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庚哽咽地說:“……爲了革命,吳……吳統制被人暗算……我們好……好不容易逃出來,在剛剛有點起色,又被李純擊潰……家駒也死了……”
“人死不能複生,你還是保重吧。”藍天蔚向他介紹了戰況。
聽得東北方面山海關大勝,接連取了熱河、察哈爾,南邊打到唐山,孔庚大喜,眼睛重新放出光芒,連聲說:“好厲害,好厲害!我們報仇有希望了……”
“我現在是東北革命軍第七師師長,這位是騎一旅的李春福旅長。”藍天蔚把李春福也介紹給了他,再問,“現在還有多少人馬?處境怎麽樣?”
“現在大概還有不到3000,其中挂彩的很多,弟兄們缺醫少藥,日子過得很艱難,就快支撐不下去了,幸好聽得藍師長統帥大軍到此,閻都督命令我來聯絡,希望兩軍聯手,再取歸綏。”
“好!”
堃岫通過宣化府潰退下來的殘兵敗将,得知了藍天蔚統帥大軍到來的消息,一下子癱倒在椅子上,東北革命軍可是比山西那些烏合之衆厲害多了。
不等他反應過來,下面告訴他革命軍以騎兵爲先導,已四下封鎖住了歸綏城可能南下的去路,并準備和山西軍四下夾攻。換而言之,他堃岫要不死守兩城,要不乖乖投降,再有一條路就是北去大漠。他盤算着,北去大漠無疑是送死,乖乖投降也不原意,還是死守兩城,也算是爲國盡忠吧。
孔庚回到駐地向閻錫山彙報後,閻老西大喜:“我軍有望,告訴弟兄們。立即收拾行裝,準備再取兩城。”
孔庚又把藍天蔚說的東西夾擊方案說了一遍,閻老西隻是說好好好,沒有别的更改意見。孔庚連日勞累,先下去休息了。閻錫山卻陷入了沉思。
在閻老西看來,與藍天蔚協同攻城,成功自然是有把握的,而且自身的傷亡和代價也會小很多。但不利的是,對他個人有所不利。從孔庚口中,他得知東北方面人馬接近15000,而且還有飛艇、大炮助陣,他閻錫山手下區區3000人馬,不會被人家放在眼中。象孔庚這樣,原先是吳祿貞舊部,和藍天蔚之間關系更爲親密。到時候會不會向着自己就很難說。再者,打下歸、綏兩城後,這個綏遠都督很可能就落在藍天蔚頭上,這對他的政治野心是一個打擊,雖然他有一個山西都督地名頭。但眼下山西還在北洋軍的掌控中,隻是空銜而已。
他想來想去,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在東西夾攻中。搶在藍天蔚之前拿下兩城,自己任命自己是綏遠都督,那樣藍天蔚也許就不好意思和他搶了。他的如意算盤是,讓藍天蔚拖住守軍,自己乘虛進軍,所以對孔庚剛才的建議,他一味說好好好,其實心裏在打自己的小九九。
1月28日。17省議員在南京召開臨時參議院成立大會。孫中山率領各部總、次長到會,并相繼發表演說,随後,選舉正副議長,吳景濂不出所料當選爲議長,林森當選爲副議長。消息傳出,立憲派和江浙勢力彈冠相慶,張謇、沈麒昌和周學熙好好喝了幾杯。雖然在秦時竹看來這個議長真是無足輕重。但在憲政迷的眼中。議長的地位非同凡響,吳景濂能當選議長。不僅是對他的肯定,更是對他背後東北集團地肯定。
在北京,袁世凱使出武将逼宮的強力一手後,又抛出文的一手――以楊度爲代表的14人發起成立共和促進會,宣稱“目前君主立憲爲時已晚,國家危亡在即,爲保全皇室、保全國家計,應該速行共和……”當然,共和促進會是專門制造輿論,配合袁世凱搞逼宮活動用的,楊度并非真心贊同共和。
29日,按照事先約定,山西軍和東北軍開始了攻城。歸化和綏遠雖然是兩座城池,但其實連在一起,間隔很近。堃岫情知不敵,卻已抱定了必死的決心,親自上城樓指揮作戰,一時硝煙彌漫。當他從望遠鏡裏看見綏遠城東殺來漫山遍野的革命軍,知道抵抗是無濟于事的,充其量隻能晚死一會。就在他歎息之餘,突然卻發現自己所在地西城已經開了城門,有個清軍舉着白旗就向革命軍奔去,估計是要去投降的。
堃岫想死,手下并不想跟着他殉葬,眼看革命軍攻打甚急,炮彈不斷地落下,誰也沒有指望能全身而退,眼看西門這邊遲遲未動,就猜想革命軍在等待自己投降,于是賣個便宜就出西門而去了。
孔庚在隊伍裏對閻錫山遲遲不下令進攻表示奇怪,催促他趕緊進攻,閻錫山總是以敵人尚未潰散,我軍缺乏攻城實力爲理由推脫,實際上等着藍天蔚替他吸引主要敵人,他好趁機摘桃子。因爲閻老西事先已經偵察過了,東城地形不利,行軍困難,藍天蔚要想帶着部隊沖過來比較困難。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好,藍天蔚一旦攻城在望,北洋軍必然抵擋不住要從西門潰退,那是他再催動兵馬掩殺,就可大大減少傷亡,收取漁翁之利,而且可以及早進城。
孔庚猜想他意圖在于保存實力,氣極大叫:“都督,藍師長在率兵浴血攻城,我們卻在這裏看熱鬧,你是何居心?”
閻錫山也不惱,不緊不慢地說:“我是指揮,部隊要聽我的,現在時機還不成熟,再過會進攻。”
孔庚氣得扭頭就跑,他想跑回自己的部隊當中去,要是閻錫山仍然膽小如鼠不敢進攻,他打算自己進攻,無論如何,既然聯系上藍天蔚夾攻,哪有袖手旁觀地道理?
閻錫山看他跑了,也懶得理會,隻是在馬上繼續觀察,他要把握最佳時機。突然間,望遠鏡視野裏出現了有人拿着白旗的情景,他大喜過望,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沒有多想,立即拍馬迎了上去。由于他走的突然,又騎着馬,除了身邊的幾個衛兵,誰都沒有能跟上。
兩人相遇地場景,完全被城樓上的堃岫看在眼裏,他恨得咬牙切齒,又沒有什麽辦法。掏出手槍,明顯打不到那裏,隻能光瞪眼幹着急。他在城樓上四處暴走,卻毫無頭緒,突然間,他的目光定格到了城防炮上面,炮彈俨然已經進膛,炮兵卻不知所蹤,炮口卻正好對着城外那片開闊地。
堃岫咬咬牙,在心裏大叫:皇上!太後!臣無能,守不住此城,有負重托!大清的江山眼看保不住了,但臣絕不投降!臣是滿族的子孫,是努爾哈赤的後代,絕不屈服!臣今生不能盡忠,來世也要報國!臣的心聲如果你們聽得見,就一定要保佑臣!……
他站在炮後,往京城方向拜了三拜,對着目标開火了……
“轟隆”一聲,炮彈在城外爆炸,飛起一堆雪、血、泥的混合物,白色、紅色和黑色構成了主調,唯獨不見馬上地閻錫山,定睛一看,炮彈不偏不倚正好擊中閻錫山所處的位置,一堆人倒在血泊中,隻剩下那匹馬在孤獨地嘶鳴……。
“哈哈哈!”堃岫仰天狂笑,慢慢舉起了手中的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都督!”爆炸的聲音驚起了全軍的呼聲,孔庚轉身一看,大叫“不好!”
“殺!”
“沖啊!”
“爲都督報仇!”革命軍呐喊着開始了沖鋒,攻擊從這一刻開始,孔庚沖在最前頭。
“啪!”堃岫的槍口冒出一縷青煙,他不願意活着受辱……
殺!革命軍如同瘋了似的進城、厮殺……孔庚跪在閻錫山地旁邊:“都督,都督,你醒醒啊,你醒醒!”
閻錫山沒有回音,孔庚大哭,剛才地不快已抛到九霄雲外,“都督,都督,你要挺住啊……”
“我……我……不行了,”閻錫山吃力地睜開雙眼,勉強說道,“你……你要帶弟兄們……繼……繼續……革……革命……一……一定要打……打回山西去……去,那裏……是……是我……們的老……老家……”
“都督,您放心!” 孔庚淚如泉湧。
閻錫山朝他笑了笑,頭一彎,就再也沒有醒來……
“都督!”,驚天動地地呼喊!
閻錫山死了,倒在了綏遠光複前的最後一刻,曆史和人們開了一個無情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