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秉鈞本來低着頭,一聽秦時竹點到自己,手忙腳亂,茶碗蓋當即摔到地上碎成幾塊,他也不敢有其他念頭,隻好吞吞吐吐地說:“袁賊要……要對我下毒手,幸……幸虧大帥英明,早先布置,将……将我搭救出來。”到了國防軍大本營,面對戒備森嚴的局面,他早就吓得不輕,哪裏還敢提突擊隊“綁架”的事情。
秦時竹心情不錯,悠然地說:“趙先生,你盡管放心,我秦時竹把你弄來,絕不是要殺你。隻要你把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将來反戈一擊,你帳下的事我會幫你擺平的,說不定不僅無罪,反而有功!”
“謝……謝大帥。”趙秉鈞明白,隻有充分說明,徹底交待,才有一線生機,不然惹惱了秦時竹,下場隻會更慘。
趙秉鈞定了定心,就将袁世凱派他做的肮髒勾當扼要述說了一遍,特别是講了宋案、秦案和吳案,衆人聽了,再傳看供詞,俱有怒色。趙秉鈞的故事講完了,秦時竹吩咐押下去:“好好招待,不可怠慢了趙先生。”
“大帥,此賊不除,國無甯日。”藍天蔚激動地站起來,“原先說宋教仁是袁世凱指示所殺,我還将信将疑,現在既然人證在此,令人不得不信。何況袁世凱居然還敢謀刺于您、吳祿貞,簡直是民國第一大奸!”
吳俊升早就惱了:“他袁大頭要打國民黨,俺管不着,反正兩邊都不是好東西,讓他們狗咬狗去。現在聽說居然還敢對大帥動手,咱們可不能這麽便宜饒過他。幹脆,就按剛才說的做,打到北京去。活捉袁大頭。”
蔣方震也發話了:“原本我以爲,這場戰事隻不過是北洋派和國民黨争奪權力的戰争,但現在看來,情況發生了變化,袁世凱比我們相象的要惡劣的多……”
張紹曾也說:“這場戰事,我國防軍将士原本是抱着袖手旁觀的态度,因爲國民黨衆人也不是好人,前不久還天天攻擊我們是軍閥。但是目前。我認爲不能再袖手旁觀了,否則,下一個遭殃的就是我們。”
“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既然遲早和袁世凱有一戰,遲打不如早打。”周羽發言了,“趁現在北洋軍主力尚在南方,來不及回師地有利态勢。我軍要迅速出兵,攻下北京,以正袁世凱之罪,要天下共讨之。”
眼看衆人的意見基本達成了一緻,秦時竹得意朝葛洪義望望。送去贊許的眼光,意思是這件差使辦得真不錯。國防軍衆将對于國民黨沒有好感,但袁世凱居然敢對秦時竹下手,立場馬上就變過來了。
“很好。大家的想法我都知道了,此賊不除,國無甯日,因此,我拟起兵征讨,諸位同意的請舉手!”秦時竹掃視了會場一眼,衆人的手紛紛舉了起來,夏海強的手舉得尤其高。還向他調皮地眨眼睛。
“很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麽,我宣布,我們起兵讨袁,進行護國戰争!”秦時竹對張紹曾說,“敬輿,你把作戰計劃和大家講一講。”
“我?作戰計劃?”張紹曾一愣,對秦時竹說。“大帥。事起突然,總參謀部并無相關計劃。請給我一天時間……”
“敬輿是老實人啊。”秦時竹爽朗地笑了,“雖然時節不同,但我們目标不變,還記得革命時期三路會攻,直趨北京的計劃嗎?”
張紹曾恍然大悟,連呼:“大帥英明!大帥英明!”随即走到大地圖前,開始講解起來,“……所謂三路會攻計劃,原本是大帥在革命那年準備奪取京城、推翻清朝地整體計劃,後來由于南北和談,計劃沒有付諸實施,但參謀部對這個作戰想定經曆了多次探讨,形成了一個比較完善的方案,雖然敵我兵力部署和作戰時節有差異,但整體的戰役思路卻是基本一緻的,唯一不同的是西路軍由向北向心突擊變成隔斷敵南北聯系。具體說來,主要是,我軍以熱河和山海關附近的12師爲東陸軍主力,以察哈爾的16師爲北路軍主力,以山西的17師爲西路軍主力,三路大軍,一共6萬人馬(西、北各1.5萬,東路3萬)直搗京城……我們地作戰設想是:西路軍出娘子關,沿正太線前進,直撲保定,割斷京漢鐵路聯系,防止敵人南逃和北上增援,現在保定駐紮的主要是曹锟的第三師;北路軍沿京張鐵路南下,攻破長城沿線守軍的阻攔,直撲北京,目前此路之敵是何宗蓮的一師;東路軍沿關内外鐵路前進,目标首先控制天津,防止京城之敵從大沽坐船逃竄或沿津浦路南逃,這一路敵人主要是唐山守軍,攻克唐山後前去天津再無敵人重兵……”
蔣方震補充說明道:“這個方案雖然制定有些日子,但從局勢上來看,依然還可以套用地上,目前更有利的是,我軍演習部隊主力集結完畢,尚未分散,可以立即行動,隻有藍師長的西路軍略顯麻煩。”
藍天蔚霍地站起來,大聲說道:“大帥,給我三天時間,我保證把部隊集結起來投入進攻。”
秦時竹想了想:“秀豪,從作戰意圖上來說,你這路任務最重,從作戰準備上來說,你這路又最不充分,三天時間夠嗎?”
“絕對夠了。”藍天蔚斬釘截鐵地說,“此次參加演習觀摩,本師官兵在山西也就地集結展開模拟演習,集中度還是比較高的,準備麽,隻要軍火和物資供應不成問題,就不是問題。而且我覺得北洋軍比我們地後勤供應更差,他們都能頂得住,我們就更不成問題了。”
“好,現在我命令,大本營護國戰争計劃如下,各部隊按照作戰方案到達指定位置,借口是演習完畢回防。藍天蔚和夏海強今夜乘坐飛艇。火速趕回本部隊。三天後,也就是9月1日。大本營會将更爲詳細的作戰指令發到各位手中,爲國除賊,在此一舉。”
“大帥,他們都有任務,那我的13師怎麽辦?總不能幹瞪眼看吧?”吳俊升沒有撈到仗打,有些不甘心。
“不要着急,13師和14師都是後續部隊。随着戰局展開會陸續投入的。現在還是要先返回防地,防止俄國老毛子借機蠢蠢欲動。如果我們一面和袁世凱打,一面又和俄國人打,這兩面夾擊的滋味可不好受。
張孝準問道:“國民黨方面要不要和他們聯系下?”
“不用,他們都是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通報給他們我還怕走漏情況。”秦時竹大手一揮,“就北洋軍那點實力,國防軍對付他們綽綽有餘了……”
散會後唯有夏海強還纏着秦時竹:“老大。那我幹什麽啊?本來這北路軍是我幹的,現在倒好,你把我弄到甘肅去了,兄弟我可無聊了。”
“總有任務給你幹地,就怕你完不成。”秦時竹看他這副可憐相。感覺好笑。
“大哥,你這可不對了啊,兄弟我什麽時候給你拖後腿過?”夏海強胸脯拍得震天響,“說吧。啥任務?”
“任務其實挺簡單,我們這邊動手地時候,你去打陝西,至于什麽借口和理由,自己想辦法吧。”
“原來讓我捏這個軟柿子啊,好嘞,絕對完成任務,隻是甘肅防務怎麽辦?”
“你就不會留下一部分人馬?另外再找馬福祥配合。必要時可以讓李春福分一點兵給你,新疆不是已經搞定了嘛!”
“我知道啦,知道啦。”夏海強一聽都安排好了,高興地像個孩子般手舞足蹈,秦時竹看他這副模樣,隻有報以苦笑。
計劃是制定了,讨袁的決策也有了,軍事部署也搞定了。萬事俱備。隻欠發動,不過形式上的民主還是要走一下。想到這裏。秦時竹不僅偷笑了一番,政府中幾個主要官員如熊希齡等人都已讓他派遣出去考察了,要通過決議,簡直易如反掌,至于議會那邊,也好說。九月一日啊九月一日,你快些來吧。
南京城當然不會知道這個消息,他們還在苦戰。由于老袁下了水陸夾攻的命令,劉冠雄命令海軍海琛、應瑞、楚有3艦暗渡上遊,直抵大勝關,不僅截斷了南京與蕪湖的聯系,而且利用艦隊炮火助陸軍攻城,掩護北洋軍從上遊渡江。
8月29日,馮軍全力攻城,但讨袁軍8師29團100餘人,出敵不意,沖出儀風門,攻占寶塔橋,一直沖到幕府山下江岸處,距北軍第7師司令部僅四五百米。敵人拼死抵抗,傷亡40餘名,司令部被迫後撤。次日,北軍完成了對南京城的包圍。張勳、徐寶珍部攻朝陽門,北軍第2師攻神策門、第5師攻太平門、第7師和第4師一部攻雨花台,第4師另一部扼守通向蕪湖的要道。海軍上遊艦隊不時攻清泉山、儀風門暨城内西南部,下遊艦隊日夕攻獅子山東西岸暨城東北部,南京地形勢頓時險惡起來。
但有人知道,形勢就要發生大轉折了……
三天地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聯席會議确定方針後,就是各方面緊鑼密鼓地部署了。會後,藍天蔚和夏海強乘坐飛艇火速返回部隊,張紹曾、張孝準和蔣方震等人在參謀部研究作戰方案,秦時竹則和陸尚榮、何峰、周羽、葛洪義數人開會,繼續統一思想。
密室中,秦時竹緩緩地說:“此次讨袁,是我們決定性地改變曆史的第一步,後果如何,完全需要我們自己承擔。就軍事角度而言,我并不擔心,我隻擔心政治……”
何峰點頭說道:“這次你地決策,事先沒有和我們幾個商量,雖然你以前就說過要趁二次革命的機會發難,但眼下這麽做是不是有些倉促?我們的軍心、民心都還沒有準備好,全國百姓也是渴望太平、反對戰争的。”
葛洪義插嘴道:“此次布置,老大事先和我還有大黑打過招呼,派突擊隊去劫持趙秉鈞就是共同決策。從目前看來,我們并沒有充足地準備,但反過來,袁世凱對我們也沒有足夠的應對,大家是扯平的,而我們本來起點和基礎就要比他高,因此勝利還掌握在我們手中。”
“就軍事局勢判斷,我和老大的分析是一樣的,解決北洋軍不是難事,但我擔心國外勢力幹涉,如果日、俄趁機出兵,英法登陸天津,我們可就被動了。”陸尚榮平靜地說,“軍心、民心确實很重要,但眼下民智未開,南方民衆并不區别我們和國民黨之間地差異。而趙秉鈞這個活證人一出,我們站在道義最高點上,因此還算是師出有名。”
“軍事局勢一會再說。我先說說民心。”秦時竹緩緩道來,“民衆渴望太平的願望我是理解的,誰不想太太平平過日子呢?有句話說得好,甯爲太平犬,不爲離亂人。但小民的意志對于大局有多少地改變力度?國民黨發動二次革命,固然是違反了民心,但若是他們打赢了呢?情況是不是又要反過來?再退一步說,有些戰争不是我們想避免就可以避免的,以袁世凱的脾氣,收拾完了國民黨肯定要來對付我們,與其被迫應戰,不如主動發難。”
“這一次的戰略底線是什麽?”
“底線是控制京畿地區和直隸、陝西,相機控制河南、山東,牢固掌握黃河以北。”秦時竹正色道,“此次作戰,雖然鬥争目标是北洋集團整體,但就目前的形勢看,還沒有一舉消滅的能力,我主張隻讨袁,不談反北洋。”
“老大的主意妙啊,看來又要用上分化之計。”
“大黑,你這一年來和袁世凱方面接觸比較多,你談談你的看法。”
“北洋集團确實不是鐵闆一塊,袁地嫡系、段系、馮系還有旁支隐然有分裂形勢,隻是在共戴一主的格局下才表現成爲一個整體。由于袁世凱本人對段祺瑞、馮國璋有恩,多年來提拔也不遺餘力,因此兩人在個人感情上是親袁的,願意爲袁辦事,但這并不等于說他們就對袁世凱死心塌地。有些方面,他們和袁是有分歧的,比如上次國防軍和俄軍交戰,段祺瑞就對老袁借機削弱我們不以爲然,這一點上面還是可以利用一下。”爲了和北洋集團交往,陸尚榮這一年多來擺出了秦時竹之間不和的架勢,現在看來,雖然不能從根本上獲得袁世凱的信任,但還是獲得了一些有價值的情報,趙秉鈞在交待書中也說明了袁世凱對于瓦解國防軍團體不遺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