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直到坐下來之時,心裏的慌亂還沒有平穩下來,聖惠公主帶給她的驚懼,足以讓她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不安。
她再次看向自己的雙手,一雙瑩白的手上沒有半分瑕疵,就連一顆小小的痣也沒有,剛才看到的那一圈黑色,像是她的錯覺般。
如果不是心裏太過害怕,六公主都要以爲剛才的事事自己的錯覺。驚懼的目光下意識地朝聖惠公主看過去,聖惠公主正合身邊的人笑吟吟地說着話,身上哪裏還有半分陰冷。
像是感覺到六公主的視線般,聖惠公主忽而朝六公主望過來,唇角依然是往常那般輕柔的淺笑,可那溫柔的目光之下,六公主卻是感覺到了陣陣陰冷。
不是她的錯覺,剛才的事情都是真實地發生的。
本來以爲定王妃是最讓人忌憚的女人,現在看來,定王妃是讓人忌憚,可真正讓人害怕,避如蛇蠍的人,應該是那一個披着溫柔良善的外衣的聖惠公主。
“太上皇駕到!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太監的喝唱聲驚醒了六公主,她驚慌地看向西瑞國太上皇和皇上皇後,帶他們從自己的面前走過,六公主的心跳依然是那樣的快。
不是因爲西瑞國的人,而是依然在害怕着聖惠公主。
六公主的目光朝定王妃看過去,她的位置離定王妃那裏有些遠,隻隐隐約約看到定王妃的身影,可這一刻,六公主竟是覺得此時有定王妃在,她是安全的,她的心,漸漸地安穩下來。
或許這個世界上,如果真能救她的,将她從聖惠公主的魔掌中救出來的人,唯有定王妃。
六公主緩緩地閉上雙眼,就連西瑞國的太上皇,皇上和皇後入座,她都沒有注意。
定王妃不可能會救她的,幫她解寒毒,也不過是看在兩百萬兩銀子的份上。如果她還有很多很多的銀子,或許定王妃還會願意出手,可她手裏隻剩下區區幾十萬兩,又怎麽可能求得了定王妃救她?
不知道如果将聖惠公主的真面目揭穿,定王妃願不願意幫她這個忙?
對了,聖惠公主希望自己嫁給鎮南王,可聖惠公主還希望鎮國公世子娶她們聖安國的那個蘭國公的孫女,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陰謀詭計?
聖惠公主這些天總是陪着自己,不就是和自己商議如何讓自己嫁進鎮南王府的嗎?在今天,她還會以爲聖惠公主是想要嫁給鎮國公世子,所以才會幫自己。将來她嫁給了鎮南王,而聖惠公主嫁給了鎮國公世子,她們兩人雖然不是妯娌,可這鎮南王和鎮國公世子親如兄弟,到時候她們兩人相互扶持,可以盡快在西瑞國站穩腳跟。
可現在看來,聖惠公主并不打算嫁給鎮國公世子,而她幫自己嫁給鎮南王,肯定是别有圖謀。而且自己剛才手上的異樣,肯定是被聖惠公主在自己沒有覺察到的情形之下,動了手腳。
如此看來,聖惠公主想要讓他們聖安國的蘭國公之女嫁給鎮國公世子,肯定也是别有用心的。
今天的宴會,她們早有安排,想要嫁給鎮南王不容易,她想達成所願,肯定要花費一些心思,付出一些代價。
可現在,六公主最擔心的不是不能嫁給鎮南王,而是她如果嫁給了鎮南王,以後還能不能好好地活着,會不會受聖惠公主的威脅,做一些自己不願做的事情。
六公主此時好想找定王妃,讓她幫她檢查一下看看,她的身體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到底被聖惠公主動了什麽手腳?
可現在她就算再着急,也不可能找上定王妃,定王妃也許會看在現在爲她解寒毒的情形之下幫她檢查,可絕對不會再現在這個時候幫她。
除非她此時寒毒發作,危在旦夕,以定王妃的爲人,她自然收了自己的銀子,就一定會幫自己把寒毒給解了。
聖惠公主剛才說了,她給她下了蠱,她身上所中的蠱毒,就連定王妃,也沒有辦法。定王妃擅長醫毒,卻不擅蠱,所以,她能夠求得定王妃幫解寒毒,卻幫不了她解雇。
聖惠公主還說,她所中的蠱毒,如果不能按時服下解藥,那麽她的身體就會慢慢變得男不男,女不女。
六公主不知道聖惠公主說的是真是假,可她是真的害怕。
六公主的異樣,她心裏的害怕,估計除了她,就隻有聖惠公主知道。
宮宴在西瑞國皇上的敬酒中拉開序幕,今天西瑞國的皇上很高興,各國使臣莅臨,這不正說明他西瑞國在各國中的威望不低,說明他西瑞國的國力讓各國不敢小觑。
因此,他怎麽可能不高興?
至于各國來使對西瑞國的尊敬,到底是因爲他這個皇帝,還是因爲西瑞國國力确實不容他國小觑,亦或是,各國威懾于定王,威懾于三十萬大将軍,這一點,西瑞國的皇上不打算自尋煩惱地深想。
今天參加宴會的人數非常多,熱鬧自是必然,諸國來使,還有西瑞國的諸位臣子,你來我往,觥籌交錯,或是趁着這大好機會拉攏于自己有利的人,拉攏對自己國家有利的國家,總之是處處歡聲笑語。
而各家夫人和小姐雖然不像男人那般地熱鬧,可各家夫人小姐也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開展她們的外交手段。
梓兒本來應該會被很多人前來寒暄言談的,可今兒個定王可以說是寸步不離定王妃,即便是在宴會達到一個高.潮,席位上的諸位可以離席,與認識的人互相敬酒交談之時,定王依然陪坐在定王妃身邊。
當然,敢敬定王定王妃喝酒的,沒有幾個,前來向定王和定王妃問安的當然不少,衆人當然是很有眼色地主動喝完杯中的酒,而定王定王妃随意。
自梓兒懷孕之後,北辰洛就不再答應給梓兒喝酒,就算同意她喝,也是喝那些特别的,對梓兒的身體和肚子裏的孩子沒有影響的酒。
而梓兒今兒個就忙着吃,北辰洛可以說是隻差喂到她的嘴裏了。
本來上的菜都是一小樣一小樣的上,就擺在定王和定王妃面前,可以說不用人布菜,也很方便。可定王還是把定王妃喜歡的夾到她的碗裏,隻要看定王妃喜歡的,還沒待定王妃吃完,馬上讓人吩咐禦膳房的廚子重新上一份,且還要另外重做,要新鮮的。
而定王這般對定王妃,簡直是讓在場的女性,羨慕妒忌恨。當然,有不少人還是會在心裏覺得定王和定王妃沒規矩,特别是定王妃,估計不知道被多少人在心裏畫圈圈罵她。
不過,不管是那些人心裏如何的不滿,也不敢表現出對此有半點意見,即便是歲數極高,輩分極高的人,都不敢開那個口。他們可不敢以爲自己憑着年歲,憑着輩分,定王和定王妃就給自己那個臉。
雖然今天喝酒的人不少,不過參加宴會的人都會備有效果極好的解酒丸,前些時候,梓兒她們名下藥鋪的解酒丸非常的暢銷,賣得不是一般的好,那些買的人可不就是爲今日的宴會準備的嘛。
喝好吃好,該拉交情的都已經拉過一遍之後,衆人都坐回了自己的席位,欣賞着精心準備的歌舞。
宴會進行到一半,各人就可自行活動,或是到準備的宮殿休息,或是在宮裏四處遊玩,或是與交好的人交談喝酒,等到晚上,還會再有晚宴。
而皇上納妃,各國聯姻,皇上賜婚,這些讓不少人家最爲着緊的事,晚上才會上演。
到時候哪個國家有意與别的國家聯姻,皇上希望哪兩戶人家拉近關系,成爲姻親,也會在晚上才能得知。而皇上很有可能冊封的妃子,會花落誰家,當然也是晚上才能揭曉。
梓兒和鳳儀公主還有她的上那個姐姐并沒有去休息,因着是哪位姐姐第一次來西瑞國的皇宮,因此梓兒在自行活動之後,就帶着三位姐姐四處逛逛,而鳳儀公主自然也是樂意和梓兒她們一起的。
六公主一直在尋找合适的機會,想要請定王妃幫她看看,她的身體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是不是真的中蠱?
等了那麽久,在看到定王妃和她的幾位姐姐離席之後,終于有了機會。
雖然知道聖惠公主一直都在盯着她,可六公主此時也顧及不到那麽多,她等不及私下裏再請定王妃幫忙。
那如同毒蛇一般鑽進她的心裏的感覺,讓她一直都在恐懼,本該是和那些于她有利的人拉近關系的宴會,她卻在席位上坐如針氈,能夠忍了那麽久,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因此,即便聖惠公主一直盯着她,即便她會得知自己馬上找了定王妃,六公主也不在乎,反正就算自己現在不找定王妃,明天也一定會上定王府的大門。
聖惠公主遲早都會知道。
梓兒和三位借機還有鳳儀公主剛到一處陰涼的地方坐下來,就看到六公主前來,也看到她臉上的緊張慌亂。因此倒也沒有讓人攔着,直接讓她過來。
收了人家兩百萬兩銀子,總不能不給點情面吧,梓兒心裏這麽想着。
“定王妃,本宮實在是忍不住了,本宮今日被人暗算了,求定王妃幫幫本宮,看看本宮到底是中了什麽蠱。”
六公主到了定王妃身邊,顧不上行禮問安,直接把手放在定王妃跟前的桌子上,臉上滿是驚慌和祈求。
梓兒知道六公主此時火急火燎地來找她,肯定是由很着急重要的事情,卻沒有想到竟然是這麽一回事。
被被人暗算,中蠱了?
像今天這樣的日子,肯定有不少人别有目的,甚至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出手,可梓兒她們都以爲那些人就算出手,也會選擇在晚上,雖然說晚上宮裏很多地方都會燈火通明,可比起白天,應該更容易行事吧。
梓兒看了眼六公主的手,倒是沒有爲難她,直接幫她把脈。
好一會兒,才放開,深幽的目光淡淡地看着六公主,唇角微微上揚。
“是誰給你下的蠱?蠱蟲很厲害,本王妃可解不了,至于你中的蠱,會不會危及到你的性命?本王妃也不清楚。你想要弄清楚你所中的蠱是什麽蠱,怕是隻能找精通蠱術之人。”
六公主雖然心裏早有準備,可聽到定王妃給她的答案,心裏的希望瞬間落空,臉色蒼白一片,眼中滿是濃濃的祈求,隻差給定王妃跪下了。
她倒不是介意下跪,而是她不敢跪,如果她在這裏跪求定王妃,指不準反而會惹怒定王妃,畢竟她如果在此下跪,落在不知情之人的眼中,隻怕會認爲是定王妃在欺負她。
“定王妃,求求你,幫幫本宮吧,本宮實在是沒有辦法,特别是在西瑞國,本宮不過是漢雲國一個小小的公主,别說找精于蠱術之人,就算隻是找一個懂得蠱術的人,本宮都沒辦法找得到。”
梓兒看着滿臉灰白之色,看着自己的眼中卻帶着一絲希冀的六公主,搖搖頭:“六公主,最精于蠱術的人,應該南疆那邊比較多,在上京城,估計沒幾個人能看得出公主所中之蠱。本王妃對于蠱術也略有所知,可本王妃卻看不出公主你所中的是什麽蠱。因此,本王妃覺得,公主你想要解蠱,最好還是盡快趕去南疆。”
梓兒說的沒有錯,上京城這些時間雖然各處前來的人不少,可想要找到精于蠱術的人,估計沒有。特别還是像六公主所中那麽厲害的蠱。
“南疆國的使臣呢?南疆國的使臣當中,應該有精于蠱術的人吧?定王妃,你可不可以帶本宮去見一見南疆國的使臣,請他們救救本宮?”
聽定王妃提到南疆國,六公主面色一喜,她早就清楚定王和定王妃和南疆王關系很好,如果有定王妃幫自己引薦南疆國的人,他們一定會願意幫自己的。
梓兒看着六公主,還是搖頭,“南疆國此次并沒有使臣前來,因此六公主你最好還是盡快趕去南疆國。”
南疆最近不太平,所以南疆王并沒有派遣使臣前來參加他西瑞國皇上的生辰,不過生辰禮倒是讓人送來了。
六公主眼中的喜色瞬間變成灰暗慌亂,她下意識地抓着定王妃的手,緊緊地抓着,一旁的白玫她們差點就要上前将六公主的手掰開,倒是梓兒阻止了。
六公主并不由意識到自己剛剛逾越了,她的目光緊緊地盯着定王妃,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定王妃的身上。
“定王妃,求求你了,救救本宮,幫幫本宮吧,本宮還有幾十萬兩銀子,本宮願意把所有的銀子拿出來,幫助延州城西月城谷新城納西而需要幫助的百姓,隻要本宮的蠱能解,本宮什麽條件都願意答應定王妃。”
梓兒皺着眉頭,把隻覺得手抽了出來,目光多了幾分清冷。
“本宮可以幫你挑幾個精于蠱術的人,不過需要你親自去南疆找他們,至于他們能不能幫你,本宮也不知道。”
“定王妃,我還可以幫你,我告訴你,有人希望我嫁給鎮南王,還有人在算計鎮國公世子,想要嫁給他,而且那人之前還幫我出謀,讓我盡可能順利地嫁進鎮南王府。我身上的蠱就是那人下的,那人肯定是對鎮南王和鎮國公世子别有圖謀。”
梓兒眉頭微微皺着,雖然知道百裏睿揚和容謙就是衆人眼裏的兩塊大肥肉,是明晃晃的金龜婿,想要嫁給他們,讓那個他們成爲自家乘龍快婿的人家肯定不少,也知道那些人想要從鎮南王和鎮國公府那裏得到他們想要的利益。
可聽六公主所言,今日算計百裏睿揚和容謙的人,想要得到的東西,怕不隻是像那些人家一樣,借鎮南王府和鎮國公府的勢。
梓兒淡淡地看着六公主,唇角勾了勾,一抹邪肆的笑容映入六公主的眼中。
六公主一眨不眨地看着定王妃,此時的她不怕定王妃,她已經把姿态擺到了最低,定王妃是她所有的希望,所以,她不怕她,她隻會把她當成能夠救她的救世主。
“是誰給你下的蠱?你又爲何說,那人對鎮南王府和鎮國公府别有圖謀?”
心裏雖有猜測,可梓兒卻不會把她所猜測的人說出來,而一旁坐着的程家三姐妹還有鳳儀公主并沒有打擾到梓兒和六公主的談話,即便事關鎮國公府,鳳儀公主也沒有出言,因爲她心裏很清楚,不管死誰要想算計鎮國公府,想要對鎮國公府不利,梓兒都不會置之不理,并不需要她這個當娘的出聲。
“是聖惠公主,那個蛇蠍女人,她想要害本宮,她還想要害鎮南王府和鎮國公府,就是她幫着本宮計劃如何嫁給鎮南王的,本宮一直以爲她想要嫁給鎮國公世子,今天卻才得知,她并不打算嫁給鎮國公世子,而是想要将她聖安國的蘭國公的孫女嫁進鎮國公府。
她給本宮下了蠱,本宮甚至是不知道她什麽時候給本宮下蠱的。在今日的宮宴開始之前,她把本宮帶到一處沒有人的地方,讓本宮知道,她給本宮下蠱了,當時本宮親眼看到本宮的手上多了一圈黑色。
而且,聖惠公主當時的身體非常的冰冷,一點熱氣也沒有,本宮懷疑她肯定是不正常,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而且她還說了,本宮所中的蠱,如果沒有按時服下解藥,那麽不久之後,本宮就會變成不男不女的東西。”
六公主沒等定王妃仔細詢問,就将她所知道的一切全都說了出來,這個時候,除了定王妃,她不知道還有誰能幫她?
所以,她必須把自己能夠拿得出的籌碼全都拿出來,擺在定王妃面前,隻希望定王妃看到她的誠意,願意伸手幫她一把。
“定王妃,本宮保證,隻要鎮南王不願意娶本宮,本宮絕對不會對他再有非分之想,不會去算計他。本宮自小也是個苦命的,雖然說生在漢雲國皇室,是本宮父皇的女兒,可本宮的生母卻出生低微,不過是皇後身邊的一名宮女。幸好本宮不是兒子,不然本宮能不能活着長大,還不知道。即便如此,本宮也是幾經生死。
因此,本宮最希望的是能夠離開漢雲國,離開那一個沒有給過本宮半點快樂的地方。本宮很清楚,如果本宮能夠嫁給鎮南王,以後的日子一定不會難過,說實話,本宮并非是有多喜歡,而是本宮權衡利益之後,覺得鎮南王最能給本宮所想要的一切。現在,本宮不敢了,本宮隻希望保住性命。”
六公主不敢再對定王妃有半分隐瞞,得知聖惠公主很有可能也再打鎮南王的主意之後,六公主想要嫁給鎮南王的心思就已經沒有了,鎮南王府的水太深,不是她一個别國的小公主能夠輕易在鎮南王府站穩腳跟的。雖然鎮南王能夠給她她想要的,可如果她連自己的命都不能保住,還奢求什麽将來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