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厮殺聲再次湧進祁樂的耳朵裏,隻是當年跟在身後之人早已經不在了,天地似乎開始悲泣。
很意外的,大軍竟是節節敗退,現在,祁樂退守在了渭城。
祁樂的眼中帶着迷茫,身旁的少年形容似乎有些熟悉。
“你是……”
“我叫小祁……”
小祁……祁樂喃喃,心中忽然像是有什麽東西再次出現,當初跟在他身後的那道身影似乎……你……又來陪着我了麽…
渭城朝雨浥輕塵。
雨點嗒嗒嗒的落下,空氣有些陰冷,陰風卷動着亂雲,遠處的天際閃着淡淡的黑氣。
“小祁,沒什麽大礙了吧?”祁樂的目光眺向遠方,那地平線之上叛軍正蓄勢待發。
“沒事兒了……将軍放心……”小祁的身子半勾着,他的面上,是剛剛結疤的傷疤,他的神情有些惶恐。自己不過是一個新兵蛋子,懷着一腔熱血來到了這前線,不知道爲何被将軍看中,成爲了他的近衛。
面前的這位祁将軍,在秦國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以說當年的帝國版圖,若是沒有他,絕對不會是現在這般浩瀚。
小祁心中對于這位祁将軍可是極爲的敬重的,從小便一直聽到他的故事,心中更是無限的向往。
那個他從未見過的老爹的來信裏,一直說他就在這個人的身邊做事,小祁當然是不相信的。不知道爲何,那個便宜老爹已經快十年沒有寫信回來了,不知道是不是死掉了。
這次小祁來到前線的目的,還有一個,便是帶着母親的期望,找到他的老爹。
轟隆隆!
大地在顫動,叛軍蜂擁而來,這已經是第三波沖擊了。
祁樂不知道他們到底還能夠堅持幾天,但,必須要堅持,身後的土地,絕對不允許他們踐踏!
刀劍光影紛飛,箭雨飄搖,第三‘波’沖擊終于過去了,城裏的臣民們早已經後撤,現在,在經曆了幾次的亂軍沖擊之後,他們,已經是不足千人。
祁樂早已經是下令關閉城門,守城不戰。
但叛軍士氣高漲,似乎随時都會沖擊而來,祁樂不知道還扛不扛得住,當年的鎮天将軍,沒有想到,今日竟是落得了如此的地步。
“父親,後援還沒到……我出城去看看……!”祁樂的身後,跟着他征戰的兒子,經過了幾年戰火的洗禮之後,面容已經變得滄桑,雙目中帶着堅毅,他看着祁樂,看着祁樂灰白的發絲,眼中閃過堅毅。
“去吧,小心一些……”祁樂微微一歎,父子倆沒有什麽話說,對視一眼,兒子緩緩地退去。
龜縮在城中,這是祁樂不得已而爲之的辦法。
難道我們已經被放棄了?
祁樂心神閃爍,不知道爲何,心神有些恍惚,因爲早該在七日之前到來的援軍遲遲未到。
城裏的傷兵越來越多,但醫師,卻是一個也沒有了。這幾日,因爲治療不利的緣故,死掉的傷員越來越多。
殘陽如血,如人墜入死亡。
小祁看着高坐着的鎮天将軍,眼中的悲傷難以壓制。
少将軍死了,叛軍将他的腦袋送到了将軍的面前,将軍看了一眼,呆呆地坐了一下午,而後,須發盡白,眼中布滿了滄桑與絕望。
時間再次過去了三日。
祁樂緩緩地走到了城牆之上,遠方的叛軍上空似乎積澱着恐怖,随時将要撲殺而來!
這時,下方忽然出現了一個老者,身子晃晃悠悠的,神情漠然,帶着迷茫,緩緩地走到了渭城的城門之下。
天地肅殺,氣氛凝固到了極點,亂雲在橫飛。
祁樂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似乎覺得,下方之人,他好像認識,極爲的熟悉一般,他下令,将對方帶進了城裏,因爲他隐隐感覺,此人,可能會給城裏帶來不一樣的變化。
果然,這位老先生一進城來,便爲城中的傷兵們治療傷勢,十分的用心。
祁樂心中生出了說不出來的感覺,但此刻的他,已經無暇他顧,時間再次流逝。
而随着時間的流逝,絕望似乎已經彌漫進了所有人的心間,他們知道,援軍,不會再來了。
這一日,他們又立在了城牆之上,雨點兒在飄落,叛軍又來了。
祁樂感覺自己的身心似乎已經到了極點,再也禁受不住了。
在他的矚目中,城門破了,他站在城門口,精神開始飄忽,似乎脫離了他的身體。
他開始迷茫,開始茫然,他倒在了地上,血腥味充斥于這天地之間,飄忽之間,天青雲淡。
祁樂再次睜開了眼,從地上緩緩地爬了起來,腳下的青草泛着清香,四周的斷壁殘垣早已經被青苔覆滿,歲月的痕迹濃郁,充斥于天地之間。
祁樂雙目中露出不解,茫然更濃。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于是,他選擇了繼續前進!
從這城中緩緩地踏出,這已經不算是一座城,隻是遺迹。
祁樂從遺迹中走出,一頭的灰發早已經是變成了雪白,一身灰袍中似乎帶着歲月的痕迹,帶着年華的輪轉,祁樂走着,走過了山川,走過了河流,走過了日月,走過了星辰。
春夏秋冬在身邊環繞,日月星辰在指尖流轉。
漫天的流螢在輪轉,宇宙蒼穹,天地玄黃都在崩亂。
歲月從他的指縫間流逝,年輪的長河仿佛已經分不清來路,看不見前程,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走到一條小河邊。
河水清冽,時而有遊魚沖出水面呼吸新鮮空氣,水流聲嘩嘩,鼓動着祁樂的耳膜,他的眼中,忽然看見了那河邊的一條船。
船體通黑,但是極其的破舊,祁樂有些懷疑,這條船,還能過河嗎?
他緩緩地踏了上去,船體嘎吱一聲,祁樂将船槳握在手中,這時,岸上忽然傳來一聲呼喊。
“船翁,等等!請渡我過河!”
祁樂的眼中跑來一個形色匆匆的書生,看到祁樂等着他,他走到了船上,氣喘籲籲之間,開口說道:
“謝謝……謝謝……要是錯過了你,今年的科舉估計我就趕不上了!”書生的眼神很真誠,他帶着一頂蓑衣,渾身缟素。祁樂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地搖着船槳,水聲清冽,似裹着時間在緩慢地流逝。
見到祁樂沒有說話,書生倒是沒有在意,但是他的話匣子似乎是被眼前的河水之景打開了。
“我自幼就在讀書,什麽事情都不做,就是讀書。自認爲也算是飽讀詩書了。但是這麽多年,我參加了七次科舉,卻是一次也沒有中!”
“我不知道這是爲什麽。第一次失敗,我以爲是我學藝不‘精’。第二次失敗,我以爲是我還不夠努力,第三次失敗,我以爲是我沒有給監考銀子,但随着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的失敗,我似乎明白了,我不适合科舉。”
“這是我的第八次了,雖然知道我并不會金榜題名,但我還是要去這最後的一次。畢竟,家中的妻子兒女還在等着我,我希望他們能過一個好的生活,這次回來,我會去經商,賺點兒錢,養活他們!”
船槳緩緩地搖動,船慢慢地靠岸了,書生走了下去,向着祁樂深深的鞠了一躬,踏入了岸上的煙雨中。祁樂的頭上,帶着書生送給他的草帽,灰白灰白的,有歲月的痕迹在其中流轉。
水面上起了霧霭,灰蒙灰蒙的,祁樂的視線似乎受到了阻擋,他緊了緊頭頂的草帽,抿了抿嘴唇,深深地抽吸了一口有些冰涼的空氣,滿頭的灰白之中夾帶着一絲說不清晰的味道。
緊緊地握住手中的船槳,輕輕地劃破水面的靜谧,船影緩緩地搖動,像是一隻長箭,但速度極慢,從水面上緩緩地搖曳而走。
天似乎要亮了,但那水面上的霧氣更重,極其的濃郁,祁樂的手臂有些僵硬了,動了動身子,換了一個坐姿,眺向遠方,他,在等渡河的人。
天空灰蒙蒙的,即便是到了晌午,依舊像是隔着一層紗。
這時,遠處的樹林中忽然傳來了尖銳的聲音。
“******!快點兒!再快點兒!那小娘皮就在前面!”
“要是讓她跑了,回去看大當家的怎麽收拾你們!”粗重的中年壯漢的聲音從樹林中傳出,夾帶着急促的踏步聲,那林子裏似乎有着許多人在奔跑。
此刻,祁樂的眼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女人,女人的衣服很是破爛,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膚,但那面色卻是蒼白,毫無血色,眼神卻滿是驚恐。
她向着祁樂跑來,一路跌跌撞撞,不時回頭看向身後的追擊之人,神情愈發的惶恐。
“******,快快快!絕不能讓她跑了!”十多名兇神惡煞的壯漢從那林中跑了出來,擡眼間,頓時就看見了那女人跑向了祁樂。
爲首之人雙目殺機一閃,頓時喝道:“老東西,你要是敢渡她,老子砍死你!”
女人已經臨近,眼中帶着惶恐,帶着驚懼,雙目無神,但又閃着強烈的求生之欲!
“先生,救救我吧!求求你,救救我吧!”女人帶着哭腔,回頭看見對方已經不足五丈,頓時身子顫動之間,似乎搖搖欲墜了。
“老東西,把那個‘女’人給老子攔住!”
祁樂沒有說話,隻是手臂微微地用力,船槳微微地劃動之下,船開始動了……
壯漢近了,此刻已經不足三丈,女人銀牙一咬,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掙紮着跳上了祁樂的破船。
祁樂的船槳蓦然一動,船頓時離開岸邊,沖進了那河水裏。
“******!老東西,不要讓我見到你!”
壯漢站在岸邊,眼中的殺機毫不掩飾,卻又無可奈何,在原地掙紮了幾下,像是想起了什麽,帶着一衆人等,消失在了視線裏。
河面上的水汽漸漸地消散,女子上船之後,先是向着祁樂連連道謝,祁樂搖了搖頭,示意她不用客氣,女人在沉默片刻之後,卻是蓦然開始哭泣,哭聲越來越大,梨花帶雨。
祁樂沉默不語,沒有勸慰面前的漂亮女人,隻是靜靜地搖着船槳。在這河道之上,他隻負責送人渡河,至于其他,他不想管,也沒有能力管。
船槳聲蓦然搖動,女人哭着哭着,似乎自覺沒有意思了,沉默中任憑水聲入耳。
而後,她忽然清了清嗓子,清脆哀怨的歌聲在這這河道上響起,婉轉,帶着悲傷,帶着無數數不清道不明的負面情緒,頃刻間全部一瀉而出,撞入祁樂的耳中,撞進這河道下的水世界裏,撞進高空之中,連雲朵似乎都在潰散。
凄婉的歌聲熒熒繞繞,祁樂依舊是面無表情,但心中似乎是泛起了漣漪,他似乎是想起來什麽事情,那時的他,似乎是在戰場之上厮殺,他的腦袋莫名之間似乎産生了強烈的撕扯之感,仿佛要将他撕裂。
不知道是回憶,還是下輩子的預見。
他好像看見了自己成爲仙人,擡手時掌間有無盡的靈力在湧動,雙目震顫之間,崩滅無盡的妖獸,戰艦橫空,有神炮仙槍橫亘虛空,更有大能者在摘星捉月。
他看見了懸在高空之中的一把劍,這把劍俯帶着冷酷,帶着茫然,瞰着蒼生。
他看見自己腳下生花,在那天際旋轉飛舞,他依稀看見有少女對着他淺笑嫣然。
這是輪回,還是未來?亦或是過去?
空間在堆疊,歲月在崩潰。
祁樂的眼前再次出現河道,面色蒼白的女人沖着祁樂拱手作揖,而後,跳上了岸,消失在了夜色匆匆之中。
這條船上,再次隻剩下祁樂一人,他有些孤寂,有些落寞,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頭頂的草帽經曆了風雨的侵蝕,短短的數年,竟是開始凋駁,殘破不堪。
祁樂不知道在這河畔呆了多久,他隻是靜靜地搖着船槳。送走了行色匆匆的歸人,送走了嗒嗒的馬蹄聲。
他的眼中,見證了無數的恩怨情仇,刀劍光影,世間百态。
輪回看起來似乎易碎。
……
……
(忽然就對這本書提不起一絲一毫的興趣……再有兩三章把斬靈道這段情節結束,就完結好了,然後寫一本新書,一本在仙俠世界裏盜墓的書。其實千古本書才剛剛開始,大綱設定至少能寫四五百萬字,可惜沒有人看,我前進的動力終于消耗殆盡了,隻能揮刀自宮了。要是哪位道友想知道接下來的劇情,我可以把大綱發出來。鞠躬。)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