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沈府大門上的銅環被秦時竹拍得震天響。
“來啦,來啦!深更半夜的,敲什麽門呀!”除夕之夜的團練格外放松,語氣中還隐約帶着幾分不耐煩,一看見是秦時竹提槍站在雪地裏,當場就吓得一激靈,瞌睡蟲都跑了。
“快通知馬瑞風趕緊集合隊伍,土匪打過來了!”
“啥?”對方以爲自己聽錯了,“秦統領,您沒弄錯吧?……”
“快去,還愣着做什麽?”秦時竹急得直上火,一槍托就朝對方的對方的胸膛戳去。
捱了這一下後對方終于清醒了,撒腿向裏屋跑去,邊跑邊扯開嗓子喊:“不得了啦,弟兄們快起來啊,土匪打過來了!馬連長,馬連長,快起來啊,快起來啊!”
喊叫的聲音在深夜裏傳出去老遠,不要說住在前院的馬瑞風等人,便是在内院的沈麒昌等人亦被驚動了。望着外面紛亂的人群,秦時竹不由分說便直撲内院,一直沖到門口,正撞上匆匆披衣起來的沈麒昌,。
“複生……”不容沈麒昌開口詢問怎麽回事,秦時竹已先聲奪人:“沈先生,土匪打過來了,情勢緊急,你們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
“啊!”宛若一個晴天霹靂,沈麒昌差點沒站穩,總算是見識過風浪,稍定神後便恢複過來。
“秦大哥……”秦時竹正轉身要走,跌跌撞撞跑下樓的沈蓉已帶着哭腔喊了出聲。還沒等她把話說完,外面已傳來“啪啪”和“哒哒哒”的槍聲,顯然已交上火了。
“不好,已纏上了,你們快走啊!!!”生死關頭,秦時竹顧不得兒女情長,厲聲催促。
“好好好,複生,全靠你了。”聽見槍聲,連沈麒昌都亂了手腳。慌亂中想着女兒躲避,卻見丫頭搶出門去,兩隻手緊緊拖住了轉過了大半個身子的秦時竹,雙眼瑩瑩地抽泣:“秦大哥,你自己……要……當心啊,打不過趕緊……逃吧!!”
說着,淚如雨下。看着沈蓉這般模樣,秦時竹心裏泛起一陣憐惜,當下也不避嫌,握住沈蓉的手柔聲安慰道:“蓉兒,别哭!放心,我一定活着回來,趕緊跟你爹躲起來,快啊……”
槍聲已越來越激烈了,秦時竹撒腿就朝外面跑去,耳邊隻聽見沈蓉帶着哭腔的喊聲:“秦大哥……”
等沖到前院之時,兩邊已打得不可開交。黑幕籠罩下的沈家大宅前院火星點點,子彈嗖嗖地從空中掠過,不時有人中彈倒下,呐喊聲、喊叫聲、厮殺聲響成一片。借着那一星半點的火光,秦時竹瞧見了外面黑影憧憧,絕不少于四五十号人,中間還夾雜着破喉嚨指揮進攻的聲音。
正是除夕夜,守院的團練人數不多,而且還有不少人是倉促間起來的,連夢也沒醒就提槍過來,戰鬥力高下立判。望着院外越逼越近的匪徒,秦時竹隻覺得端着突擊步槍的雙手都冷汗涔涔。一恍惚,又是十多号土匪沖了進來,當下不再多想,直接扣動扳機,瞄也不瞄便朝人多處掃去,“突突突”吐出一條火舌,在黑夜中異常醒目,幾個匪徒應聲而倒,總算是制止了對方瘋狂的沖擊。
隻是突擊步槍火力雖猛,彈藥消耗也兇,秦時竹走時匆忙,忘了多帶幾個彈夾,緊緊幾秒鍾後,這個30發的彈夾傾瀉一空後就無奈啞巴了。
“糟糕!”身邊已有幾個團練受傷倒地了,發出痛苦的呻吟聲,雖然衆人都在咬緊牙關硬頂,但明顯在氣勢上落了下風。眼看匪徒就要破門而入,“突突突”,東廂房屋頂掃出了一條火鞭,沖在門前的匪徒當場被打翻在地,緊接着,散布在院外圍牆各處的匪徒都遭到了滅頂之災。
“馬克沁!”秦時竹興奮地大叫——這下有救了!
院外的土匪如何抵擋得了重機槍的威力,射出的火力猶如一道道閃電穿透黑暗的視野,被擊中的連哼哼機會都沒就成了亡命之徒,沒被擊中的也被火力死死地壓倒在地。火光之中似乎是陸尚榮的身影。緊接着,在大堆土匪的背後又響起激烈的槍聲,還有手榴彈不斷落在匪群中爆炸,聲音猶如雷鳴,跟着便是一陣鬼哭狼嚎在漆黑的夜空中傳得很遠。
陸尚榮來了!團練的增援上來了!剛才千鈞一發的戰場形勢,轉眼間就扭轉了過來。
“弟兄們殺呀,咱們的援兵來了!”秦時竹大聲疾呼,給院子裏的團練衆人拼命打氣,原本岌岌可危的院子現在已經穩如泰山。
“殺呀!”
“别讓他們跑了!”
“追啊!”,外面傳來驚天動地的喊聲,應該是周羽和夏海強他們帶領增援人馬到了,原本還在牆根處負隅頑抗的土匪更是紛紛奪路而逃,卻忘記了頭頂的馬克沁,剛剛撒腿跑了幾步便成爲馬克沁的槍下之鬼。
天快亮時,零星的槍聲終于完全停止了,院子外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屍體,血流了一地,大片大片的雪被染成了紅色,還有一些殘肢斷臂,慘不忍睹,呻吟聲不絕于耳。秦時竹鏖戰了一夜,精神早于處于極度緊張狀态,到了此時才覺得一股腥熱直沖腦門,身子一晃,已不聽使喚地倒了下去——這一次的殺戮可比上山剿匪驚險多了。
等他醒來之時,映入眼簾的是沈蓉一雙淚睫瑩瑩的美目。
“秦大哥,你終于醒啦,我好擔心你……你……!”卻再也說不下去,哭着把頭埋入秦時竹的懷裏,眼淚刷刷地下來,身子抖個不停,估計吓得不輕。
“蓉兒别怕,乖,不哭,我不是沒事麽?”秦時竹寬慰道,“有道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你瞧我多沒用,打赢了我這身體都撐不住。”
“嗚嗚嗚……”
“複生,我們全家的性命都是你救的,老夫……老夫……”沈麒昌言語哽咽,幾乎說不出話來。
“蓉兒,别擔心,好好休息去吧。”秦時竹一驚,感情沈麒昌在場啊,臉上頓時有些發燒,想急着讓沈蓉站起來,後者卻拼命搖頭,死活不肯。沒辦法之下,秦時竹隻好坐直身子,用手帕給她擦去眼淚說:“我這不是沒事麽!等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我陪你下棋。”
戰場的清點便有些觸目驚心,團練一共死傷14人,除鎮口兩個哨兵和一個在追擊敵匪時被流彈打中身亡外,其餘全是院裏的團練。匪徒方面,在院子外被擊斃的有21人,追擊時滅了9個,傷後沒來得及逃走的有14個,一點沒傷被活捉的有5個,逃走的數目不清楚,估計不少于30個。消耗的槍枝彈藥還沒有統計出來,但重機槍的彈藥消耗不少于800發。
“告訴我!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面對慘痛的損失,秦時竹怒得直拍桌子:“巡邏的都幹什麽去了?”
“秦總,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夏海強哭喪着臉說道,“我想昨天是除夕,弟兄們平時巡邏都很辛苦,就擅作主張免了夜裏的巡邏。誰知道,誰知道……”
“海強,你!”一旁的周羽急了,掄起拳頭就打:“你不好,是你的錯!就這兩句就算完啦,死了這麽多弟兄,我看你拿什麽來贖罪……”
“小羽,住手!”秦時竹喝令,“現在開會,不是打架,有什麽事好好說。”
“我覺得事有蹊跷。我們平時都巡邏的,他們不來,偏偏今天北面的巡邏停了,他們就從那摸過來了,你不覺得怪嗎?”警覺的葛洪義問夏海強,“你什麽時候下的命令,多少人在場?”
“昨天下午不是有一批放探親假的嘛,解散的時候我當着全連說的,估計是三四點鍾的樣子。”被葛洪義一提醒,夏海強有點清醒過來,“難道有人走漏了消息?有奸細?”
“他奶奶的,要是被老子捉出來,非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不可。”陸尚榮怒不可遏。
“看來,得想個法子把這顆毒瘤剜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