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樂坐在劍廬邊緣,雙腿沒入下方淡淡雲氣之中。右手拿着刻刀,左手捧着一個小木頭。
滅空給他刻得樣闆被他放在左側,這隻烏龜靜靜地趴在地上,眸子眺望着身前無邊的雲氣。
祁樂刻得很認真,奈何自己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天賦,所以他自己都看不下去手裏的木雕。
握着樣闆研究了良久,終于刻出了第一個能夠讓自己滿意的小烏龜。
身邊坐着的都是前來釣劍的弟子們,他們都認識祁樂,畢竟在蒼天劍冢之内,若不是祁樂殺死了那名黑衣人,他們之中絕大部分都是沒有機會踏入天離宗的。
但是祁樂爲什麽會在這劍爐呢,他不是成爲了靈派的弟子,正在修習塑靈之法嗎,怎麽堕落到在這裏刻烏龜了?
很多劍派弟子都有些不解,他們當然不會認爲祁樂已經被劍廬選中,已經成爲了劍廬的人。
畢竟這對于一個新人來說,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祁樂的面前有了兩隻烏龜,一隻是滅空刻的,另外一隻自然是他自己刻的,隻是這兩隻烏龜任誰來看,都不會認爲是同一個物種。
“噗嗤!“一聲輕笑傳來,接着便是一隻素手拿起了祁樂的小烏龜,姜千葉一手按在烏龜的腦袋上,坐在了祁樂的身側,笑道,“師弟啊,你确定你這刻的是烏龜?“
今天姜千葉一身白衣勝雪,她單手托着祁樂的烏龜,輕輕在祁樂的眼前晃了幾下,眼裏的戲谑都快要溢出來了。
“我覺得挺像的啊!“祁樂自信道。
天空很藍,此時紅霞沿着翻卷的雲海鍍在兩人的側頰,整個世界似乎是一片金黃。
“你确定?“姜千葉指了指地上的原版,道,“它有四隻腳,而你的這個,怎麽隻有兩隻腳?“
“啊?“祁樂從姜千葉的手裏搶過了烏龜,道,“這是未完成品,師姐,我專心刻烏龜,你不要打擾我!你都不用煉器的嗎?“
姜千葉脫掉了自己的鞋子,露出一雙宛如削蔥白般的小腳,放入了雲海之中,歡快地洗起腳來,笑道:“難道師弟你不知道我是不會煉器的。“
祁樂神色微凝,道:“這怎麽可能?不會煉器,你怎麽成爲塑靈師的?“
“哈哈!“姜千葉雙腳輕輕在雲海中踢着,流光溢彩,“誰告訴你我是塑靈師了啊!“
這話把祁樂說的蒙了,在這塑靈浩土,在這天離宗的靈派,你姜千葉居然不是塑靈師?
祁樂覺得姜千葉在和自己看玩笑。
見到祁樂不相信,姜千葉歪着腦袋想了想,眼睛漸漸眯起,如同一輪彎月,道:“我不是人族,我是一株北海葵。“
南山之水,北海之葵,星醞之杯,青天之藤!
這是傳說中的四大塑靈神物。
想不到姜千葉居然是一株北海葵!
“嘻嘻!想不到吧,你不要看我這天生麗質,肌膚勝雪的嬌俏模樣,其實師姐我可已經活了數萬年了哦!“姜千葉很開心,輕輕在祁樂的臉上掐了掐。
祁樂心情也不錯,放下了手裏的烏龜,道:“師姐,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這數萬年……我估計九成九都是落在靈土裏,汲取日月精華吧。不吹不黑,我看你這心理年齡,最多也就十六七歲!“
“你怎麽知道我才化形成人十七年!哇!“姜千葉的眼睛變成了星星眼,“師弟,你好厲害啊!“
說着,姜千葉就往祁樂胸口倒了過來。
然而卻撲了一個空。
祁樂已經站了起來,迎上了剛剛降臨劍廬的青雨。
看着祁樂的背影,姜千葉迅速站了起來,狠狠地跺了跺腳,然後跟上了祁樂的腳步。
“青雨姐姐。“祁樂向青雨問好。
“我今天可不是來找你的,不過前日說好的事情可不要忘了。“青雨輕笑道,然後看着姜千葉道,“千葉,滅大師在劍廬嗎?“
“嗯,在的。老師帶着三位古靈師在研究劍陣呢!”千葉給青雨指了一條路,然後青雨便消失在了祁樂的眼睛裏。
祁樂看着青雨消失的背影,露出了一絲羨慕。
不是羨慕青雨,而是羨慕那些可以跟着滅空一起研究劍陣的古靈師。
滅空作爲天離宗唯一的一名仙靈師,能夠跟在他的身邊學習,祁樂相信肯定會收獲巨大。
原本他被選入劍廬,是異常興奮的,但是誰知道滅空不教自己塑靈法,反而是讓自己在這裏刻烏龜。
滅空這麽做,自然有他的意思,但是祁樂還是有些羨慕。
“喂喂喂!本少女生得這麽美麗,在你面前,你都不多看兩眼,那一滴古蒼劍柄上的雨水有什麽好看的?”姜千葉插着腰,在祁樂面前晃了晃,終于把祁樂失了的神給找了回來。
“師姐,你還說别人,你不也隻是一株草而已嘛!”祁樂笑道,然後他便看見姜千葉的眼眶忽然就紅了,她狠狠地瞪了祁樂一眼,逃也似的轉身奔入了大殿之中。
祁樂撓了撓腦袋,沒看懂這是怎麽了?一息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
管他呢,祁樂坐回了原來的位置,開始完成每日的十隻烏龜的任務,今日,還差九隻。
……
大唐,神皇宮。
一座偏殿之上,李東歌半跪在地上,李二站在她的身前,負手而立,神色微冷。
“還在生朕的氣?”李二的聲音有些低沉,李東歌是他最優秀的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她不是男兒身。
“兒臣不敢。”李東歌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白玉地闆,毫無感情地機械道。
“陸三哥的死,誰也沒想到,當時他被那麽多高手圍殺,朕也是負了重傷,但對方畢竟還是人多勢衆。”李二難得地解釋了一番。
李東歌目光微閃,沉默了良久之後,緩緩道:“三年前的一個傍晚,我在太和殿看見洛安和母後在交談。”
李東歌的母親早就死掉了,她口中的母後,自然便是大唐的聖後,海空明。
她是李二所有孩子的母親,她更是整個盛唐子民的母親。
将來有一天,她甚至有可能成爲整個大陸的母親。
李二臉色驟然鐵青,猛地轉過身來,恐怖的殺意頃刻間化作實質,宛如暴風驟雨一般,轟向李東歌,卻又在李東歌身前半寸的所在戛然而止,但紊亂的氣流還是微微揚起了李東歌耳邊的鬓發。
“她是陸三哥的師妹,青梅竹馬的師妹!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能想要陸三哥死的人。”李二一字一句地道,“老七,你要知道,你的一切,都是朕給的。這整個盛唐,都是朕的!朕若不死,你永遠都會是公主,身份無比尊貴的公主!”
大殿之上一陣沉默。
微風卷動着殿内睡眼惺忪的燭火,畫面忽明忽暗。
良久,李二的聲音這才再次響起:“死寂海邊,伴随着三聖樹的出世,一座被封印的魔窟現世,數千魔族可能會向着我盛唐而來,你帶兵前去禦之。”
“死寂海一側,我國邊境是連綿的黑山,其内有着恐怖的瘴氣,即便是魔族,也無法抵抗瘴氣之毒,所以它們即便要扣關,也隻能以那唯一的城池——黑火城爲突破。我帶兵去自然沒有問題,但一旦有士兵受傷,那麽瘴氣便會沿着傷口竄入體内,所以我需要塑靈師随軍煉制解瘴丹。”
“解瘴丹是四品丹藥吧,巨葉城外仙靈族虎視眈眈,軍内的古靈師全部抽調去了。”
“那就找天離宗借。”
“可以,反正也不一定會出兵,那些魔族也有可能會前往古蔺。”
……
自從成爲天離宗的弟子以來,這還是祁樂第一次出宗門。
在向滅空請假的時候,滅空看着祁樂刻的小烏龜沉默了良久,若不是等得不耐煩的司寇雲直接沖上了劍廬,找到了滅空,祁樂覺得今天自己絕對是出不了宗門的。
長安城依舊繁華。
祁樂和司寇雲一個俊朗,一個絕美,走在大街上,引得無數的人側目而視,回頭率非常高。
“雲姐,咱們老大,是個什麽樣的人?”祁樂問道,馬上就要見到傳說中的太初的老大,祁樂有些緊張,有些忐忑,有些期待。
司寇雲白了祁樂一眼,道:“等會兒見到你就知道了。”
說話間,兩人停在了一間旌旗飄搖、人聲沸騰、裝飾得富麗堂皇的小樓前。
祁樂嘴角一扯,呆呆地看着司寇雲。
“怎麽?沒來過這地方?”司寇雲笑道。
兩人的面前,正是一座青樓。
這個世界的青樓很有意思,裏面有男有女。
男的可以來嫖,女的也可以來嫖。
能夠成爲修行者的,他們可以有很多的辦法獲得比做|愛更爲舒爽百倍千倍的快感,所以這個世界的青樓,客人來此遠遠不是爲了肉體上的快感。
這裏的男女,都是爐鼎。
都是上好的爐鼎。
雙修一天,抵得上十日苦修。
祁樂和司寇雲在男老鸨熱情地引路之下,來到了位于青樓三樓的包間之中,這裏,一名全身裹在黑衣之中的修士已經坐在裏面,兀自喝着酒。
老鸨很識趣地關了門。
司寇雲和祁樂坐在了此人的身前。
“老大!”司寇雲催脆生生地叫道。
“老大!”祁樂跟着司寇雲脆生生地叫道。
“你現在叫我老大,還太早了一些。”黑衣人猛地擡起了頭,裹在黑色道帽之下的腦袋猛地擡起,祁樂的眼瞳裏出現了一隻鬼哭般的面具。
面具之上,隻有一個洞,露出了此人的左眼。
而在看到此人左眼的一瞬,祁樂的心髒驟然一縮,像是被人狠狠地握了一下,非常吓人。
他叫天鬼,他是太初的老大。沒有人見過他的面容,他展示給外人的,隻有他的左眼。
而他的左眼,有三個瞳孔。
均勻分布在一個圓形的眼球之中,像是一個三瓣花。
“你叫祁樂?”天鬼問道,同時抓起面前的酒杯,給祁樂倒酒,祁樂點了點頭,連忙端起自己的杯子,迎上了天鬼的酒壺。
“你是魂穿而來?”
“沒錯,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我隻是一顆受精卵。”
“有些意思……你是這麽多年,我所知道的,包括我自己在内的,二十五名穿越者之中,唯一的一名隻有意識降臨到此地的。所以,你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祁樂表情凝固了,這是什麽意思,大家同爲穿越者,不能因爲來到這個世界的姿勢不同,而分門别類吧。
“你對太初有多少了解?”
“大概就是盜墓的吧?”
“不不不!”司寇雲捂着嘴接話笑道,“我們不是盜墓的,我們隻是仙藏的搬運工。”
“哈!”祁樂輕笑一聲,這個冷笑話并不是很好笑。
“小雲告訴你,那隻飛船的事情了吧?”
祁樂點頭道:“嗯。”
“你爲什麽不願意回地球?”
“沒有希望的事情,還是不要去追尋了吧。現在這個世界挺好的,我爲了我想要守護的東西而努力奮鬥着,這樣的感覺,很好。”
“可是地球才是我們的家。”
“你确定等到你回去的時候,你的家還存在?”祁樂反問道。
天鬼沒有說話,沉默間,有着三個瞳孔的左目在祁樂的身上輕輕掃了兩眼,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引天劍的劍胎,果然是精緻異常。咦?那是古蒼劍的劍尖,它不是被陸三金煉成了太蒼劍了嗎,怎麽跑到你體内去了?”
祁樂就像是被人活剝了一般,赤裸裸地展示在了天鬼的面前。
但他卻根本不敢動彈,更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反抗之意。
片刻,天鬼收回目光,道:“你這小子的确有些意思。想要加入我太初,其實很簡單,除了滿足穿越者這一基本條件之外,你隻需要再成功完成一件事情便可。”
“什麽事?”祁樂的好奇被勾起來了。
“當着我的面,盜空一座墓。”天鬼淡淡道。
祁樂啞然失笑,道:“我這修爲能盜開什麽墓?有好東西的墓裏面,無數禁制,每一道都能要了我的命。”
祁樂覺得這太初的老大有些不靠譜。
“我自然會爲你選擇适合你的墓。”天鬼撐直了身子,“怎麽樣?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太初?”
“我想,我若是說不願意的話,小命估計就會沒有了吧?”祁樂苦澀一笑。
“怎麽可能?我們隻盜墓,不殺人。”天鬼的聲音很平靜。
忽然,就在他話音落下的這一刹,他的左目中,三個瞳孔忽然轉動了一下,然後祁樂便聽見屋頂傳來一陣瓦片碎裂的聲音。
滴答滴答。
有液體從房頂落下,落入了祁樂的酒杯中,酒水頃刻間化作一片殷紅,濃郁的血腥味泛起。
“老大,有新人來了都不介紹給我認識認識?”
一道魅惑的女聲忽然響起,祁樂隻覺得一陣香風灌入鼻腔,然後懷裏忽然就多了一個柔軟的軀體。(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