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你不要再送了！”河岸上，男人沖着身後的女人狠狠地一瞪眼，甩手時，踏上了祁樂的破船。
“你……你一定要回來啊……要是你不會來，我……我就嫁給别人！”女人站在河岸上梨花帶雨，哭花了妝，沖着男人不斷的揮手，眼中充斥着強烈的不舍與哀怨。
“老先生，快走吧……”男人輕歎一聲，不再去看岸上的女人，将頭轉向了河面之上。
夜色将晚，河面上濃郁的水汽蒸騰起來，萦繞之下，有着生離死别之感。
祁樂緩緩地劃動船槳，岸上的女人漸漸走進了黑暗中。這時，船上的男人才緩緩地回過頭去，看向女人的所在，眼中帶着悲傷，但旋即，又轉爲了堅毅。
“打仗了……這才安定了幾年啊，就又開始打仗了……”男人的年紀看起來并不大，但那說話的口氣，卻是帶着滄桑，似看透了世間的一切一般。
“爲了腳下的土地，我覺得，作爲大秦的子民，這場戰場，我必須要參加！”男人看着祁樂眼中帶着堅定，“我覺得您挺像我父親的，雖然我沒有見過他。從他的來信中可以知道，他一直在前線，當初的戰場早就結束了多年也不見他回來，估計早就死了吧。”
聽到男人講話，祁樂眼中忽然閃過一道異樣的光澤，他那渾濁的好像早已經不再轉動的雙目忽然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男人，緩緩地開口，幹涸的聲音蓦然傳出：“你叫什麽？”
“我叫小祁……”
“小祁啊，這個名字倒是有些熟悉呢……”祁樂喃喃，手中的力量更大，破船在水面之上快速的穿過。
小祁下了船，前往了前線，祁樂又渡了一人。
這麽多年，已經不知道渡了多少人了，紅塵滾滾而來，也滾滾而去，世間之事，沒有人知曉其中的變化。
時間再次流逝，祁樂在這無盡的渡人之中似乎是找到了快樂，慢慢的，他學會了同那渡船之人交談，聽聽他們的人生，路過一個又一個的輪回。
看别的故事，渡自己的輪回。
隻是這身在輪回中人，卻并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在輪轉，在飄散。
哒哒哒……
急促的馬蹄聲從遠方的羊腸古道上猛地沖擊而來，竟是讓祁樂那古井無波的心都是猛然一顫。隻見一個須發盡白之人跨着白馬，直刺而來。此人的身側，還有一個女人，一個中年女人，一個漂亮的中年女人。
他們的身後，一隊鐵騎呼嘯而來，手中的劍閃着寒芒，殺機四溢！
籲~~！！
一陣急促的勒馬聲蓦然在岸邊響起，兩人跌跌撞撞般滾下馬來，不要命般向着祁樂奔來！
“老東西，快送我們過河，過去之後，送你一場榮華富貴，保你晚年無憂！”漂亮的中年女人眼中帶着驚恐，但那聲音卻是尖銳，蓦然刺進祁樂的耳中，他眸子一阖，手臂微微用力之下，船緩緩地往後退了一丈，他靜靜地看着面前的兩人，面無表情。
“你快點兒給老子滾過來！”須發盡白的男子眼中閃過焦急，身後的鐵騎馬上就要到了。
“啊！我認得你，你就是當年救了我的那位老先生！當日一别，沒想到，您竟然還在！您快把船劃過來吧！”女人看着祁樂，眼中忽然閃過驚喜，尖聲叫道。
聽到女人的話，須發盡白的男人也是瞳孔一顫之下，認出了祁樂。
“沒想到，您竟然還活着……”
祁樂依舊面無表情，面前的兩人此刻已經快要哭了。
祁樂早已經認出了他們。
女人，就是當年被是幾個壯漢追殺的那個女人，而那須發盡白的男人，正是當年那告訴祁樂已經考了七次的書生。書生的面容其實并不蒼老，應該是經曆了什麽天大的變故，使得他的發須盡白。
铮！
鐵騎踏至，爲首的兵士眼中帶着寒芒。
“就是他！奸相！若是沒有他，你我估計也不會叛秦了吧……”兵士的長槍刺來，眼中帶着一個興奮，因面前這被殺之人的身份而興奮！
當初被祁樂渡過河，書生終于是趕上了科舉，混混噩噩地考完，沒有想到，竟然中了，而且是高中狀元！
書生從此平步青雲，在官場上如魚得水之間，在短短的數年之間，竟是坐到了宰輔的位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也就是在他的帶領之下，央央大秦，緩緩地西沉！
此刻，他雙目中帶着慘然，面如死灰，擡手一巴掌就打在了身邊女人的臉上。
“他、媽的！要不是你！老子能有今……”話還沒說完，銀槍便刺進了他的喉嚨中，生機頓時消散。
“别……别殺我！别殺我！我什麽都可以做，什麽都可以做的！”見到男人死掉，女人眼中帶着強烈的驚恐，頓時将自己的衣服拉開，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面前的兵士眼中閃過一絲妖芒，但旋即，殺手臂一旋，長槍頃刻間将女人的腦袋挑下！
“惡心！”
哒哒哒……
鐵騎消失在了夜色裏，祁樂微微一歎，似乎是想起了什麽，船槳微微搖動之下，走進了河道中，岸上的鮮血緩緩地流逝，就像是某段歲月，淹沒在了時間的長河之中，沒有一絲的浪花，隻有那微微泛着腥味的鮮血，似乎還在提示着祁樂，那裏，這裏，都曾經發生過一些事情，一些值得發生也值得記住的事情。
漫漫歲月緩緩地輪轉，祁樂在這河道上不知道來回了多少次，每一次的來回，都像是從命運的此岸，到命運的彼岸，這中間永不消失緩緩地流淌的河水，便是那人生。
渡過無數的人，但是又有誰來渡我呢？
祁樂依舊在擺渡，隻是眸子裏的滄桑已經濃郁到化都化不開。
祁樂撐着船，漫無目的地遊走在水面之中，沒有時間，沒有方向，直到他被岸上傳來的激烈戰馬嘶鳴聲所驚動。
他看見一個人，提着一把劍，立在了一群人面前。
隔得有些遠，看不見發生了什麽，一群人忽的四散開去。
祁樂上了岸，見到了躺在地上的兩具屍體，以及，一把劍。
這把劍很好看。
祁樂握住了劍。
于是，天地塌陷。
無數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
“此劍，斬靈！”
祁樂爆喝一聲，手起劍落，将這個世界劈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