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即便是再熟悉,提起這個問題來,也還是有些尴尬的。
謝必安不自在的将視線轉到了屋内正點着的香爐上面,那是一盞西方的文殊菩薩贈送的文王蓮花爐,他說那個香爐與曼珠有緣,而原因便是因爲香爐的外貌像極了曼珠盛開時綻放出的那一雙佛手。
此刻香爐上面飄着淡青色的煙火氣,一陣陣讓人覺得很是舒适的香氣自爐火之中漸漸升起,也能撫平了謝必安此刻的焦躁。
“倒也沒有什麽……”他出神的說道,“隻是我從前帶阿赦去人間那些勾欄院的時候,卻沒有特意去過小館館,這些事情我雖然是知道一些,但也還是有許多不明白的。”
“其實也沒有特意商量過什麽。”曼珠左右看了看,最後還是不自在的走到了門邊,将門給阖上,還做賊心虛一樣的上了門閥。
失去了門口陽光的室内一下子變得有些昏暗下來,沒有了那樣的日頭,反而話就有些好說了。
曼珠清了清嗓子,“我和沙華沒有特意商量過什麽,上下這一方面……我倒也沒有多要求過,從前還有過心思,可事後沙華總要做很多東西,我嫌麻煩,也就沒有……”
這便是曼珠在下承受了。
謝必安沉吟一下,随後笑道,“我知道了。”
他想着,反正範無救也一定不會急在這麽一時,要麽他自己便去人間那些地方找個地方看一眼,也算是長長見識。
曼珠摸摸鼻子,偷偷摸摸的從自己袖袋裏面的乾坤袋中拿出了一個包裹,四四方方的像是一本書的樣子,他将那個東西遞給謝必安,道:“從前沙華和我都不是很了解,因此就找了些孤本看看,左右看得多了也沒有什麽新奇的了,你要是有用……就拿起看看。”
謝必安把袋子拉開一條縫看了一眼,随後眨了眨眼道:“龍陽神君又是何方神聖?”
“隻是由于人間稱呼而幻化出來的一個神祇,才生了幾千年,并不是很出名。”曼珠想了想,“說起來,這位龍陽神君倒也是由人化身,他本身是一個乞兒,後來進了軍營,卻沒想到短短十年便做到了将軍的位置,雖然職位不能和京官比,但是名聲也很好。”
謝必安将書仔細的收起來,垂耳聽着。
“那位将軍名字便喚作龍陽……其實說起來,他和阿赦與沙華在人間倒也算是舊識。”曼珠猶豫了一瞬,“阿赦和沙華隻有一世爲人的緣分,他們的舊識是誰,不用我說,你也應該是知道的。”
“你這麽一說……我倒也是想起來了。”謝必安輕輕一愣,眉頭微微皺起,“我當日去人間,除了阿赦之外并沒有人能夠看到我。我将阿赦的魂魄帶回地府的時候,曾經看到後面那條小巷中有一個臉上帶了一條疤的少年很是傷心。他的身邊,便是那個讓阿赦和沙華當親生弟弟一樣照看的六六。”
“雖然隻是回頭一撇,并沒有看真切,但是在生死簿之上,他的名字,便爲龍陽。”謝必安輕輕一摸鼻子,有些尴尬。
曼珠一笑,“這位龍陽神君其實是以戰成名,隻是因爲他在人間是第一個敢于将男男之情擺到台面之上的将軍,因此人間提起他的名字,倒更多是說另一個層面。”
“聽你這麽說,這位神将倒也算是比較灑脫。”謝必安有些感興趣,“這些畫冊你倒是從哪裏找來的?”
“那位神将送予我的。”沙華一眨眼,表情無辜的很,“我也不知道他是哪裏聽來了我心裏想的東西,我那日四處走着玩,就湊巧碰到了他在奈何橋上,問他緣由他也不說,隻是将這本子給了我,托我若是有空,尋找一個叫胡六的孩子。”
“……”
“……”
他們兩個對視一眼,随後異口同聲道:“胡六?”
謝必安皺眉,“六六這一世便是三尾紅狐家的第六個孩子,名字便爲六。龍陽神君應該是強行觀看過三生池,但他不是冥界中人,因此隻看到了一個名字,大概是以爲六六這一世還是一個人。”
“那位神将既然與阿赦交好,回頭便讓阿赦走這麽一遭吧。”謝必安與其感歎,哭笑不得,“龍陽與阿赦有……收屍的恩情,說起來,還真是有些讓人發笑。”
曼珠默默點頭,這個名頭,其實也是奇怪的緊。
他們這邊話題有了一個了結,就聽門外啪哒哒的跑動的腳步聲,溪山笑呵呵的笑聲從門外傳來,緊接着大門就被從外面敲響了。
“長安哥哥,曼珠哥哥開門呀。”溪山小手在門上啪啪啪的拍,臉蛋兒玩的通紅通紅的,額頭上面還有不少汗水。
在他後面跟着的海又手上還拿着一個潔白的手帕,在日光下像是還發着陣陣的寒氣,上面晶瑩點點,一邊站着的沙華楞了一下,說道:“這是北極之地的鲛人骨煉化出的鲛紗?”
海又笑眯眯點頭,湊到溪山身邊給他擦汗。
沙華沖着他呲牙笑了一下,“可還有沒有多的?曼珠一到正陽的日頭裏便有些無精打采的,我尋找這帕子很久,可北極之地的鲛人已經很久都沒有出現過了。鲛人倒是有很多,可自願再将骨頭投到北極之地的卻沒有了。”
“西又宮還有許多,我回頭便取一些給你。”海又一口答應,随後看着門被裏面打開,溪山一下撲到了謝必安的腿上仰着臉笑。
“哥哥,我想去三途河邊找朝顔玩兒。”溪山的眼睛撲閃撲閃的,“咱們走的時候,我答應朝顔要給他一些水精,幫着那株小喇叭花快一些開花的。”
“好。”謝必安一口答應,“記得帶上海又一起,三塗河邊景色也很漂亮,你可以給他介紹一下。”
溪山頓時開開心心的又撲了海又一個滿懷,讓他把自己抱在懷裏,沖着謝必安擺了擺手,“我會向朝顔讨一些剛張開的小喇叭花的,把它們挂在門邊上,早上可以聽到黃鹂鳥的歌聲哪。”
謝必安笑着站在廊下看着溪山和海又一邊笑着一邊走,溪山不知道湊到了海又耳邊說了什麽,海又頓時一笑,将他放了下來,牽着溪山的手一點點的邁步讓他自己走。
*
曼珠海和三途河特别近,因爲所有魂魄先要從冥府大門走過奈何橋,之後再經過三途河之後才會在曼珠海遊移一段,消磨了最後的前塵過往之後再由鬼差拿着令牌一個個将它們帶到他們各自該去的輪回道上面。
朝顔就是盛開在三途河上面伴着三途橋生長的喇叭花,是一個很可愛的孩子,和溪山的關系一直都特别好。
冥府的孩子很少,朝顔又不能輕易離開本體,加上兩界山離這裏實在是太遠,基本都是溪山自己從兩界山上面跑過來找朝顔玩的。
溪山和海又手牽着手走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穿着紅色肚兜的朝顔正眼巴巴的捧着他自己肥嘟嘟的小臉兒蹲在那裏看着那朵看上去有些虛弱的喇叭花的樣子。
“朝顔朝顔,我回來啦!”溪山還沒有走到橋上的時候,就在下面揮了揮手。
他看到朝顔漂亮的臉蛋兒非常迅速的轉回來,在他眉間那朵喇叭花的花钿像是更加的美麗了一樣。
“溪山!”朝顔**着腳爬上了三途橋上,快速的跑到了溪山身邊,沒有顧及到溪山身邊的海又,和溪山手拉着手就跑回了他的窩那裏,“你看,朝暮好像很沒有精神。正陽時節的日頭還沒有過,三途橋下面雖然蔭涼,可是暑氣實在是太旺盛了。”
溪山看着有些想哭的朝顔,正想要拍拍他的背安撫他,卻沒想到看到了朝顔背後全都是斑斑點點的紅色傷疤。
溪山被吓了一跳,連忙小心的抓着他的肩膀把他轉了一個方向,吃驚的道:“你背上這是怎麽了呀?好多傷口。”
朝顔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肉肉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撫摸了一下看上去正在努力向上攀爬,可枝葉的地方卻有些發黃了的喇叭花,“天氣太熱了,三塗河内可以用的水太少,朝暮把水都給了我,我、我喝了太多,沒有辦法,隻能在上面幫他當着陽光,卻沒想到被曬傷了。”
“你是花,不可以這麽被太陽暴曬的。”溪山很心疼的摸了摸朝顔的背,特别心疼自己的小玩伴受傷。
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從衣袖裏面拿出了一個小瓷瓶,認真的對着朝顔道:“這是兩界山上最好的水精了,我将它們全都帶來了,你背過去,我幫你塗上。”
水精對花草之類天生天養的靈物是最爲好用的仙藥,在它們還是幼苗的時候可以幫助他們成長紮根,長大了之後也很有營養。就連受了傷,塗了水精之後,也吸收的要比其他的神祇要快一些。
朝顔咬着嘴巴猶豫了一瞬,小手背過去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背部,卻還是堅強道:“我、我沒有大礙的,你把這些都給朝暮好不好,他,他的情況已經很不好了。”
溪山這才看向就連枝葉都已經出現了枯黃色澤的喇叭花,立馬就吓了一跳,苦惱的說道:“你爲什麽不去找婆婆,讓她給你一些遮陽的天紗呢。”
朝顔眼淚汪汪的,“我忘記了……三途河上很少有鬼差鎮守,我變爲原型之後就不可以說話了,那個時候太陽太厲害,我怕我變回來朝暮會難受,就一直在爲他擋太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