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吳俊升一臉客氣,連聲稱贊他識大體顧大局,馬占山傳達了秦時竹的指示,要求他在新政府成立前維持治安,如果願意參加新政權,可以安排一個職務給他。周樹谟暗稱僥幸,看來不僅沒事,還能繼續做官,隻是聽說要做官必須剪辮子,這根老油條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願參加。如何構建新政府,吳俊升不想管也沒有興趣,還是秦時竹用電報遙控指揮,讓秦廣禮、瞿文選等人出面組建。
黑龍江地廣人稀,機構設置也比較少,各種盤根錯節的關系也不常見,秦、瞿二人商量後,決定由吳俊升擔任都督,秦廣禮任民政長,瞿文選任省議會議長,馬占山爲呼倫貝爾鎮守使,不同的是,吳俊升這個都督不管民政。商議完畢後,吳、馬二人忙着收編巡防營,馬占山分得1000多名騎兵,其餘約2000餘人歸了吳俊升,也是皆大歡喜。
當天夜裏,仿效奉天、吉林,黑龍江也宣布獨立,并發布了《實行共和、恭請清帝退位電》,口氣和稱謂幾乎一模一樣,隻是落款有所變化。消息傳到京城,因已有心理準備,黑龍江的獨立對于清廷的打擊沒有那麽嚴重,衆人隻是感慨于區區數天,東北全境就宣布獨立,速度何其迅速也。
山海關戰場上,第三鎮和第二十鎮已部署到位,第二十三鎮和馮麟閣的部隊撤了下去準備休整改編,戰場一下子便寂寞下來,除了後來部隊掩埋屍體、打掃戰場外,幾乎沒有什麽大的舉動。曹锟從孟恩遠的教訓中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必須有炮,要用炮火壓制住革命軍的進攻。所以首先就是馬不停蹄地構築炮兵陣地。
陸尚榮同樣深知如此,隻要天氣許可,飛艇就起飛轟炸敵人營地,重點照顧目标就是炮兵陣地,修了炸,炸了修,折騰來折騰去,整整兩天,曹锟連一個陣地也沒有構築完畢,反而賠進去近百人馬和兩門炮。他實在受不了這個窩囊氣,打電報給袁世凱,讓他想辦法,遏制住飛艇的猖狂:“……查二十三鎮之敗,首因在于無炮火掩護,我軍趕赴戰場後立即構築炮兵陣地,奈何敵人飛艇屢屢飛來,欺我軍無克敵之器,猖狂至極,不時投下炸彈或用機槍掃射,惟天氣欠佳或夜間不複前來,盡管如此,仍不堪其擾,兩日中無一陣地完工,士卒對于敵方飛艇皆有畏懼之心,遠遠望見,便四散逃竄……”
這種窘境,袁世凱抓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好辦法,同西方列強接洽,希望能獲得克敵利器,也屢屢碰壁而回。
“某有一計,可解大人心頭之悶。”幕僚給他出主意。
“快講,快講。”
“飛艇乃空中飛行之物,欲克敵,惟有以其人之道還緻其人之身。”
“這自然不假,可飛艇乃泰西之國産物,當即購買,轉運也頗費周折,運來後要訓練人手,隻怕能用時已太晚。”
“飛艇不行,可在其他可飛之器上動腦筋。”
“其他可飛之器?氣球乃用繩索固定,不可移動,孔明燈雖然能夠移動,但承載太小,不可用于作戰。”
“大人如何忘了飛機?軍谘府曾在南苑設立了南苑航空學校,以秦國镛爲校長,手下有數架飛機,還有技師若幹。方今用人之際,不妨一試。”
“不是你提醒我,某幾乎已忘卻爾,快,立刻傳秦國镛。”
老袁要人,誰敢怠慢,當天傍晚秦國镛就上門參見。
“免禮,秦國镛,你手下現有多少飛機?均可飛行否?”
“回大人,現有飛機五架,其中一架前日出了故障,不能飛行,其餘四架均可上天。”
“好極了,飛機性能如何?比飛艇飛得高嗎?”
“飛機大約能飛4000尺高,高度可能不及飛艇。”聽到這裏,袁世凱頓時有些失望,“不過,飛機速度比飛艇要快一些。”
“4000尺?”袁世凱反複念叨,把曹锟的電報翻來覆去又看了兩遍,“敵人飛艇投彈,均在1000尺之下,蓋其準頭較準且能發揮機槍火力……”
“高度上足已,速度又比敵人快,應當是制敵良器,飛機有何武器?”
“除飛行員有把手槍以外别無武器。”聽到這裏,袁世凱又是大失所望。
“大人,這有何難,飛機裝個大刀或鐵鈎就足以克敵,飛艇全仗氣體方能浮在空中,倘能刺破氣囊,氣洩彼必然無能爲力爾。”參謀又出主意。
“此法可行否?”
“卑職不曾試過,想來應該可行。”
“馬上驗證,倘若可行,立即照此辦理,真要能打下飛艇,某重重有賞。”
“遵命!”秦國镛想了想,“禀大人,飛機起飛得有平整場地才行,現有機場距離前線路途遙遠,恐怕不等飛到就得返航,懇請大人在前線設一機場。”
“傳令曹锟,立刻平整出一塊地方,以便飛機使用。”
秦國镛回到航空學校後,立即召集相關飛行員和技師,将老袁的意思和大家一講,個個沉默不語,好半天才有人開口:“校長,飛機上裝大刀或鐵鈎,聞所未聞,爲何如此異想天開?”
“你不知曉。”秦國镛搖着頭說,“袁總理被東北革命黨的飛艇搞怕了,隻想找個能克制的東西,正好飛機也能上天,病急亂投醫,就想到我們了。”
“校長,不是我長他人志氣,飛艇如此龐然大物,諒一小小飛機何用?戰而不勝,自取其辱罷了。”
“戰而不勝,此其一罷了,縱然戰而勝之,又能如何?”秦國镛不以爲然。
“聽校長言語,似乎話中有話,我等皆是校長一手栽培之人,受校長恩情極重,倘有心事,不妨對我等訴說一二。”
“各位以爲袁總理爲人如何?”
“袁總理現在權傾四野,操縱朝廷,自然是能幹人物,過去袁總理辦實業、練新軍、修鐵路、改官制,出力新政甚多,亦是有遠見的人。”
“如此英雄人物,朝廷原先爲何不用,非得情勢危急時才用?”
“袁總理一貫主張速開國會,早定憲法,爲朝廷權貴所嫉,手握北洋六鎮,實有功高震主之嫌,故攝政王一上台,就着其開缺回籍,此人所共知之事,校長何故忘卻?”
“那諸位以爲關外秦時竹何等人物?”
“這個,我等沒有接觸過,不好妄加評論。”
“校長,某鬥膽陳詞,秦時竹起事奉天,兵不血刃而下陪都要地,數天内連下奉、吉、黑,山海關一戰殺得新軍潰不成軍,孟恩遠撤職查辦,二十三鎮撤銷編制,此等人物,縱不在袁總理之上,也是袁總理的堪堪敵手。”
“此人比其餘革命黨如何?”
“勝其餘諸人百倍,黎元洪倉促起事,湖北三鎮已去一鎮,情勢岌岌可危;吳祿貞志大才疏,身首異處,讓李純率軍破了山西;藍天蔚素有威名,仍不免陷入重圍,幸得東北救援方能全身而退;黃興以暗殺暴動起家,現任總司令,屢戰屢敗;孫中山一文弱書生,又遠在南洋,遠水不解近火……”
“我率諸位去投那秦時竹如何?”秦國镛突然說,“我料袁總理必勝不得秦時竹,我等休要白白送命;倘袁總理真能勝得,亦不免‘鳥盡弓藏’之結局,我等豈可陪葬。”
“校長之言,發自肺腑,某皆以爲然。共和革命,乃世界潮流,天下大勢,浩浩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大清不用賢良,不納忠言,屢屢賣國求榮,氣數已盡,我等保他何用?”
“校長言之有理,自古良禽擇木而栖,我等願聽校長吩咐,棄暗投明。”
“願随校長!”其餘人紛紛表态。
“隻是此去東北,路途遙遠,交通不便,如何是好?”有人提到了實際問題。
“不礙事,不礙事。”聽手下心腹願意參加革命,秦國镛早已喜出望外,說真的,他倒真是想和飛艇較量較量,但還是要考慮到一個“義”字。這些飛行員、技師,都在國外受過教育,受歐風美雨熏陶,對革命多有同情,對封建*早有不滿,平日裏閑話不斷,秦國镛早已心知肚明。具體落實到事業上,由于清廷*無能,對航空學校也不予重視,經費、場地、人員都不能足額保證,使這些有滿腔報國熱情的青年才俊牢騷滿腹,秦國镛剛才的話,看似突然,實際上說出了他們的心裏話,很容易取得他們的共鳴。
“校長某非早已成竹在胸?”
“袁總理已答應在前線修一機場,我們可以在那裏起飛,直奔東北革命軍。”
“校長的話有理,既然是去投奔人家,兩手空空面子上自然過不去,現有如此天賜良機,不妨就飛機飛過去當見面禮。”
“還有一架迅速修繕,到時候兩人一架飛機,連技師和飛行員一起投奔革命軍。”秦國镛轉眼又嚴肅說,“這是要殺頭的重罪,如果你們貪圖榮華富貴,今夜就可報官,我秦國镛絕不皺一下眉頭。”
“校長說什麽話?我等都是校長心腹,亦有沖天壯志,如此卑鄙勾當,不屑爲爾,誓與校長同生死。”
“大事成已,你們幾個千萬注意保密,休要走漏半點風聲。”
曹锟接到袁世凱的命令,不敢怠慢,立即命令工兵營平整場地,前些日子吃了虧,這次他終于學乖了,晚上開工,天不亮就收工,并且覆蓋其他東西掩蓋,甚至爲了吸引飛艇的注意力,特意在其他相隔老遠的地方構築假陣地,以便掩護真目标。第三鎮三番五次地經曆轟炸,也變得有些麻木,知道對抗是沒有什麽用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在飛艇出現時趕快找個隐蔽場所躲起來。每當飛艇出現後,有關“妖鳥”的咒罵聲就不絕于耳。劉翼等人自然是聽不見的,他們的轟炸,更象是例行公事,隻以騷擾爲目的,并沒有使出全身力氣。這也是陸尚榮的策略,山海關易守難攻,最好能吸引敵人主動前來進攻,以便殺傷和消耗敵人,飛艇炸的太狠,敵人不敢進攻反而沒有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