和政策執行的不同理解,而這點不同卻被你們無限擴大,居然能形容成爲我們之間有不可調和的矛盾,袁世凱居心叵測,還敢派遣别人來挑撥離間……我可以告訴你,大帥的貼身衛隊是我一手訓練出來的,真要是猜疑我,決計不會用我的手下……”說到這裏,陸尚榮爽朗地笑了,“至于離間的效果你也看見了,一點作用也沒有,大帥照樣信任我,讓我帶兵出征。我可以老實告訴你,我在你們面前多抱怨他幾聲,多诋毀他兩句,全是做戲給你們看的,直到今天如果還有人執迷不悟,不覺得可悲嗎?”
吳佩孚倒吸一口冷氣,好厲害!秦時竹和陸尚榮這麽早就開始了唱雙簧。
“我再說說忠臣問題,按照我的理解和你的标準,我看你也不是一個忠臣。”
這下吳佩孚可不幹了,“霍”地站立起來,差點對陸尚榮吹胡子瞪眼,望着年紀比自己還大兩歲的吳佩孚,陸尚榮有些好笑,不慌不忙地說下去:“我說話都是有依據的,按照你所謂忠臣的理解,是要忠誠地執行上頭的命令,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但你吳子玉偏不,民國初定,袁世凱爲了自己的地位,大搞翻雲覆雨,京城兵變,你所在的三師全面參與就是得令于他袁世凱的密令,按照你的觀點自然是要不折不扣地執行,但你沒有。不僅你沒有,連你所在的炮團都沒有參與。這些我說錯了嗎?”
陸尚榮的話擊中了吳佩孚的軟肋,那正是他對袁世凱極度不滿的地方,秉承其一貫的傳統思想,吳佩孚認爲耍政治手腕可以,但在京畿要地爲了自己的權勢而危害民衆、破壞秩序,确實令人有些不齒,他吳佩孚就是因爲這點而抗令不遵,好在曹锟知道他的脾氣沒有爲難他,反而借機提升了他的官職,說起來吳佩孚還是因禍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