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日,第二次禦前會議又在東暖閣舉行,讨論了半天,是戰是和依然拿不定主意。若戰,無兵無饷,若和,又不甘心退位的結局,最後小恭王溥偉和稀泥,對隆裕道:“他們要是問皇上退位的情況,太後就把它推到國會身上。”
逼宮急先鋒趙秉鈞在禦前會議結束後觐見隆裕:“臣叩見太後,不知皇族對退位的事商量得如何了?”
“王公們都說,退位之事他們不好做主,還是讓國會開會決定吧。”
趙秉鈞不禁佩服袁世凱的先見之明——臨來皇宮,袁世凱曾對他說,太後必定會拿遙遙無期的國會搪塞退位的事。
于是就按事先準備好的話回答:“這個事兒若讓國會讨論,大夥兒态度可就不會一緻了,有沒有優待條件可就說不準了。國會可不像袁世凱那樣對待太後和皇上,可不會像袁世凱那樣處處爲皇上和太後着想。太後試思,将來被選進國會的人,三教九流,什麽樣的激進想法沒有?讓他們讨論,袁宮保爲太後和皇上争得的優待條件,必定會化爲烏有。”
隆裕張口結舌,過了一會兒才說道:“讓王公們再議一議吧。”
第二天又開了一天的會,還是沒有結果,隆裕抱着宣統嗚嗚地哭了。袁世凱見逼宮壓力太大,想避開清廷和南京臨時政府,由他另行在天津組織臨時政府。他把這個想法告訴了朱爾典,後者欣然同意了。有了洋主子的撐腰,袁世凱又派趙秉鈞催隆裕早日定奪,隆裕不得已,隻好又召開了第三次禦前會議。
這次會議在17日召開,袁世凱派趙秉鈞、梁士诒、胡惟德爲代表列席會議。
與前兩次會議一樣。王公們你一言、我一語,都提出了各種辦法,但各種辦法又都不是怎麽太好。争論了一二個鍾頭,也沒有明确的意見。
毓朗貝勒說:“我們不要這樣争論來争論去的,大家亂糟糟的。太後要拿出決斷,要戰,即效命疆場,責無旁貸。要和。也要早定大計。”
一旁的胡惟德、趙秉鈞、梁士诒早已等得不耐煩,聽了毓朗摸不着頭腦的話,更是火冒三丈。
“戰?還要戰?”胡惟德惱了,“革命軍南邊打到唐山,北面占了熱河,隻有承德孤城,藍天蔚還帶着軍隊朝宣化府進軍,你們還要打?難道想兵臨城下再接受?”
梁士诒地态度稍微溫和些。但意思是一緻的:“……人心已去,君主*恐難保全,懇請贊同共和以維持大局……”
眼看這番話語還沒有得到肯定的回音,趙秉鈞騰地站起來,道:“我說明白點吧。現在與南方和談的結果是。雙方基本上達成了協議,此協議列國政府也是支持的,那就是南北政府同時取消,另在天津組織臨時政府。經袁總理的多方努力争取。對皇室、皇族、滿人的優待條件列爲八條和七條,你們看這些條件行不行?”
說着便把優待條件逐條念了一遍。年老的王公們個個默默不語,良弼等少年親貴則堅決反對,表示絕不與革匪妥協,要和他們決一死戰。
趙秉鈞又站起來大聲叫道:“今天開會,明天開會,議來議去也議不出個所以然來,内閣隻有全體辭職!”
良弼霍地站起道:“你們辭職就辭職。我們可以成立皇族戰時内閣,就派鐵良統兵南下,有什麽不可?”
“你們不要喪失良機!”趙秉鈞說罷滿面怒容地走出去,胡惟德和梁士诒也跟着走出。
這次會議又是這樣作罷了。宗社黨不肯屈服,開始積極活動,組織勤王敢死隊,京城氣氛日益緊張,平時售價45法郎地勃朗甯手槍漲價到100法郎一把。
18日。藍天蔚部逼近宣化府。在革命軍強大的軍力和恐怖的飛艇面前,尤其是得知新軍在山海關吃了大敗仗的慘狀。使王永慶失去了頑抗決心,不戰而逃,一部分人馬由他帶領逃往懷柔,另一部分逃往綏遠,還有一些老弱殘兵就地被革命軍俘虜。 除了延慶和懷來兩地,革命軍幾乎占領了察哈爾全境。此前一天,夏海強的第五師和李春福的騎一旅休整完畢,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朝承德開去,準備拔了這顆釘子。留在永平府的陸尚榮在補充了4000人馬後,接近滿員,劉伯承等第二撥學生軍也在裏面,事有湊巧,他和陳若愚一同擔任了副排長。
19日,袁世凱讓唐紹儀轉告伍廷芳,提出準備在清廷的授權下在天津組織臨時統一政府,南京臨時政府在清帝退位後兩天解散。但孫中山态度堅決,明确指出:清帝退位,政權同時消滅,不能把政權私授臣下,北京不得再成立臨時政府,袁世凱不得于民國未舉之先,接受滿人地統治權。硬生生地将袁世凱的要求頂了回去。
兩面碰壁,袁世凱隻好繼續逼宮。他又找到了新的出路――隆裕耳根軟,相信身邊的太監。企圖來過“裏應外合”,重點做隆裕的貼身太監小德張地工作。
于是,按照袁世凱的布置,小德張整日在隆裕面前煽風點火。隆裕開了三次會,沒個決斷,和他的種種聒噪有很大關系。奕劻更是袁世凱的傀儡,到了這時,他已忘了自己是皇室宗親地身份,也加入了逼宮的行列。正是由于這兩人在旁邊敲邊鼓,隆裕一直在中間猶豫,動搖,始終不敢答應宗社黨決一死戰的要求。
袁世凱召來了趙秉鈞,問他具體情況:
“雖然華甫從容地打入皇族,源源不斷地獲取了他們的準确情報,良弼依然掌握着禁衛軍的實權。就拿上次接應曹锟來說,良弼要華甫務必連夜趕回就是明證。”
“這個我知道,現在他成了我最頭痛的人。”袁世凱皺着眉頭說,“太後那邊怎麽樣?”
“太後看來是有點動搖了。但宗社黨不依不饒,特别是良弼,死也不肯答應。”
“混蛋!”袁世凱惱了,手重重地捶在桌子上。
“現在不是手軟的時候,真要是那樣,我們都讨不得好。”趙秉鈞催促他下決心。
“必殺良弼!”袁世凱在室内徘徊了好幾步,既然良弼成了他收拾清廷的最大障礙,他就得把他除去。
“我找人下手吧。”趙秉鈞有些猶豫。上次刺殺秦時竹就是自己安排地,後來卻失了一個好大地手,雖然袁世凱沒怪罪自己,但自己心裏總有些忐忑。可是怎麽殺良弼呢?
“不行,這事情不能我來幹,你也不便直接出手做這種事。”袁世凱還不想落一個使他永遠洗不清的“活曹操”的惡名。
“借刀殺人?”趙秉鈞猜到了袁世凱的意思。
袁世凱心裏盤算着:“這事你不要管了,我讓克定找汪精衛想辦法,得讓革命黨去幹。隻要除了良弼。大事就定了。”
“大人,卑職還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說無妨。”
“眼下雖然和東北暫時取得了安甯,但卑職以爲,這不是長久之計。還得派得力人再去談判才行。”趙秉鈞誠懇地說,“眼下革命黨氣焰雖盛,但内部頗不安甯,湖北黎元洪。東北秦時竹都不聽調遣,不把南京方面放在眼裏。就拿這次戰事,明明南京已經和我們停戰議和,秦時竹偏偏來個……”
“你不用再說了,此事我也頗爲奇怪。”袁世凱打斷了趙秉鈞的話,起身走了兩步,“聽說季老和秦時竹走的很近,江浙一帶有名望的人都和東北方面關系很好。連章太炎這樣地家夥都能對秦時竹贊不絕口,看來真有些本事。”
“聽說江浙方面曾經有意推舉秦時竹爲臨時大總統,但不知何故,他居然拒絕了。更有甚者,南京政府内閣,居然沒一個東北人物,讓人好生奇怪。”
“做個東北王多痛快啊,何必蹚南京這趟渾水?”袁世凱歎了口氣。“菊人兄當年督東之時。曾和我提起此人,建議重用。可惜沒多久他就奉旨内調,後來我也開缺回籍,此事就不了了之……”
“大人原先認得秦時竹?”
“聽說過,不僅菊人兄,就是那時在奉天任巡撫地少川也和我提起過,後悔啊……”袁世凱回過神來,“現在說什麽也不頂用了,人家翅膀硬了,我管他不住啦。你剛才說要推薦人去談判,上次不是已經去談過了嘛?不僅沒有成效,反而被他騙了一手。”
“可卑職以爲,如果不同東北方面達成一緻,即使我們和南京取得諒解也是無濟于事,他們不會聽的。”趙秉鈞勸他,“至于談判,此一時彼一時也,前次胡大人去談判,事态還沒有發展到那一步,現在不同,革命軍不僅占了熱河,眼看察哈爾也将不保,硬頂着不談,恐怕不是個理。再者,前次雙方談崩,是因爲無法接受東北地條件,但現在我們既然可以接受南京的條件,自然也可以接受他們的條件,何樂而不爲呢?”
“也是,你方才說推薦得力人手,想必已經有主意了吧,屬意何人?”
“周學熙!”趙秉鈞一字一頓地說。
“緝之?你怎麽看準他了?”袁世凱知道周學熙有能力,“他有才不假,但外交談判恐非其所長。”
“大人有所不知,周兄大才,談判小事,必能勝任。”趙秉鈞笑着告訴老袁,“況且,他有别人沒有的優點,這談判一事,非他不可。”
“我倒要聽聽其中奧妙。”
“大人可曾記得開平煤礦?”
一語驚醒夢中人,袁世凱一拍大腿:“就讓緝之去,唉,你上回怎麽不提醒我?”
趙秉鈞苦笑一聲,上回你不是說談判裝個樣子嘛,現在倒動真格了,不過這埋怨的話可不敢說給袁世凱聽,隻好說:“眼下還不适合去直接去東北,沈麒昌現在南京,就讓緝之去南京吧。”
“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