損失了一輛鐵甲車固然讓人心疼,但卻破除了武器萬能論,解除了廣大将士對先進武器的依賴心理,對今後作戰有好處;另一方面,敵人既然有能力摧毀鐵甲車,就這表明了敵人還是有相當的戰鬥力的,可以有效地告誡下面不要輕敵,不能小看對手。再者,北洋軍今天剛剛擊退了革命軍的進攻,必然得意洋洋,可能會放松警惕,在這個時候利用夜襲敲他一下,可以取得更大的戰果。裝甲列車沒有步兵掩護,發揮不了威力,派誰去呢?腦筋一轉,有了,派佟麟閣去。
自從火線提拔佟麟閣做了排長後,小夥子來見了陸尚榮好幾次,堅決要求辭去這個排長職務。陸尚榮眼睛一瞪:“爲啥?”
小夥子爲難地說:“師長,我當兵才一年,資曆淺,也沒什麽戰功,而且連班長都沒做過,一下子讓我當排長,我怕勝任不了。”
“怕啥,提拔你就是想好好曆練你,你就沒有勇氣?”陸尚榮想起了秦時竹當年提拔馬占山的往事,“我說行,你就行。”
“師長,能不能等我立了功再提拔我?我怕别人不服。”
“不行,軍中無戲言,我已當面公布了提拔命令,沒有特殊原因再把你撤了,豈非出爾反爾?”陸尚榮誘導他,“你就不想爲你排長報仇?讓你做排長不是讓你做官,而是讓你親手爲革命同志報仇雪恨,你明白了沒有?”
“是!”聽到“報仇”兩字,小夥子的血性又上來了。
佟麟閣的表現陸尚榮看着眼裏喜在心裏,在挑選夜襲人手時,一下子就想起了這個小夥子,“有個任務想交給你去完成,不知道你有沒有信心?”
“有!保證完成任務。”佟麟閣腰杆挺得筆直,大聲地回答。
“要的就是你這種态度。”陸尚榮把他叫到身邊,指着旁邊的李忠勇說,“這是突擊隊的李隊長,今天的任務,就是你們兩個配合,突襲敵人陣地,打他個措手不及。”
“師長,什麽時候出發?”
“下半夜,敵人那時候正在睡覺,警惕性最低,你去了以後,要攪他個天翻地覆。一得手後,立即坐裝甲列車撤回來,不要戀戰,萬一敵人有防備,也不要蠻幹,記得保存實力。”
“是!”
“去吧,和李隊長好好商量一下行動方案,準備好後,自行決定出發,不用再請示我了,遇到緊急情況,一切聽從李隊長指揮。”
看他們走後,杜金德不解地問:“師長,你爲什麽派他去執行任務?突擊隊是你親自訓練出來的,更應該派出去才對啊。”
“這種戰鬥就不要殺雞用牛刀了,再說,讓這小夥子曆練曆練,豈不是很好?”
“我擔心他們人少,會吃虧。”
“不會的!佟麟閣是新軍出身,對曹锟軍隊如何布防、如何設崗、如何巡邏,都比我們要熟悉,派他們去,更有針對性。人少是偷襲行動的關鍵,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目标。”
“那還是要派出接應部隊,以防萬一。”
“我拟派田伯雄率領馮玉祥他們營準備接應,以防不測。”
夜深了,北風呼嘯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停在鐵路線上的裝甲列車開動了起來,柴油機又發出了“突突突”的聲音。白天的偵察顯示,清軍并沒有破壞軌道,隻是在鐵路兩側設立了兩個機槍陣地,防止北邊有人滲透過來。夜襲,首先要敲掉這兩個陣地,并進而破壞其縱深營地。裝甲列車裏面除了機槍手以外,還乘坐着特地加派的4門60mm迫擊炮操作手,配合作戰。這樣一來,本來有限的空間就顯得更小,一部分人隻能踩在廂體的踏闆上,攀援前進,佟麟閣以身作則,自己就站在外面。
行動前,他和李忠勇反複商量了方案,不僅派人偵察,而且還在山海關後面的鐵道線上現場演示了一遍,彼此配合熟練後才收工。自從認識手榴彈的威力後,佟麟閣就深深地愛上了這個玩意,連連稱贊“這東西威力大,火力猛”,爲了造成突襲的威懾力,夜襲隊每人不是攜帶輕機槍,就是駁殼槍,還配上了一堆手榴彈,胸前、腰間、口袋裏凡是能放的地方,都鼓鼓囊囊地塞滿了手榴彈,力氣大的人甚至有近20個,他自己由于扛了一挺輕機槍,隻攜帶了八枚。
出發前,佟麟閣一個個給他們檢查裝備,幾天的排長生涯,使這個年輕人迅速成熟起來。緊張而興奮的情緒,在士兵中蔓延,對眼前的這個年輕的排長,他們多少還有點陌生。但既然是師長親自提拔、點将的人,肯定不會差。佟麟閣明白師長這是在給他壓擔子,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斤兩,他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沉着冷靜。
列車飛快地向前駛去,迎面吹來的風冷飕飕的,但也使得他格外清醒,腦子裏象放電影時似的,将行動的有關細節一一過了一遍。列車在距離陣地還有三裏地的地方停了下來,在這個距離上,列車的聲音會混雜在風聲中而聽不出來,再冒險往前開,隻能是起提醒敵人的作用了。車上的人立馬下來,迅速成戰鬥隊形散開往前走,無盡的黑夜是他們最好的掩護。
沒有人吭聲,沒有人咳嗽,隻聽見“沙沙”的腳步聲。走了兩裏地,已在敵人的巡邏區域内,佟麟閣一揮手,身邊的人立即趴在一條小道邊,這是巡邏的必經之路,道路兩旁各十五米的地方都埋伏了夜襲隊。果然,由遠及近,走來了七人一隊的巡邏隊,依稀還能聽得帶頭人的說話聲:“他奶奶的,今天擊毀了一輛鐵甲車,總算出了一口惡氣。”
“小三子盡胡說什麽刀槍不入,還不是給炸成一堆廢銅爛鐵。”
“要不是咱們統制當機立斷,用炮火轟,怕也沒這麽容易。”
“破解鐵甲車是有法子了,不知天上那些妖鳥怎麽對付?”
“不知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是妖鳥,那是飛艇。”領頭的顯然不滿意這個兵的愚笨,“從來一物降一物,知不知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會有辦法的。”
“老哥,你别蒙我們了,誰都知道那個玩意槍夠不着,炮打不到,能有什麽辦法,除非我們也有。”
“算你小子聰明,猜到了門道,聽别人說,咱們也快有會飛的東西了,叫什麽飛機。”
“飛機?那是啥玩意,從沒見過啊。”
“你一個小兵蛋子當然見不到啦,就是我也沒見過。那天我路過工兵營,看見他們在平整地面,好像要修什麽玩意。說來也巧,我一個老鄉也在裏面,他告訴我,過兩天就有飛機來,平整地面就是爲了伺候飛機。”
“真有這麽神?”
“那還有假?到時有了飛機,最好也能讓咱去過過瘾,把革命黨的陣地炸它個稀巴爛……”
“爛”字剛說了一半,道路兩旁的人一躍而起,撲向路中央的五個敵人,領頭的北洋軍瞪大了眼睛,卻看見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指着他的前胸。後面幾個剛剛拉動槍栓,連槍也沒來得及擡起,也被制住了。“不許動!不許出聲!否則格殺勿論!”佟麟閣壓低了聲音。
“好,……好……好漢,别,……别殺我們。”
“說,過多少時間再有巡邏隊?”
“沒……沒有了,這一帶都……都是我們巡邏,天……天亮時有人換崗。”
“敢有一句假話就要你的命。”
“我……我……我說的都是實話,求……求你們别……别殺我,我……我家裏,還……還有70歲的老娘。”領頭的早已語無倫次了,完全沒有剛才叫嚣要把革命黨陣地炸成“稀巴爛”的牛勁。
“陣地裏還有多少人?”
“鐵路沿……沿線左右各……各一個機槍陣地,裏面有三十多……多号人,再往裏是營地,大……大部分都在睡覺,那……那裏大概有一百多人。”
“押走!”按照事先預案,由三個戰士押着俘虜往回走夜襲隊則繼續向前挺進。佟麟閣靈機一動,帶領幾個裝扮成巡邏隊的樣子,大搖大擺地從道上走了過去,其他夜襲隊員仍舊摸黑前進。
已摸到陣地跟前,敵人還毫無察覺,固定哨看見他們過來,甚至奇怪地問:“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不是要天亮才換崗的嗎?”
“他娘的,太冷了,回來歇會,抽會煙再走。”佟麟閣沉着地應對,一邊加快步子前進。
“李老哥,你的聲音昨變了?”那哨兵還傻乎乎地。
“還不是讓風給吹的,俺受風寒了。”
“不大可能吧?”哨兵不信,猛然間借着月光一看,吓得魂飛魄散:哪裏是什麽巡邏隊,分明就是革命黨!
“來人那……”哨兵凄慘地大叫,邊說邊拉動槍栓。
“突突突。”佟麟閣手裏的機槍搶先發言了,一梭子就掃倒了哨兵,敵人也不可避免地被這陣槍聲完全驚動了,一個個大呼小叫地亂竄亂跑,完全亂了章法。
眼看戰鬥已經打響,夜襲隊紛紛抄起家夥朝有人影的地方射擊,一邊射擊,一邊就掏出手榴彈朝陣地裏面扔去,“轟轟”的爆炸聲不絕于耳。兩個陣地間隔有近100米,夜襲隊很快按照方案自動分成兩隊,分頭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