潰退到核心陣地的敵人都是驚魂未定之人,根本就沒有想到要反撲,反而以爲革命軍如此密集的火力是爲了準備更猛烈的進攻,個個都躲藏起來了,眼睜睜地看着突擊群全身而退,一步都不敢追,更别說奪回前沿陣地了。
曹锟也以防守住核心陣地爲要務,不敢有絲毫的反撲念頭,第二十鎮、第二混成協也有部分士兵擠在裏面,一個個叫苦連天,大多數人都是空着雙手,個别甚至連衣服都沒有穿戴整齊就匆匆逃命了,革命軍的攻勢稍緩,他們不由得感覺一陣陣透心的涼,能再次看見早晨的太陽就是他們最大的奢望。
北洋軍不追,突擊群不強攻,最忙乎的是占領前沿陣地的其他革命軍,忙啥?忙着搬運物資和押送俘虜,二時三刻,陸尚榮将戰況發給了沈陽翹首以盼的秦時竹。
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夜晚,秦時竹毫無睡意,他在等待着各方面的彙報:
“都督,好消息,好消息!”左雨農歡快的跑來,“李旅長拿下了朝陽,準備再下建昌。”
“陸師長的戰報也到了。”甯武朗聲念道,“敵人猝不及防,全線潰退,隻能勉強防守核心陣地,爲避免硬拼,我已命令鞏固現有陣地,争取最大可能拖住敵人。”
“讓他趕緊把敵我損失情況報上來。”秦時竹頓了頓,“讓他不要計較一地一城的得失,拖住敵人、消耗敵人才是最要緊的。”
“藍天蔚來電,已率領大部隊行至中途,由于視線不良、道路崎岖,要到中午時分才能到達朝陽。”
“這路比想像的還要難走啊。”秦時竹歎了口氣,“好在朝陽已經是囊中之物,就當是次越野行軍吧。”
正說話間,王雲山、彭家珍兩個回來了,看得出來,兩人經曆了不小的運動量,頭上還冒着熱氣。
“大帥,事情辦完了,弟兄們都回去休息了。”
“好,好,你們辛苦了,也下去休息吧。”秦時竹關切地看着手下兩員愛将,“今天晚上你們立功了。”
“立功?”兩人不解,“跑步也是立功?”
“可不能小看了這個跑步啊。”一旁的葛洪義接茬,“咱們就是要通過這假象,騙得敵人一愣一愣的,這敵人一上鈎,你們兩個自然是有功勞。”
“事情說穿了一點挺簡單,守衛公館的人裏面有不少是警察局的暗探,我特意埋伏在裏面的。說來也巧,有個叫大劉的居然是胡惟德老管家的同鄉,這一來二去就攀上了關系,顯得格外親熱些,我這一調查,就琢磨着是個可以利用的道具,就面授機宜,如此……如此……”葛洪義笑着說,“爲增強可信度,我又安排了兩個人裝做是衛隊的,讓大劉吃點皮肉苦,先用苦肉計;然後就是讓你們列隊跑步,表面宣稱都去火車站了,誰知道是你們繞街跑圈,這街面一封鎖,還不唬得老胡一愣一愣的,這是‘瞞天過海’。”
“老胡能上當嗎?”
“這我不敢擔保,不過該說的都已說了,他要是不上當也沒什麽,咱們反正過兩天就放他走,起碼你們的疑兵之計讓他看見了,他回去會如實向袁世凱彙報的。”
淩晨三點,袁世凱被一陣急促的鈴聲驚醒,他和洪姨太大戰一場後睡得正香,聽見鈴聲如何不惱,剛想破口大罵,電話裏的聲音卻讓他大吃一驚??“袁,袁大人,卑職是趙……趙秉鈞,剛剛接到電報,革命軍向曹锟軍大舉進攻,前沿陣地已被突破,我軍奮勇抵抗,死守核心陣地……”
“什麽?”袁世凱大吼道,“你再說一遍!”
趙秉鈞戰戰兢兢地又說了一遍,說實話,要不是仗着自己是袁世凱的心腹,他才不敢深更半夜擾人清夢。
“我知道了,我馬上來!”
“他娘的,怕鬼偏偏遇見鬼。”老袁忙不疊地穿衣服準備走人。
馬車在寂靜的街道上急速奔馳,偶然從空隙中吹進來的一絲絲涼風讓袁世凱的頭腦清醒了不少,秦時竹究竟想幹什麽?是要大舉進攻還是另有花樣?一個個問題彙成問号盤旋在他腦袋裏。
“大人,曹統制來電,已接連粉碎敵人三次進攻,由于事起突然,猝不及防,我軍損失極爲慘重。”看見袁世凱來了,一個參謀趕緊彙報。
老袁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損失早在他預料之中,隻是秦時竹等人準備這麽久,難道隻是爲了打曹锟一個出其不意?
參謀們也是個個呵欠連天,毫無疑問,除了個别值班的,其他人都是被别人從床上拖起來的,就在袁世凱到的同時,還有人陸陸續續趕到,嘴裏連連問:“究竟出了什麽事?”
“什麽事?”趙秉鈞沒好氣地說,“山海關打起來了!”
“大人,敵人來勢洶洶,恐怕用意不小啊。”馮國璋提醒袁世凱,“會不會他們打算順京奉線南下,直撲京城?”
“有這個可能。”袁世凱轉過頭問參謀,“敵人大概用多少兵力進攻?曹锟到底損失多少?有沒有确切數字報上來?”
“沒有,前線能見度極差,戰況又很激烈,一時半會恐怕不會有确數。”
“大人,最新電報。”
“目前我軍仍牢牢守住核心陣地,敵陣前遺屍累累,黑夜中不知敵之虛實,從火力來看,當不下于一萬之衆,我軍損失正在清點,據初步估計,死者*百,傷者千餘,槍支、彈藥損失不計其數。爲堅守陣地、拱衛京師,卑職懇請大人火速增援……”
“一萬?”袁世凱倒吸一口冷氣,“電令曹锟,固守待援,迅速查明敵之确切情況,天明後立報于我。”
“固守待援,大人,不知援兵從何而來?”馮國璋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以曹锟的脾氣,敵情可能不明,但我軍損失數目他肯定有所縮水。”袁世凱倒也明白曹锟的秉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軍真實損失當是已上報的兩倍,隻是如何派遣援兵,難啊!”
“目前看來,有可能增援的是五路援軍,一是卑職統帥之禁衛軍;二是熱河尤其是承德守軍;三是直隸巡防營;四是在察哈爾的第一鎮;五是在山東的第五鎮,舍此之外,都是遠水不解近渴。”
“禁衛軍輕易不得出動;承德守軍護衛行宮重地,也難以調撥;巡防營戰鬥力極其低下,無濟于事;山東剛剛安定,第五鎮輕易不能動用;還是在第一鎮上動動腦筋。”袁世凱立馬有了主意,“電令第一鎮迅速集中,立即待命、聽候調遣。”
“大人,少川他們一早就到南京,要不要讓他們質問南方?”趙秉鈞提議。
“借題發揮,嚴詞斥責南方不守信用。”袁世凱想了想,“不過要把握火候,不要把南方也惹惱了,南北如果同時開戰,我們應付起來更加麻煩。”
12月17日,北方和談代表唐紹儀由漢口抵達上海,有一大批随員随唐而來,其中有一個非常引人注目,他就是以行刺攝政王而聞名于世的汪精衛。
就在唐到後不久,吳景濂也收到了秦時竹的密電:“東北已與北洋軍重燃戰火,兄仍參與南北和談,不要受此幹擾,同時将這一情況通告南方同志,以便早做準備,求得萬無一失……”
吳景濂不敢怠慢,立刻與伍廷芳通電話,伍廷芳聞言大驚,“蓮伯兄,南北和談尚未開始,秦都督怎能擅自命令開戰呢?這不是破壞和談嗎?”
“東北和清廷的停戰令已經過期,開戰勢在必然。”
“那爲何不延長時日?”
“清廷不答應我們的條件,一味拖延,除了用武力,别無他法。”
“那可以再接着談。”兩個先決條件伍廷芳是知道的,“區區十天,能談出什麽結果來,再說,我們這邊不是還沒有談嗎?”
“所以,南方還是接着談,東北還是繼續打,這是秦都督的命令。”
“如果我們一邊談判,你們一邊又在打仗,這在道義上站不住腳,讓人家懷疑我們誠意不夠,你們這麽做,我們很難談的呀。”
“都督說了,我們打,你們談,這對和談更有好處。”吳景濂告訴他,“好人你們做,惡人我們做了。”
“此話怎講?”
“我們打,打赢了,打得順了,你們腰杆就粗了,說話就有份量了,和談也有主動權了。”
“那萬一打輸呢?”
“打輸也不要緊,你們不是還在談嘛,輸了正好全國和平。”
“你這是強詞奪理!”伍廷芳又氣又急。
“都督還有話,如果和談不承認這兩個先決條件,他将來決不在協議上簽字,也決不承認那個政府。那樣的話,就是全國都和平了,我們東北也要打,一直打到建立共和爲止!”
“唉,你們都督……”伍廷芳長歎一聲,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也沒有繼續扯皮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