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那一層層的冰霜，很快就染上紅紅的血色，康大人仿佛感覺到那冰冷的充滿血腥的空氣，将他整個人都緊緊地糾纏着，充斥着他所有的氣息。
他以前隻聽說過地獄裏的魔鬼，是如何的吓人，可現在他覺得，再吓人的魔鬼，也不如眼前的兩人給人的驚懼和惶恐不安。
那是一種從身體的各處地方升起的恐懼，一種讓他不敢邁開步子，好像有什麽東西壓住他，讓他身上所有的力氣都仿佛被抽幹一般，隻想跪下來膜拜臣服。
董将軍站在康大人身邊，他并不是第一次見到定王和定王妃，當初在宮宴上，在早朝上，他都見過。
可那時候，他似乎離定王和定王妃很遙遠，他隻是感覺到了定王和定王妃的強大和張狂，可他卻不知道，這兩個人，在宮宴上，在早朝上表現得這般強大和張狂的定王和定王妃，還有這樣的一面，森冷嗜血，仿若修羅一般，讓人驚懼，讓人忍不住從心底感覺到整個身體，在一層一層地冰凍住。
康大人和董将軍不知道他們兩人站了多久，仿佛很久，卻又好像才短短一眨眼的時間，周圍的風好像刮起來了，他們身邊的那些屍體，好像會旋轉一般，慢慢地慢慢地在他們身邊旋轉起來。
他們感受到了濃濃的死亡的窒息，感受到了鮮血從身體裏流出來，一點一點地流失，一點一點地抽幹，他們，好像也要死了，和周圍那些不斷旋轉的屍體一般，毫無生氣。
“康大人，董将軍，這個時候見到你們，本王和本王的王妃都有些意外。”
清清淡淡的聲音，像是融化的冰泉，澆醒了他們的思緒，澆醒了他們的腦子，讓他們眼前那些旋轉的屍體，回落到地上，也讓他們的氣息，似乎從新回到了他們的身體之中。
康大人聽到定王的聲音，臉上的神色，有些僵硬，似乎不知道該有什麽樣的表情，也不知道該如何回定王的這一句話。
而董大人則是沒有想到定王爺竟然會認識他，因此聽到定王喚他，臉上很是意外，當他意外地看着定王之時，不曾想定王的目光剛好從他面前掠過，那狀似不經意的一掃而過的目光，卻讓董将軍覺得自己在定王面前，生生地矮了無數截。
好像他在定王面前，瞬間低矮到了塵埃裏去。
“看來康大人和董将軍起得太早，還沒有清醒過來呢，要不要本王妃讓人給兩位準備房間，讓兩位大人再睡個回籠覺？”
康大人一個激靈，趕緊開口：“見過定王定王妃！”
而董将軍也不是個沒眼色的，回過神來之後，也趕緊行禮，“見過定王爺定王妃！”
“康大人和大将軍免禮！”
董将軍沒有接觸過定王和定王妃，所以聽到定王這麽客氣的話，倒是一位或許這定王比他們所看到的容易說話。
隻有康大人心裏更加地惴惴不安，定王爺會是客氣的人嗎？往日裏給定王和定王妃見禮，不都是定王妃比較客氣，定王什麽時候開過口？
“謝定王爺！”心裏雖然惴惴不安，可康大人卻還知道趕緊要做的是什麽。
雖然康大人和董将軍離得有些遠，可梓兒還是能夠将他們兩人臉上的神情看得清楚，眼底隐晦的光一閃而過，梓兒似笑非笑地說道：“不知道康大人和董将軍這麽早過來我程家，有何貴幹？如果兩位是想要來吃早飯的，那真不好意思了，今兒個我程府的事兒多了點，恐怕不能招呼兩位用早膳了，如果兩位不介意，可以随便外面一家酒樓，用過膳之後，本王妃會讓人結賬。”
“不敢不敢！”康大人一着急，直接把心裏最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按說他本來應該說不用不用的，可一着急，他就說成不敢了。
他确實不敢啊，别說讓定王和定王妃出銀子請他們吃早膳，就算是他想要請定王和定王妃用早膳，他都不敢說出來。
董将軍有些摸不着頭腦，實在是沒有和定王定王妃打過交道，不了解他們。
但是董将軍也知道康大人既然是這樣的反應，他當然也應該表現得恭敬一些。
更何況周圍就有一地的屍體，董将軍不會傻到認爲這些人都是自殺。
再看看定王和定王妃周身陰冷嗜血的氣息，可想而知這些人都是死在誰的手裏。
梓兒唇角依然微微上揚，像是帶着笑意一般，聲音空幽清冷：“如果康大人和董将軍不是來我程家用早膳的，那麽不知道兩位這麽早前來，有何貴幹？兩位也都看到了，我們程家現在是什麽樣的情形？”
康大人眸色閃了閃，沉聲道：“回定王妃，是這樣的，皇上得知程府有大量的刺客襲擊，所以趕緊下旨讓本官和董将軍領兵前來，将那些膽大包天的刺客拿下。”
“這樣啊，那康大人和董将軍來得真是來得及時，你們把這些刺客拿下吧，都死了，就躺在地上，就算你們皇上不派你們來，我還想着讓人去京兆尹找康大人，讓你帶人來将這些刺客搬走呢。”
聽着定王妃的話，康大人和董将軍哪裏聽不出定王妃話語中的挖苦冷嘲熱諷？她的意思無非就是說，這刺客都被他們殺完了，他們才來，如此的姗姗來遲，又哪裏是來捉拿刺客的？
程府的事情，隻要消息稍微靈通的人，昨兒個晚上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如果他們真的是誠心來捉拿刺客的，也不會等到這個時候.可這一切都是皇上的旨意，皇上不下旨，他們也不敢貿然派兵前來啊。
康大人爲這事還特意請示過皇上，可皇上沒有任何的指示，他又哪裏敢私自做主？更何況事關程府，事關定王和定王妃，他更做不了主了。
“定王爺，定王妃，程家的老公爺和老夫人等人，可還安好，皇上得知了程家出事，馬上派了幾名禦醫前來，此時就等候在外面。”
康大人不想說這些話的，定王妃的醫術比起禦醫院的禦醫不知道高明多少，哪裏又需要禦醫院的禦醫來給程家的人來診治？
可這是皇上的旨意，他不能不把皇上的意思表示出來。
梓兒緩緩地笑了，眼中卻是沒有笑意，隻有濃濃的冷嘲，涼涼地開口：“你們皇上真客氣，替王爺和本王妃好好謝謝他，不過本王妃的醫術還算不錯，因此就不用麻煩你們皇上和你們的禦醫了。”
康大人這時候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看了眼董将軍，隻希望董将軍能說點什麽。可董将軍低垂着眉眼，有眼色得很，這個時候，定王妃和康大人說話，他哪裏會傻傻地沖上去？
“程老公爺和老夫人的身體還好吧？”
康大人真不容易啊，剛才定王妃沒有告訴他程家老爺子老夫人的狀況，他又問了一次。
“托康大人的福，本王妃的爺爺奶奶都還好，雖然年紀大了，不過身子骨還算硬朗，況且如果爺爺奶奶身體不适，本王妃這個時候也沒時間和康大人在這裏閑聊了，對吧？不知道康大人可還有别的事情沒有，如果沒有别的事情，那王爺與本王妃還有事情要忙的，就不能陪兩位大人閑嗑了。”
康大人和董将軍心裏都憋屈郁悶得很，他們那裏是在這裏閑嗑了？真要是随意和定王定王妃在這裏聊天，他們心裏會那樣的不安？那樣的緊張？那樣的不知所措？
不過定王妃都給他們下逐客令了，他們該怎麽做？皇上讓他們來程府捉拿刺客，現在刺客就算沒死，估計也逃了，難不成他們真的隻能将這些刺客的屍體擡回去？
皇上的目的是想要讓他們來看看程府是什麽情況？然後也好堵住别人的嘴，讓人不能說程府出了那麽大的事，朝廷一點動作也沒有。
可皇上估計也美歐想到程家會是這樣的情況，不會想到這麽多的刺客，也沒能殺程家一人，别說殺程家的人了，估計是程家的人都沒有傷到。
皇上本來還想着昨晚的刺客，能不能重傷程家，能不能傷了定王和定王妃，如果定王和定王妃昨晚死了，估計皇上還挺希望的。
可現在人家定王和定王妃不僅一點事兒也沒有，程家的人也都好好的呢？
如果知道是這樣一個結果，估計皇上昨晚在得知程家出事之後，就趕緊派人過來了。
如果要讓康大人選，他甯願在程府一出現刺客的時候馬上領兵趕過來，即便他自己會因此受傷，即便手下會有人員傷亡，他也願意。
他一點也不希望會是眼前這樣的情形！
如果皇上能夠聽他的勸說，他定然會勸說皇上别算計程家，勸說皇上和定王定王妃把關系維護好，與定王和定王妃交好，絕對利大于弊。
可皇上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君心難測，因此有些話，他不敢說，也不能說。
“董将軍，讓人将這些刺客的屍體都清理出來吧，程府犧牲的護衛和下人，都仔細安頓好。”
康大人心底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他倒不是定王和定王妃會對他如何，他是擔心皇上，擔心大興國。
程家出了這樣一件事，皇上又是這樣做之後，定王和定王妃與皇上，與大興國，會如何？
他是擔心大興國會因爲定王和定王妃而出現什麽不好的局勢。
隻是，罷了，事情既然已經如此，他就算再擔心也沒有用，大興國不會因爲他的擔心，就不會出現任何的問題，他的擔心，也解決不了任何事。
他在與定王和定王妃的接觸中，已經盡力維護大興國，盡力希望能夠搞好大興國與定王定王妃的關系了。
如果真出了什麽事，那也不是他能解決的。
“康大人，我程府的人就不勞煩兩位大人了，爲我程府而犧牲的人，自當是由我程府的人，親自送他們最後一程。”
梓兒這話，并不是故意不想讓康大人動爲程家而死的人，而是真的打算他們程家的人，親自把這些犧牲的人，安頓好，好好地送他們離開。
康大人和董将軍聽到定王妃的話，都微微一愣，眸光閃了閃，不再說話。
“康大人，董将軍，董公公派人前來，有急事求見定王爺和定王妃。”
就在康大人和董将軍讓人将那些刺客的屍體處理之時，就見康大人手下的人急急前來禀報，康大人和董将軍此時就在正院，而定王和定王妃已經進了正廳裏面，因此康大人和董将軍此時并沒有見到定王和定王妃。
聽到下面的人來報董公公派人前來有急事求見定王和定王妃，康大人和董将軍都以爲興許是皇上又什麽旨意傳來。
在康大人和董将軍看來，或許是皇上也得知了程府這邊的消息，得知程家其實并沒有在昨晚刺客的刺殺之中有多大的損失，程家的根基，依然還很安穩，而定王和定王妃更是一點事兒也沒有，因此就趕緊想辦法來補救，來爲昨晚沒有及時派人來救程家而補救。
可康大人雖然心裏這麽想，心裏卻不認爲皇上現在做這些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