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後不可以再這個樣子啦。”溪山撅着嘴巴,滿面的不開心,他從懷裏又取出了海又剛送給他的鲛绡,将它揮手變大之後平鋪在了幾人的上方,頓時毒辣的陽光就被遮擋住,鲛绡天生冰涼的氣息也讓一陣陣本來有些悶熱的暖風變得涼爽了一些。
“這個東西好棒呀。”朝顔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這個是什麽寶貝?”
“是北極之地的鲛紗,海又送給我的。”溪山笑嘻嘻的說着,依然鼓着嘴巴,“這一下你就不用擔心朝暮了,我先給你上藥。”
喇叭花的香氣很好聞——大多數的花仙和樹仙都秉承了他們的天賦能力,若是生來就爲藥材,成精或成仙了之後,自身爲毒藥,卻也可以解去自己的毒性。
朝顔是喇叭花,并沒有很厲害的藥用價值,但是朝顔很香,而且不論什麽時候,都是開開心心的性子——冥府打聽消息的速度,甚至比不上朝顔随意聽來的速度呢。
他背後的傷口被太陽曬的起了很多水泡,溪山嘟嘴看了一會兒,手舉了半天都不知道要怎麽下手,最後無奈道:“你、你先跟我去一趟兩界山……那裏有梧桐仙子可以幫你上藥。”
朝顔猶豫的回頭看了一眼,名字叫做朝暮的喇叭花在陽光消失了之後在風中搖擺着,精神像是也好了一點。
“我有點不放心……”朝顔低頭揪着手,手上卻不妨被一個帶着微微澀意的東西蹭了一下,他低頭看過去,一片像是剛剛生長出來的嫩綠的綠葉正在眷戀的蹭着他的手。
在他身後的喇叭花輕輕晃了一下,仿佛是在催促着他快一點走。
朝顔眨眨眼睛,後知後覺的笑了一下,這才被一邊已經等不及了的溪山扯着手就跑了。
他們把後面的海又丢在一邊不管,海又倒也不在意,背着手又在那朵花的地方轉了兩圈,随後手中幻化出了在剛看到謝必安和範無救時手中拿着的那根法杖。
“上古之花又重現于天地之間,明開夜合相繼綻放于天邊。天下太平盛世即将到來,你如今降生,卻也是喜事一樁。”海又輕聲說道,手中的法杖閃爍了一點并不刺目的藍光,“從前和西髓交好的神祇也沒有幾個,你生長在西海邊上伴着他很久,若是他想起來了,我卻袖手旁觀……他也一定會生氣的。”
喇叭花下面支撐用的兩片嫩葉擺了擺,像是在謝謝他。
海又笑容還沒有消失,緊接着又道:“這些水精都是我本體中的一部分,是很好的東西……作爲報答,我可以向你讨要一片朝顔的花瓣嗎?”
喇叭花聽完頓時停住動作,此刻正巧一陣風吹起,它順着風勢把頭扭到了另外一邊,像是在說他什麽都沒有聽到一樣。
“你不要這麽小氣,以後朝顔少不得要問我讨要水精,我親自去向他要花瓣,也是可行的。”海又看着喇叭花精神了許多,這才停下了自己灌輸的動作,将法杖收起,手背在後面說,“三塗河通往人、神、妖三道,是天下間最爲重要的一條路,在這裏,衆生喜悲,想要知道什麽,就沒有什麽不可以知道的。”
“這麽重要的一個地方,卻生長着一朵這麽平反的喇叭花……”海又蹲下身,手中粘上了一些三塗河邊濕潤的泥土,面上帶着笑意說道,“西極之地有一神物名爲轉輪鏡,而負責掌管轉輪鏡的神,便是九華尊者,女娲補天之前,他曾經住在九華山上,是九華山山主。後來幫助女娲補天隕落。”
“隻是大概誰都沒想到,他會轉升爲這地府最不起眼的一朵喇叭花……”海又看着身邊虛虛出現的一個人形,笑盈盈的秉手彎了彎腰,“許久不見,九瓣蓮花。”
“你知道這些,就不要出去說什麽了,海又。”人影的表情很是淡然,像是聚衆物之優容爲一體,身形不停地在九瓣蓮花和喇叭花之間轉變,“九華尊者什麽都不知道,我那日拼盡了修爲才在天地間收集到了他一絲殘存下來的魂魄。你尋到西髓,這千萬年的苦果如何,你我再清楚不過了。”
海又沉默了一瞬,随後一歎,“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
“九華尊者從前心爲天下,不論世人向他祈求什麽,他都從未在乎過。他将他的耳朵贈給神獸谛聽,讓它聽着終生疾苦。他将眼睛化爲了南極之地的晨光,讓南極之地可以見到光明……世人所祈求的,他全數都贈了出去。”海又道,“你我相同,我看着西髓一天天爲了西海如此,你看着九華一日日爲着人間那般。他們二人本就交好,現在能夠聚在地方,各自掌管屬于他們真正喜歡的東西,于他們二人而言,是福。”
朝暮垂眸不再說話,漸漸的隐去了身形,臨走之前,他突然聽海又說道:“你我今日遇見實屬偶然,但既然相見。我就不得不囑咐一句。”
“從前九華尊者就視你如寶,甯願以自己五感作爲交換也不願将你贈出。你隻知道你身爲器靈不可有私情,可過往如雲煙已然消失不見,我知道你想要好好看着朝顔長大,但是你更要想想,現在的朝顔,想要的是什麽。”海又笑着說道,“現在的朝顔和溪山一樣,不再是過去的九華尊者和西髓海君,他們隻是兩個單純的孩子。”
“我知道了。”朝暮仔細思索了一下,笑着道謝,徹底消失。
海又這才一笑,轉身朝着橋上走去。
溪山和朝顔正手拉手的在橋上說着什麽,看上去親密的不得了,溪山時不時的會問問朝顔疼不疼,得到答案之後又會朝橋下望上一眼。
“你去哪裏了呀。”看到海又終于上來之後,溪山嘟着嘴巴小跑兩步,抓着他兩根手指就把他朝兩界山拉。“我們要快一些走到兩界山,朝顔不能離開本體太久,他會不舒服的。”
從前他和朝顔一起出去玩的時候,時間隻要久上一些,朝顔就會渾身蒼白無力,回到本體之後也很沒有精神,躲在避光的地方要呆上很久才能緩過來呢。
“以後就不會了,你可以放心的和他一起玩。”海又道:“你們走之後,朝暮告訴我,等他可以化形之後,朝顔就再也不用怕陽光了。以後他可以向着陽光生長,最後蓋滿整座三途橋。”
“真的嗎?”朝顔在一邊開心的問,“其實我也很喜歡陽光,但是曬得久了身上就會破掉,疼得不得了。”
“朝暮已經會說話了嗎,你可以聽懂呀?”朝顔果然就和溪山曾經說過的一樣,叽叽喳喳的一朵小喇叭花,總是能很快的就将消息傳播出去。
“對,我可以聽懂。”海又笑眯眯的,将兩個小不點從台階上抱下去,一邊牽了一個道:“你也可以聽懂朝暮說話,不是嗎?”
“這不一樣啊。”朝顔眨眨眼睛,“因爲我和朝暮是一樣的,你和我們都不一樣。溪山也聽不懂朝暮在和我說什麽的。”
“對。”溪山挺胸脯證明朝顔說的沒錯。
海又臉上的笑意不減,看着越來越清楚的兩界山,“那大概是因爲你們還太小,不夠厲害的緣故。”
溪山和朝顔對視一眼,随後眨巴眨巴眼睛,不約而同的撅起了嘴,一人把臉扭到一邊,重重的:“哼!”
這麽明晃晃的就是看不起小孩子呢!
溪山氣鼓鼓的一隻小手抓着一個不知道藏到哪裏的雲錦糖出來,狠狠地往嘴巴裏面塞了一口——每一次謝必安告訴他不可以多吃甜點的時候,轉過頭就會給範無救好多呢!
哼!大人都是大騙子!
兩個小家夥都不打算再搭理自己,深深覺得搞不清楚小孩子想法的海又也隻能無奈的牽着他們繼續走。
溪山偶爾會說一下方向,避免他走到什麽岔路裏面,一等到了兩界山的地界,溪山就撒開了海又的手,牽着朝顔啪哒哒的跑了上去。
被丢下的海又隻能摸摸鼻子,左右張望了一下,順着溪山走過的地方自己上山。
兩界山在冥府最前方,中間的通道是唯一可以走上奈何橋的地方,而且兩界山上面生産梧桐枝,還有以爲根就生在山上的梧桐仙子。
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出現在三界之中過的鳳凰,在這一日又出現在了冥府之内,領頭的,還是鳳王長歌。
溪山回去的時候,長歌正坐在門前的梧桐樹下,擡頭仰望着在樹枝上面玩鬧的一隻年幼的小鳳凰。
說他是小鳳凰,原因就是……
嗯,鳳凰這個物種,在正式羽褪化鳳之前,其實長像和幼年的小雞崽差不多。
就連叫聲,都是很相像的。
“叽——叽叽!”樹上的那隻小鳳凰看到溪山之後頓時開心的叫了兩聲,憋着勁撲閃着自己肉哒哒的翅膀躍到了長歌的肩頭上面。
長歌美麗的臉轉過來的時候,溪山必不可免的又一次看呆了:“長、長歌哥哥……”
“哥什麽哥呀。”小鳳凰被長歌托在手心裏面遞到了溪山面前,豆豆大小的黑眼珠子裏面全都是溪山的倒影,“你要叫他凰後了,阿山。”
“溪城……?”溪山眨眨眼睛,左右看了一圈,最後目光和長歌手中正收着兩隻腳丫子舒舒服服卧成了一坨的小雞崽對上,“哎呀,你怎麽變成小雞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