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幾乎是差不多,将軍們難以接受被中國人打敗的事實,認爲隻是馬爾蒂諾夫個人指揮無方,下面将領不夠用命而導緻了失敗,叫嚣俄軍力量勝于國防軍百倍,隻要派遣大軍,北疆一戰可定,進而可以和日本瓜分滿洲。
文官集團對繼續對中國保持壓力并不反對,他們所主張的是,目前時機不對。内政大臣指出,此次滿洲事變,明顯背後有德國的影子,中國人的軍火和武器制造水平遠遠不及歐洲,但現在戰場上出現了如此先進的武器,沒有德國的幫忙是不可想象的。另外,秦皇島港口建立了船塢,即将興建各類船舶,很明顯也是德國的支持。在滿洲作戰,一方面要提防日本,另一方面又要顧忌德國。在歐洲事務方面,目前俄國的重心在于巴爾幹半島,德國的陰謀很明顯,就是要将俄國的注意力吸引在滿洲,方便他們在巴爾幹取得優勢地位。
首相憂心忡忡地指出:經過此次局部失敗,國内人心不穩,工人們多有反抗,日俄戰争結束時那種風起雲湧的工人運動又初現端倪,這對俄國來說是緻命的,俄國再也經受不起一次1905革命的打擊了,爲了鞏固國内政權計,也不能再次開戰。大軍一旦進發,國内局勢如何維持?
外交大臣也以惋惜的口吻指出,他個人其實并不贊同停戰談判,但現在英法方面都提出希望俄國不要再擴大事态,并且保證,隻要他們介入調停,就不會讓俄國在和約上過分難堪。否則的話,俄國現在士氣低落,在國際金融市場的信譽也不好。難以籌集大量軍費,英法本國面臨着德國巨大的壓力,無法提供更大的貸款給俄國。
貸款才是俄國緻命的要害,沙皇尼古拉二世問他的将軍們,需要多少軍隊和時間才能完成作戰任務?将軍們經過短暫地商議後,認爲至少要10萬部隊和3個月的時間,并補充說明道,如果要鞏固外蒙。還額外需要5萬部隊和2個月。沙皇聽了心裏直犯嘀咕:10萬真夠了嗎?俄軍當時在東北有近7萬的部隊,加上外阿穆爾增援的一個師,總兵力超過85000,但現在被國防軍消滅的差不多有6萬。10萬部隊就能拿下東北讓沙皇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但看手下武将信誓旦旦的樣子,尼古拉二世也不能把這種疑惑提出來,畢竟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是大忌。
軍費經過财政大臣的測算。至少要9000萬盧布,這對于本來就是财政赤字,依靠法國貸款過日子的俄國來說,根本難以籌集,何況在巴爾幹半島俄軍還要保持一定地影響力。那邊也需要源源不斷的開銷。法國既然已表态不支持俄國擴大事态,那麽試圖貸款隻能是空想罷了。
沙皇歎了口氣,隻留下一個話柄,先談判再說。軍隊也做準備,萬一條件不利,再開戰爲時不晚。這個折中意見得到了大臣們和将軍們的一緻認可,算是定下了基調。
2月24日,中、俄兩國商定在北京重開談判,外交部以北疆政府通曉實地情況爲由,要求秦時竹派人參與。秦時竹想來想去,提出了一個三人代表小組。由唐紹儀、程子玉和顧惟鈞分别成行。在和幾人交待任務的時候,秦時竹握着唐紹儀的手:“少川兄,此去談判,又是回歸京城,可惜不是衣錦還鄉啊!”
唐紹儀有些感動,當日出走天津,真是惶恐之極,幸虧秦時竹收留并委以重任。他也很誠懇:“複生兄。此次不比以往,某原先在袁世凱手下。雖然位居總理,可實際猶如一個傭人,什麽事情都得看他臉色;在你手下,某雖隻是一個顧問,卻言聽計從,頗爲受用,感受大不相同……”
“少川兄過謙了,你不是我的手下,你以前是我的老上級,現在是我的顧問……這一切都拜托您了。”
“複生請放心,今番和俄國人談判,是攜得勝之勢,必然有所作爲。我國與俄國連年談判,無一不以喪權辱國爲結束,從來沒有挺直過腰杆,遙想當年李中堂重病纏身,行将西去之時,俄國公使還在病榻之前威逼簽字,真是令人歎息。”提到這個事情,唐紹儀就一臉氣憤,“雖然李中堂爲人可有垢病之處,但如此情勢,卻教人如何不痛心?我必然要勉力爲國争得權益。”
“都說弱國無外交,此次我們在戰場上取勝,身價自然大不相同。”秦時竹笑着拿出已經拟定好地文件,“這次我們初步提出了幾項條件,算是中、俄兩家談判的基礎,少川兄和諸位不妨先過目一下,做到心中有數。”
三人當下就看起來了,除掉一些虛文外,關鍵的條件有七項:
一、俄國方面需申明承認包括外蒙、東北在内各地都是中國固有之不可分割的領土,俄國保證永不幹涉中國内政;
二、俄軍承擔挑起此次沖突的責任,追究當事人之責任,并向中國方面嚴正道歉,并在第三國代表地保證下,表示永不再犯類似錯誤;
三、俄軍停止一切軍事動員和調動,否則視爲拒絕談判、重開戰端,國防軍将毫不猶豫地消滅俄軍;
四、俄國方面需賠償中國方面戰争費用2000萬元;
五、在第三方監督下,俄國需撤退所有在華軍隊,哈爾濱城防交由中國方面接收;
六、在此次沖突中損失的中國普通民衆之生命财産,俄國應予以賠償,可由國際紅十字會擔任見證人;
七、在俄國方面接受和平調解之後,中國方面可向俄國移交傷員,在最終簽署條約之後,方能遣返俄國俘虜,在此期間的一切損失和費用,均應由俄國承擔……
“這幾款條件,隻是我方的預期要求。等到了北京後先與外交部通氣,然後再與俄國談判。至于最後能達成什麽協議,還要看俄國開價如何。”秦時竹笑眯眯地說,“漫天要價、就地還錢。”
三人大喜,連聲說好,特别是顧惟鈞,擔任秦時竹地秘書時間并不長,一下子就被派遣前去承擔這麽大的任務。雖然隻是随員這樣一個不起眼的角色,但心裏的高興勁就别提了,何況剛剛看到了談判地條件,更是由衷地感受到了信任和重用。
秦時竹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說:“跟着我做了不少時間的秘書了吧?這次可是你顯身手的好機會。你是留洋博士,才學我是放心地,就是缺乏實踐機會,平時的外事公文往來。隻不過是一盤小菜,這次中、俄談判才是大餐。希望你跟各位前輩好好學,把各方面的情況摸清楚,等這次曆練完畢,積累了經驗。我是要重用的。”
“謝巡閱使栽培。”小夥子雄心萬丈。
“子玉,這次每日地會談紀要就落實到你頭上了,報告可以由小顧主筆,你審核。簽字後及時地通過電報發送給我。談判雖然是中央主持,但仗是我們打的,條件也是我們提的,我們要争取主動。”秦時竹叮囑程子玉,“你們兩個的任務就是協助唐先生完成談判重任!”
“請巡閱使放心!”程子玉跟随秦時竹地時間也比較長了,知道他地潛台詞。對顧惟鈞的勉勵,可以看做是準備提拔他接替自己地位置地先聲,而自己如果表現得好。很快就可能外放出去擔任地方職務。這一年多來,擔任一等秘書外放成處長、縣長的已經不少,幾乎成爲了一個慣例,秘書處也不斷有新人進來。年輕人隻要有點抱負,誰不希望能在仕途上更進一步呢?看來自己距離這一天也不遠了。這個國家,隻有不斷地爲官僚體制注入新鮮血液,才能真正有重生的機會。
三人告辭後,秦時竹正想好好休息會。冷不防電話鈴聲響了。
“巡閱使。巡閱使……”左雨農在電話裏焦急地說,“剛剛收到急電。南方出事了!”
“啊?出什麽事?你慢慢說,慢慢說。”秦時竹的心立刻懸了起來。
“剛才程都督發電報來,太炎先生今日上街,遭人暗殺……”
“什麽?”秦時竹站了起來,“現在太炎先生情況怎麽樣?有生命危險嗎?”
“兇手行兇前,太炎先生的護衛發現了,替他擋了一下,太炎先生本人沒事,隻是受了點驚吓,不過……”
章太炎地護衛?那全部都是葛洪義派出去的騰龍社成員,也是北疆的寶貝。秦時竹焦急地問:“護衛怎麽樣了?”
“有一個護衛被擊中了肩胛,當場血流不止,眼下已經送醫院了,當時事起突然,兇手逃之夭夭……”
“好,我知道了。”秦時竹放下電話,馬上又打電話給葛洪義,葛洪義也剛剛得知這一情報,正準備來找他商量。
“你認爲是誰幹的?”
“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不是袁世凱就是國民黨。”葛洪義沉思了片刻,“上一次爆炸案地情況已經很清楚了,就是袁世凱派人所爲,目的是要挑起人民黨和國民黨之間的暴力沖突。但這次事件卻不那麽簡單,存在兩個可能,一是袁世凱繼續行兇,挑起兩黨的對抗升級,二是國民黨落入了圈套,認爲《民立報》的爆炸案真是我們所爲,要報複。”
“何者可能性更大?”
“不好說,要看兇手的身份,如果是個沒有什麽關系的外地人,那多半是袁世凱無疑,若是上海土生土長的小流氓,那就必定是國民黨方面無疑,而且很有可能是陳其美下地命令。”
“你最近不是去監視他了嗎?有什麽反應?”
“據說他和黃興吵了一架,雖然内容不得而知,但聽說雙方鬧得很僵……他最近和會黨的人來往還是很密切。”葛洪義分析道,“袁世凱暗殺章太炎,沒什麽必然的理由,要說有用處,無非是挑起兩黨的鬥争;而陳其美暗殺,借口可就充分多了,*已經全部發完了,對國民黨的沖擊相當大,不排除對方惱羞成怒後做出這樣的舉動。”
“加緊排查,增派人手,一定要弄清楚是誰幹的。”
“是!”
袁世凱也于當天收到了消息。“章太炎遭暗殺?死了沒有?”
“沒死,連毛都沒傷到一根。”
“誰幹的?”
“除了陳其美不會有别人……”趙秉鈞恭恭敬敬地說。
“很好,我要看他們兩家怎麽狗咬狗……”袁世凱摸摸腦袋,“少川已經來了,你去好好接待一下,怎麽說他也是我們北洋地老人,這麽多年地交情不是說沒就沒的。”
“是!”
“最好能從他地嘴巴裏探出些北疆的動靜來。”袁世凱冷笑一聲,“秦時竹居然把唐少川派出來了,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
“大總統,他這是一步臭棋。”趙秉鈞讨好般地說。
“他畢竟年輕嘛……”
2月的最後一天,經中華民國外交部邀請,英、法、美、日、德、奧匈和意大利七國駐華公使組成外交調停團,聯合負責調解此次糾紛,應中國方面的要求,德國公使擔任調停團團長,英法兩國公使擔任副團長。
上海租界内的一處鴉片館,陳其美正和幾個相貌猥瑣的人在吞雲吐霧。
有人讨好般地說:“老大,事情已經辦妥啦!”
一縷清煙袅袅升起,陳其美打了個滿意的哈欠:“嗯,怎麽樣?沒把人打死吧?”
“沒有!您交待過的,我們怎麽敢往死裏打啊?頂多是吓唬吓唬他罷了,也該他命好,有人替他擋了一槍。”
“是嗎?沒弄出人命來就好。”陳其美滿不在乎地說,“不給他一點教訓,他還真不知道這一畝三分地誰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