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都過去了。”海又又是抿唇一笑,低頭望向正仰着腦袋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生怕自己生氣的溪山,眯着眼睛道,“從前的苦難今後再不會有。我就跟着溪山好好重新認識一下如今的四海八荒,二位神君……自便就好。”
謝必安笑着答應,目送着海又一手牽着蹦蹦跳跳的小胖子溪山漸漸走遠,這才将視線轉移向了他和範無救此刻正站着的身邊的桃花樹上。
“這顆桃花樹生長了多久了?”謝必安伸手摸了摸桃樹粗糙的樹幹,斑斑駁駁的有很多傷疤,又被時間的逐漸流逝而慢慢之餘,現在隻留下了肉眼能看得到的或大或小的紋路。
“哎,哎呀呀,呀仙君!”一邊突然出現了一個稚嫩又結巴,聽上去又有些緊張的聲音。謝必安一愣,随後向右邊聲音發生的地方看了過去,卻看到了一個頭上長着亮片小嫩葉分别遮在了耳朵那裏的小孩子。
隻是那個孩子看的方向卻不是自己這裏,而是一臉激動的看着在他身邊站着的一身黑袍,面容冷峻的範無救。
謝必安好奇的轉過頭去,正巧看到了範無救一瞬間變得及其不自然的表情,像是在掩飾着什麽尴尬一樣,将身子微微側了過去,裝作是不認識那個小仙。
若是龐的有顔色的神仙,大概都知道範無救這副樣子是不想說話了……可惜,眼前的小仙,一定是沒顔色之中最沒有顔色的那一個。
不僅沒有顔色,大概還很愛哭。
謝必安眨眼,看着小仙一瞬間盈滿了眼淚的大眼,雙手在身前交握……怎麽看怎麽想把這個愛哭的孩子給抱回冥府呀。
“仙、仙君!”小仙小跑到了範無救身邊,嘴巴裏面念念叨叨的隻知道磕磕絆絆的叫着仙君,臉蛋兒激動的通紅。
“你快停下來吧。”謝必安雙眼微亮,上前兩步扶着那個還在不停打轉的小仙的肩膀讓他停了下來,随後半蹲下身子,笑着道:“你再這麽轉下去,阿赦可是要生氣了。”
小仙頓時‘哎呀’了一聲,停下動作之後又仰着頭看一臉黑氣的範無救,懊惱的揪了揪自己頭上的小葉子,垂頭喪氣道:“阿蛟告訴我讓我不要莽撞,要乖乖的。我又給忘記啦。”
小仙說着,摸了一把眼淚,仰着臉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随後在肚子前面逢着的小荷包裏面摸索了一會兒,找出了一個綠瑩瑩的豆子一樣的東西。
“仙君!枝枝把這個送給你呀。當日你讓阿蛟駝着那九百九十九盞送到西海漂流,卻允了枝枝在冥府紮根的事情,還送了枝枝一顆固元的仙丹,枝枝沒有别的,就是會結果子,可以保佑人家早生貴子哪。”小仙的小胳膊舉了半天,臉上的笑意一點都沒有少,叽叽喳喳的很是活潑。
謝必安閑閑的用手肘撐着膝蓋蹲在地上,一手托腮,眯着眼睛看着更加面無表情的範無救,突然笑了一下,道:“哎呀,我想起來這孩子是誰了……”
“在冥府紮根的槐仙不少,但是像是這麽小的年紀,又融了龍丹導緻升仙的,卻隻有一個了。”謝必安伸出手抓着小槐仙軟嫩嫩的手捏了捏,和溪山白乎乎又胖胖的小手不同,小槐仙的要稍微勻稱一些,雖然有肉,但是看上去是比較漂亮的。
唔,溪山的大概要多上幾個肉坑,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地主。
小仙上下點頭,看範無救終于伸手接下了豆子松了一口氣,随後笑眯眯道:“是的呀。多虧了仙君哪。阿蛟現在成了宋商宮的龍将,我也在宋商宮找到了一個更好的紮根的地方。月下爺爺說我與他有緣,我和孟婆娘娘說了之後,就來了宋商宮啦。”
謝必安這才上下打量了一下小槐仙,随後指了指範無救手中的那個豆子,說道:“這個是你結的果子,又能做什麽用呢?”
“早生貴子!”小槐仙特别清脆的應了一聲,随後又開始蹦蹦跳跳的在他們兩個周圍開始轉圈,手裏還拿了一個槐柳的樹枝在灑着什麽。
謝必安看着新奇,因此也沒有打斷,隻是看着範無救手中的那個豆子笑了一下。
笑的範無救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将那個豆子收起來,妥善的放好了之後才對着停下來喘氣,熱的滿臉紅撲撲的小槐仙道:“你既然已經成功飛升,龍蛟也重新化龍,以後就要認真修煉,切不可荒廢了去。”
“是!”小槐仙樂呵呵的行了一禮,蹦蹦跳跳的跑了。
在他走了之後,範無救和謝必安之間不知什麽緣由的沉默了下來。謝必安面上是滿滿的笑意,範無救一邊裝模作樣的認真走路,一邊偷偷用餘光看着謝必安如玉一樣的面容,好一會兒,他才停下了步子,粗聲粗氣道:“你有什麽話就說吧。”
謝必安佯裝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我沒有什麽話要說的,月下老人正在正殿……”
範無救臉頰微紅,煩躁的皺起了眉毛,“你那日走後,我……就是去買了些花燈放。”
“嗯。我聽到了。”謝必安眼睛愉悅的眯了起來,唇邊隐隐有一條上翹的弧線,顯得很是生動,“你買了九百九十九盞,放在河邊之中……還找了在那條河中居住着的蛟護送那些花燈一路到西海,又給了他一顆養元的仙丹。”
這一句句話說的範無救簡直是要找一條地縫鑽進去。
于是最後他就面無表情的看着謝必安,幹脆自暴自棄的輕哼了一聲,視線轉移到了另外一邊,道:“反正你已經知道了。”
……這話說的,怎麽這麽耳熟呢?
謝必安面上笑意不變,突然想到了最開始将範無救帶到冥府的時候,他和孟婆商量着,說想要趁着自己百年一次的生辰時給自己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
隻是範無救着實不是一個會掩藏自己心思的性子,不過是幾日的時間就已經暴露了自己卻毫不知情,他那時候還以爲範無救是做了什麽錯事兒害怕被自己抓到……結果真的是哭笑不得。
雖然說範無救不那麽開心,但是對于他而言,不論是驚喜還是感動卻都是一絲都沒有少的。畢竟那個時候雖然範無救被他帶到了冥府百年時光,可還是不怎麽愛說話,平日裏也很少出去玩,他甚至有些擔心,将他帶到冥府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呢。
也就是那個時候,範無救一臉懊惱的看着在他房中那盛開了一地的蓮花的時候,對着自己自暴自棄一樣的說,“反正你已經知道了……”
那個語調當時委屈又難過的,弄得謝必安當下就把那時候還小的範無救給抱在了懷裏,親了又親,揉了又揉的。
謝必安突然間心就像是軟的不得了,回憶之中那個一臉倔強又委屈的範無救和現在眼前這個别扭又害羞的人重合在一起,他站起身,将已經比他要高,可以獨當一面的無常神君攬在了懷裏,輕輕撫着他的後頸一手順撫着,歎息一樣的道:“你啊……”
範無救面上像是一副很不開心的秘密被揭穿了的樣子被謝必安抱在懷裏,可就在謝必安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唇角卻又輕輕的上揚,眼神之中全然都是溫柔。
*
他們在路上這麽磨磨蹭蹭,一路走到正殿的時候,月下老人已經快要困的睡着了。
月下老人就和傳言一模一樣,鶴發童顔,臉上紅彤彤的永遠都洋溢着弄弄的喜氣,渾身上下由姻緣線織成的長袍披在他的身上,身形不算大,顯得倒是有些嬌小了。
“月老。”謝必安笑眯眯的拱手打了個招呼,随後從袖袋之中拿出了一個拜帖。
範無救挑眉,狐疑的看了一眼謝必安。
他要帶着謝必安來這裏,是已經蓄謀已久的。謝必安當時還在推脫着不想去,現在卻又從袖袋之中拿出了一個拜帖,隻怕當日是明知道自己的心思,就是想要拖一拖而已。
想到這裏,範無救撇撇嘴角,将視線轉到了殿中四下或站或坐的神仙,放眼望去沒有看到很熟悉的,又無趣的将視線轉了回來。
這邊的月老已經特别爽快的将紅線拿了出來,隻是拿出來之後卻又小孩子一樣的嘟起嘴,摳摳摸摸的道:“我聽說冥府弱水神君釀的酒是三界一絕,老頭子也沒有别的喜好,就唯獨是嗜酒了一些。長安神君以後若是有好酒,一定要給我宋商宮送上一壇呀。”
謝必安笑着答應,“弱水家的酒是最多的。隻是他家裏養着鸱吻,若是來了西海,必定是要帶着鸱吻一起來的,隻要月老不嫌麻煩,弱水以後一定會時常上門拜訪的。”
弱水就是冥府弱水河中的主人,常年都是一身暗沉的與河水顔色一樣的長袍,上面閃爍着點點繁星,像是夜空一樣。他很少會出弱水河,原因就是因爲鸱吻難離弱水。
弱水老人之所以被稱爲老人,并不是因爲他的歲數大,而是因爲在弱水河邊經過的鬼魂時常會看到某些時刻弱水比較虛弱的時候,便是一副老叟的樣子坐在弱水河邊的石頭上面,手中拿着些鸱吻最爲喜歡吃的東西,時不時的會投下去一點。
“弱水神君每逢正陽時節便會變爲白發老叟,本來是家的弱水河反而成了最不能去的地方。說起來,我在飛升之前,和弱水神君也算是有些關系。”月老摸了一把長長的胡子,眉飛色舞的道:“凡人都以爲天下河水最終會彙聚四海,實則卻是聚于冥府,在人天交界的地方再重新轉化,我生在那裏,常年守着人們供奉,這才有了靈智得以飛升,但是一開始那個地方荒蕪的很,除了我之外,連一根毛都沒有。”
月老哼唧唧的道:“當年弱水神君尋找息壤偶然走到那裏,我就快要渴的受不了了,他也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給了我一些弱水,卻沒想到我生根的地方便是息壤。也算是陰差陽錯,我和他便認識了。”
這一段淵源……謝必安倒是真的不知道。
他隻知道弱水是一個很寡言的性子,平日裏最緊張的就是一害怕就會結巴的鸱吻,每天都在不停地尋找着讓鸱吻能夠離開弱水化爲人身的法子,可這麽多年來都沒有絲毫的進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