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無救離開無常殿之後直接前往了冥府皇城。
王城根兒下分别是以十二個祥獸圖騰爲順序排列的冥府長老的居住地點,雖然并不像是天上那樣每日都要特别嚴謹的例行會開上一次朝會,但是十二位長老卻依然會每隔上一段時間就在一起商讨一些冥府的事物。
雖然王殿現在還沒有主人,但是每日該做的工作卻是必不可少的。
冥王殿周遭都有手持着冷鐵長.槍、或是身配長劍的侍衛,門前站着兩個提着燈的仙娥,身上的绫羅随着風吹也會柔柔的在空中飄出一個很好看的弧度。
範無救前去的時候,正好有一隊負責打掃工作的小仙婢從殿内出來,手上捧着已經換下來的獸香和一些器具。
範無救目不斜視的直接越過大門走向了後方處理要事的大殿,裏面并沒有多少人,他在一邊的守閣老人那裏寫上了自己的名字,之後才拿到了進入的鑰匙。
他隻是想來看一下孟婆娘娘請過來的是哪一位佛祖。
其實他對西天諸佛了解的并不多,隻是隐約聽冥府上了年紀的一些仙人曾經說過,謝必安在年少的時候,曾經因爲身上的佛骨不能與冥府相溶,特地前往西天修行了數千年。
隻是讓範無救沒有想到的是,在藏書閣裏面,居然看到了先前有過一面之緣的曼珠。
他隻是遲疑了一瞬,就上前行了一禮,道:“曼珠。”
“是你。”曼珠正坐在書桌上面,赤.裸的腳腕上面纏着一串鈴铛,随着他轉身的動作輕微的晃動一下,頓時就響起了一陣悅耳的鈴聲。
“你來這裏,是要看什麽?”曼珠将視線又轉回了書上,随後說道:“你若是有想知道的,不如直接去問長安。這裏的書,大半都是他親自撰寫的。”
範無救已經走到了書架前面——他自然認得每一本書上的字迹。
他被謝必安帶到冥府的時候,别說是寫字,就連筷子都是不會用的。
千年的時間說快也快,說慢也是慢的。
謝必安親自握着他的手教他寫下了他們兩個人的名字,之後又将他的名字從無赦改爲無救,又給了他一個姓氏。
“我來這裏,自然是因爲有些事情不想去問他。”範無救垂眼,順着年限找。
“你想找的若是關于王城下面鎮壓着的那些東西,并不在這一塊。”曼珠輕聲開口,晃動了一下腳,帶着鈴聲爲背景,他說:“那些東西和這裏的記載是分開的。鑰匙隻有長安才有。”
範無救聞言楞了一下,随後道:“孟婆娘娘本身的記載哪裏有?”
“孟婆?”曼珠側了側頭,眉心的那朵盛開的曼珠花顯得格外的漂亮,在這充滿了古籍的藏書閣中,好像就連他的性子也沒有平日裏看起來那麽不好接近了。
“喏,就在你右手邊。”他伸手輕輕給範無救指了一下,随後将手裏的書輕輕合上,一根手指夾在方才看過的地方,托着下巴側頭看他。
範無救恍若沒有看到,找到了那一年孟婆出行的記錄之後就在一邊坐下慢慢的翻閱了起來。
曼珠輕盈的躍下桌子,身上的紅衣跳躍的像是火焰,他将手中的書在一個地方抹了一下算作是記錄,這才轉過頭,對着一臉沉靜的範無救道:“你與其在這裏讀這些個東西,倒不如親自去一趟四谛天。”
四谛天?
範無救翻頁的動作一頓,那個地方他是知道的。
西方四谛小無言天有一位佛祖,名爲正音。算上他的資曆,已經是一位很厲害的古佛了。
小無言天内日日夜夜不停的超度着八千佛刹,一絲一毫都耽擱不得。
正音古佛以自身公平證道,以一人之力困住最初時的八千羅刹,現在過去這麽多年,裏面關押着的羅刹怕是隻多不少。
四谛天的那位正音古佛,也就是謝必安小的時候侍奉着的那位佛祖。
他仿佛聽孟婆說起過,謝必安小的時候,身上永遠都是一套白色的袍子,從頭包到腳,生怕有一絲不潔淨的東西會沾染上去,讓他尚且不那麽穩定的佛氣變得不安定。
那個時候,正音古佛親手爲他點燃了一盞長明燈,謝必安在四谛天的時候,每天做的,也就是秉着那盞看上去随時都會熄滅的燭火,站在長長的回廊中擦拭着壁畫中刻錄着的諸天神佛。
那裏是萬佛窟,裏面有許許多多已經圓寂了的大佛,大佛腦後總會有一盞耀眼卻不刺目的功德圈,是以代表生前功績。
謝必安的佛性,就是在那個時候漸漸培養出來的。
範無救慢慢放下手中的書,他想着,謝必安在萬佛窟一呆就是千萬年,必然在那裏有很深刻的感情,而自小算得上是看着謝必安長大的正音古佛,一定會知道一些什麽。
“多謝。”範無救真心道謝,還是坐在那裏繼續翻閱起了手中的書。
四谛天這個名字,他其實也是從謝必安口中得知的。
天上地下四海八荒有許多仙家都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西天磨一磨心性,可最終能在四谛天内待下去的,就目前範無救所知,也不過是謝必安和巫頌鎏蘇。
他們兩個也是有緣,被送往西方之後四谛天的大門就已經打開,兩個尚且什麽都還不知道的孩子就已經可以順着那條大路直接通到正音古佛的蓮台下面修禅,可若是沒有那份機緣……
範無救抿抿唇,大概連四谛天的大門在哪裏,他們都是找不到的。
曼珠大概也是知道四谛天不是容易進得去的,于是輕輕笑了一下,走近範無救道:“我當初在四谛天外跪頌了千年都不得而入,要想進去,大概還是要有一個指引。”
“你在人間與沙華有過恩惠,我今日就多說上兩句也是無妨。”曼珠眸色漸深,手中的燈光越來越明亮,“冥府現在存活着的,除了孟婆和已經避世很久的古神之外,大概也就隻剩下我和沙華知道了。”
“有些事情,并不隻是你想就可以做到的。”曼珠将手中的一枚已經很古舊的鑰匙放在桌子上面,“長安有沒有告訴過你,他生于何處?”
範無救搖頭。
“他生于冥府最深處的佛陀海。”曼珠看着範無救登時變了色的臉,一手指了指桌子上面的鑰匙,“湊巧這邊的書一直是由我和沙華保管着,你若是想知道什麽東西,倒不如自己去那裏看看。”
“這藏書閣裏面遞了名帖就可以進來,真正不能讓人知道的秘辛,在這裏,你是什麽都找不到的。”
曼珠說完了一句之後,就輕輕踮着足尖躍了出去,手中的曼珠燈火發散着并不算是明顯的光暈,範無救視線跟着看過去,一直到他消失在了門外,這才回過神,将手中的書籍一下合上,又放回了原處。
所有和謝必安從前有關的東西都被密密實實的保管了起來。
範無救一時間突然感到了無比的挫敗——他跟在謝必安身邊形影不離了千年,可到現在,他才發現,對于謝必安他幾乎一無所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