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德·洛在導演喊完“這條過了”後,就推着輪椅朝顧青走去,這麽問着他。
顧青停下來,走過去幫着推輪椅。
裘德·洛沉默半晌說:“你知道我可以站起來走的吧?”
顧青一本正經的回答他:“可輪椅不會。”
“哈哈。”裘德·洛笑起來,他的笑點好像有那麽點,不過等他笑完,他就繼續說他最開始的問題了,“我覺得你在演的時候,是文森特猜測到的情況下,對嗎?”
“嗯,他有了猜想。”顧青垂下眼簾說着,“他們朝夕相處,文森特比他自己認爲的要了解傑羅姆,他們都是孤獨的,隻不過文森特有他的夢想。”
傑羅姆在文森特的夢想實現後,他就沒有了動力,裘德·洛這麽想着。
他們倆還有這樣的回答,還是因爲在這之前拍攝的一幕戲——
殺害任務督導的真兇找到了,可對文森特的威脅還在,那就是他的弟弟安東。很好笑的是,在這個基因歧視無處不在的時代,也就是說親人間也會存在基因歧視,就好像‘安東’這個名字,本來是他們的父母取給最喜愛的孩子的,可在文森特被醫生說會早衰後,他的父親就改變了主意,‘安東’就給了基因工程下出生的弟弟。還有在文森特以前堅持他的夢想時,他的父親從來都是讓他放棄吧,也并沒有說鼓勵過他,也從不掩飾對小兒子的偏愛。
就連安東,他也看不起他的哥哥,在文森特下定決心回到太空中心,和安東面對面時,安東就說‘我有權到這兒來,而你沒有’。
文森特冷笑,“我不需要人救,不過有人倒是曾經需要。”
這裏說的就是在文森特離家出走前,他和安東最後一次遊泳比賽,安東溺水了,是文森特救了他,這也驅使了文森特離開了家,因爲他明明不比安東差,他不能敗在基因下。
再到現在,他們兄弟又進行了一次遊泳比賽。這一次,在翻滾的大海中,安東忍不住問文森特:“你怎麽能做到這一步的?”
“我拼了命都不會放棄。”這一次遊泳比賽,和多年前那次遊泳比賽殊途同歸了,文森特再次赢了安東,人定勝天,他戰勝了基因。
而等到文森特回到家時,傑羅姆已經給他準備好了可以用一輩子的檢體,家裏的設備也被蓋上了防塵布,然後傑羅姆告訴文森特他也要準備去旅行了。
在拍攝時,在裘德·洛飾演的傑羅姆說完這番話時,顧青飾演的文森特,他的神情有兩秒的不自然,他沒有立即接話,他隻是避開了傑羅姆的視線,看向了旁邊裝着傑羅姆給他準備檢體的冰箱。
安德魯·尼科爾沒有喊“卡”,他若有所思的讓機位拉近,就像是和攝像機心有靈犀一般,在鏡頭拉近要拍特寫時,對着冰箱的文森特側過頭來,那雙幽深的綠色眼睛裏顯得比平時更加波光粼粼,以至于讓人懷疑在先前那一刻它裏面有過淚光。
再下一刻,顧青就按照劇本上的設定念出了台詞:“我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
裘德·洛心裏一動,他盯着顧青,不,嚴格來說是傑羅姆盯着文森特,他有那麽一瞬間懷疑文森特知道了他的實際打算,但文森特表現的很自然,就像他現在極力要裝出來的那樣自然。
傑羅姆把一個信封遞給文森特:“升空前不要打開來看。”
文森特接過去,他看着傑羅姆,傑羅姆對着他的目光,朝他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
安德魯·尼科爾卻沒有立即就把攝像機移開,而是讓鏡頭在回到文森特身上,他也随着傑羅姆的笑而笑起來,那是一個和傑羅姆的笑很相似的笑容,然而在不容易發覺的手上,他捏着信封的手很用力,都把信封捏變形了。
可兩個人卻都是笑着的,然而那種悲傷的氛圍都要溢了出來。
安德魯·尼科爾沒有立即說‘停’或者‘這條過了’,他重新看了這一場戲,頓了頓才說:“這條過了。”
于是就有了開頭的那一幕,另外《千鈞一發》拍攝到這裏,已經徹底接近尾聲了,因爲‘今天’就是文森特升空的那一天,而在文森特離開後,傑羅姆也将結束他自己的生命。
“你接下來有什麽拍片的計劃嗎,艾瑞克?”裘德·洛沒有再沉浸在傑羅姆的情緒中,換了個輕松的話題。
顧青回答道:“我想在《千鈞一發》上映前,我都不會再接拍電影了。”
裘德·洛測過頭來看他:“這麽說,你還是會再當演員的?”
顧青挑了挑眉梢:“嗯?”
裘德·洛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在拍攝《千鈞一發》的同時,還分一部分精力在你的研究上嗎?等這部電影拍完了,你不是要全神貫注到癌症基因鏈的研究上嗎?這件事我在英國也有耳聞,我是說破解癌症基因鏈的事。”裘德·洛多說了半句。
“我的身世并不是什麽禁忌,裘德。”顧青顯然并不在意,他都不知道什麽時候給别人這種感覺了,“還有回答你最開始的問題,我确實會,演戲很有趣。”
裘德·洛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在英國傳得比較廣的新聞還是ex工業董事長的事,誰讓他被默認爲一個英國人呢。在聽顧青說完後,他就很鄭重的說:“你是個好演員,艾瑞克。”
“在我說之前确認下,你這是希望我禮尚往來誇獎你嗎?”顧青笑起來說。
裘德·洛糾結起來:“讓你這麽一說,你要是真的誇我的話,我會覺得很别扭的。”
“所以說以後你再誇獎别人前,都該這麽扪心自問下,裘德。”顧青振振有詞的說,“你不是一個自戀的人,是吧?”
裘德·洛:“……”他以後還能不能好好誇贊别人了?
——顯然,裘德·洛已經被顧青的神邏輯帶溝裏去了。
……
《千鈞一發》是在ex工業第一屆博覽會結束後,也就是在十月中旬開始拍攝的,原本預期中的拍攝時間是兩個月,不過因爲演員們的配合,還有演職人員的積極進取,讓《千鈞一發》提前一個星期殺青了,這時候已經是十二月初了。
對娛樂圈來說,進入十二月就意味着頒獎季來臨了。
對八大影業公司之一的派拉蒙來說,它今年在頒獎季上的收獲似乎不能和它的名聲相比,就像在最佳影片的角逐上,被各大電影協會看好的種子選手中,就沒有派拉蒙出品的。
事實上,也不是隻有派拉蒙這麽慘淡,其他七大影業公司也是“同病相憐”,今年頒獎季的風頭大部分都被米拉麥克斯影業公司制作的《英國病人》給搶去了,這部影片也被譽爲明年奧斯卡最大的熱門。
不過派拉蒙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它還是憑借着《一級恐懼》在頒獎季上占據一席之地的,并不是在最佳影片或最佳男主角以及最佳導演等獎項上,而是在最佳男配角這一獎項上。
嚴格來說,派拉蒙在這一獎項上是所向披靡,它幾乎是承包了各大電影協會獎的最佳男配角獎。誰也不能否認艾瑞克·澤維爾在這部電影裏貢獻出的絕佳演技,盡管他在這之前從沒有過任何演藝經驗,盡管他也不是科班出身,盡管他是再“半路出家”不過的了。
奧斯卡前哨的肯定,讓派拉蒙更爲用心在公關上了,當然除了派拉蒙不想在這一屆金球獎以及奧斯卡金像獎上顆粒無收——這是面子問題——另外,也不能排除顧青現在從當初籍籍無名的新人,一躍成爲全美兩大高富帥之一的因素,如果說先前八大影業想要下手爲強,籠絡一個好萊塢明日之星,很有票房号召力潛力的未來巨星,那麽在ex工業博覽會後,他們就擺正姿态,在他們看來,顧青更多已經是揮舞着支票的投資商了,這太有交好的必要了。
派拉蒙現在選擇了‘曲線救國’,還能一石二鳥,再明智不過了。
等到十二月底,第五十四屆金球獎就公布了提名。最佳男配角一項裏,‘《一級恐懼》艾瑞克·澤維爾’赫然在列。
這在情理之中,并沒有驚起多大的波瀾,關鍵還是要看明年一月份底舉行的頒獎典禮了。
在金球獎公布提名後,各方發來賀電,就好像顧青已經拿到了最佳男配角獎一樣,其中也有例外的,就好比口是心非的大導演詹姆斯·卡梅隆。
“你最近都在幹什麽?”這是大導演打電話過來的第一句話。
顧青溫和的回答:“我在紐約州的實驗基地。”
卡梅隆很自然而然的問:“做實驗?”
“不,”顧青否認到,“《千鈞一發》現在進入後期制作階段了,還記得嗎?”
卡梅隆:“……你在紐約州的實驗基地裏參與《千鈞一發》的後期制作?哼,你有錢你任性,那我問你,你知道其他獲得金球獎提名的候選人們都在做什麽嗎?他們想法設法的增加他們的曝光率,爲提高他們獲獎幾率或者入選奧斯卡提名的幾率而到處活動,可你呢?”
“這不公平。”
“你還沒有天真到認爲金球獎或奧斯卡金像獎就是完全公平的獎項吧,艾瑞克?”詹姆斯·老油條·卡梅隆嗤笑道,拜托不說由外國記者協會舉辦的金球獎,就是演藝圈最高獎項奧斯卡金像獎,也沒有看起來那麽公平、公正,還有那麽的不可攻克,不然也不會滋生出那麽多業内心知肚明的潛規則——比如說第一次提名的演員必定無法獲獎,再比如長得太帥人氣太高就容易被歧視——還有大家全都知道學院青睐的影片類型是什麽,還有偏愛什麽類型的角色。再有娛樂圈公關行業是怎麽興起的?還不是在奧斯卡金像獎的發展史上,有人鑽了空子後後人總結出規矩了。
被卡梅隆認爲小天真的顧青,他慢條斯理的說完他原本想說的話:“這不公平,你怎麽能在提出一個問題後,不等我回答就自己說出答案呢,詹姆斯?”
卡梅隆:“……艾瑞克·澤維爾!”
顧青在達成了被每日一吼的成就後,就稍微收斂了,他垂下眼簾,用低沉有磁性的聲音說:“詹姆斯,我知道你的心意,相信我,我從不會辜負每一個對我好的人。”
“能不能不要把話說的這麽煽情?”卡梅隆仗着隔着電話,顧青看不到他不自覺翹起來的嘴角,就用和神情不符的嫌惡語氣說道,“還有,能不能說人話?”
“好吧,我很希望能夠獲得金球獎最佳男配角獎,所以我雖然沒有露面,但私下裏該做的事情我并沒有少做——”
顧青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卡梅隆打斷了:“你不會做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吧?”
顧青竟然還這麽回答他:“那就看你對‘違法亂紀’是什麽樣的定義了,詹姆斯。對我來說,隻要沒有被發現的違法亂紀行爲,那就不叫違法亂紀。”
卡梅隆嘴角抽了抽,他以爲那小混蛋是個天真的小白兔,哪想到人家芯子切開全都是黑的,然後大導演又聽黑心顧,語氣俏皮的說:“當然沒有了,我可是個清高自傲,又天賦驚人的科學家呢。”
卡梅隆二話不說就摞了電話,和厚顔無恥到這種程度的家夥計較,怎麽能計較的過?難道是那什麽人造表皮戴的時間長了,就覺得自己長着二皮臉了嗎?
嫌棄歸嫌棄,可一轉身,卡梅隆卻是公開誇贊了顧青,爲他造勢的态度再明顯不過了。隻不過,大導演好不容易真情流露的一回,竟然還被人歪曲了——
《泰坦尼克号》被很多人不看好,雪中送炭者少,落井下石者可是前仆後繼,再說演藝圈蛋糕就那麽大,别人少吃一點,就代表自己能多吃一點,所以說就有想玩一出隔山打牛,利用《泰坦尼克号》打擊二十世紀福克斯,因此在卡梅隆爲顧青造勢後沒多久,就有媒體好巧不巧的挖出了幹貨。
《泰坦尼克号》總預算并不是最開始流傳甚廣的一點四億美元,而是高達一點九億美元,後來的五千萬美元的缺口,是當時還不是現如今ex工業的斯特拉克工業第二大股東澤維爾先生,送了五千萬美元的支票給二十世紀福克斯的,所以說現如今卡梅隆是投挑報李,才會給艾瑞克·澤維爾造勢。
這還是說的好聽的,他們就差明晃晃指責卡梅隆是抱大腿了。
卡梅隆氣得…噴火了!
喬恩·蘭道戰戰兢兢給顧青打了電話,顧青就隻跟他說:“我知道了。”
就這一句話,喬恩·蘭道就莫名神情一凜,他可沒天真到認爲顧青什麽都不打算做,外界不清楚他們可清楚的,斯特拉克工業被改名換姓,在這裏面起絕對主導作用的就是顧青,而不是什麽莫須有的大資本家。中立派從不會因爲他平時表現的沒有攻擊性,就敢小觑他,也就卡梅隆有事沒事就吼他一鼻子灰,不過這也顯得他們倆感情好,現在有人敢太歲頭上動土,簡直就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
……
1997年1月19日,第54屆金球獎頒獎典禮,于洛杉矶好萊塢希爾頓酒店隆重舉行,在距離頒獎典禮拉開帷幕還有好幾個小時的時候,紅毯兩旁就沒有多餘的位置了。除了想要近距離接觸自己偶像的影迷們,那就還有想法設法拍攝到明星們的紅毯裝扮,如果夠幸運的話,還能夠訪問到明星,拿到第一手資料。
另外,紅毯也是個很好檢驗一個明星人氣高低的機會。判斷的方法也很簡單,影迷的歡呼聲高低,還有記者們拍照的熱情程度。
這一屆金球獎人氣最高的嘉賓無疑是湯姆·克魯斯,他今年憑借着《甜心先生》入圍音樂/喜劇類最佳男主角獎。不僅如此,今年也是湯姆·克魯斯大豐收的一年,除了既叫好又叫座的《甜心先生》,他本人主演的《碟中諜》在全球勁收将近四點六億美元,就北美票房而言也隻排在《獨立日》和《龍卷風》之後,是當之無愧的世界級巨星,即使湯姆·克魯斯的紅毯服裝中規中矩,可這絲毫不妨礙他爆棚的高人氣。
一時間,紅毯上歡呼聲一聲高過一聲,閃光燈此起彼伏,把紅毯映照的比白晝還白晝。
以及,金球獎主辦單位仿佛還嫌不夠一般,在湯姆·克魯斯後面走上紅毯的是艾瑞克·澤維爾!
“wtf!這是什麽意思?以爲我們會長出四隻手來拍照嗎?”紅毯兩旁的一個記者在意識到這件事後,忍不住嘟囔了起來。
他旁邊的另一個記者接道:“嘿,夥計就算你有四隻手,你也沒有兩個攝像機啊。”
《紐約客》的記者黑線了一把:“現在是說冷笑話的時候嗎?”
和他搭話的是《洛杉矶時報》的記者,他顯然樂觀得多:“說不定我們還能得到一張他們倆的合照呢?想想看這可就有噱頭多了。”
默默聽了一耳朵的《紐約時報》的記者忍不住了,跟着吐槽了句:“我以爲此時此刻最應該說的是,‘現在是說話的時候嗎?’”
《紐約客》的記者:“……”
《洛杉矶時報》的記者:“……”
爾後,他們倆面面相觑了下,心裏都覺得邪了門了,他們原本也是很正經的記者好嗎?隻是好像‘艾瑞克·澤維爾’,光是聽他的名字就有什麽不可抵抗的魔性力量一樣,他們也忍不住發散起思維來。媽的,這一定是那廣爲流傳的“有錢任性”的錯!
——吐得一手好槽,隻是現在也不是吐槽的時候吧?
不僅記者們這麽的嚴陣以待了,就是還走在紅毯上的湯姆·克魯斯,也不由得停下來,回過身來往紅毯盡頭看。
在萬衆矚目下,顧青踏上了紅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