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峰大人居然認爲祁樂可以觀完所有的碑文?
一個區區三品塑靈修爲,剛剛加入靈派的祁樂能夠觀完所有的碑文?
沒有人覺得一葉秋的話能實現。
無字碑前,白川席地而坐,嘴裏滲出的殷紅之血已經淌了一地。
他眉心緊鎖,似在掙紮。
他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成,則風雲化龍,敗,則魂死魄亡。
祁樂硬着頭皮繼續往上。
這上碑林他一路走來,不知道怎的,反正那些碑文他隻要掃一眼,心裏就更明鏡一般,這些碑文在他的眼裏,簡直和白紙黑字一般,他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明悟其間的含義。
祁樂也不知道這是爲什麽,反正這些碑文他就是看得懂。
而且是一眼就能看懂。
此時太陽已經升到了正中央,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
祁樂慢悠悠地往上,腳步很緩,因爲他終于遇到了讓自己停留的碑。
一葉秋立在山道上,注視着白川。
這是确定白川人生命運的時刻,他到底能不能闖過去?
“師叔。”姜千葉從人群中鑽了出來,拉了拉一葉秋的衣袖,小聲道,“那個祁樂您是從哪裏帶回來了啊?”
一葉秋淡淡地看了姜千葉一眼,笑道:“就是升仙會裏的那個小子!”
“原來是他!”姜千葉輕輕地捂住嘴巴,眼瞳裏的神采越來越濃。
一葉秋看在眼裏,眉間微鎖,忽而道:“千葉啊,我第一次見到這小子的時候,便看見他眉心隐隐有一道粉氣浮沉。”
“師叔,您老想說什麽?”姜千葉翻了翻白眼,沒好氣道。
“此子命犯桃花,你和他八字不合。”
“呸!人家今天第一次見到他,你居然就和人家說什麽八字不合!有你這樣的師叔嗎?”姜千葉猛地在一葉秋的下巴下一抓,薅掉了一葉秋的一撮胡子,旋即吐了吐舌頭,鑽進了人群中,躲在人群的最後面向着一葉秋示威。
衆弟子們早就對眼前的場景見怪不怪了,這位靈派的大家長,無比威嚴的掌峰一葉秋大人,從來都是被姜千葉吃得死死的,拿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時間流逝,大約半個時辰之後,祁樂再次往上,此時,他已經踏過了第十五碑。
第十六碑,是一塊由黑白雙色交織的金屬碑。
它的前面,盤坐着一名黑衣少女。
黑衣少女的衣衫之上,已經布滿了塵埃,似乎在這裏許久沒有動彈過了。
“七夜坐在那裏多久了?”一葉秋眉間微皺,向着身後的弟子問道。
一名微胖、頭發稀少如同秃頭的弟子向前一步道:“自從七夜師姐自斬一刀,修爲從古靈師跌落以來,她已經在第十六碑前盤坐了整整十三個月。”
“十年前,我便告訴過她,她的路有問題,走不通。當時真是青春年少意氣風發啊,硬着頭皮往下沖,結果呢?”一葉秋神色微嘲,“當然若是聽了老夫的建議,此刻她已是真靈師。”
微胖弟子悻悻地退後。
第十六碑,名爲亂。
上面也隻有一個字,亂。
這個字寫得很潦草,仿佛寫它之人是在狂飲之後,醉眼迷離之下,随意寫就,恣意不羁,筆鋒張狂。
祁樂立在了黑衣女子的身側。
黑衣女子緩緩擡起頭,看了祁樂一眼,眼瞳裏沒有一絲的表情,道:“誰讓你站在我旁邊的?”
祁樂詫異地望着七夜,這女人好大的火氣,好霸道的口吻。
祁樂冷冷道:“上碑林是屬于靈派天離宗所有弟子的,這腳下三尺之地,何人不可站之?”
女子臉上一抹怒意浮現,喝道:“我三尺之内,不能有人靠近,此事,整個天離宗的人都知道!”
祁樂攤了攤手:“不好意思,我是新來的。而且……”
祁樂眼神打量了一下兩人的距離,接着道:“我目測我們之間還是有三尺距離的。”
說完,祁樂邁步往上。
七夜表情一僵,然後在衆人震驚的目光之下,已經九個月沒有動彈的她忽然站了起來。
一道流光在祁樂的身前閃過。
七夜停在了祁樂面前。
兩人的距離,兩尺七寸。
“糟了!祁樂要被雷劈了!”姜千葉大叫。
“哈哈哈!惹誰不好,非得去惹七夜師姐!這下有這小子的好果子吃了!”
轟!
一道奔雷自虛無之間驟然降落,轟向了祁樂。
祁樂身子陡轉,鲲鵬步法在瞬間運轉到了極緻,悶雷擦着他的身子而落,在地上轟出一個大坑。
“天雷之體!?”祁樂看着七夜,額角生出了一絲冷汗。
怪不得七夜不讓自己靠近她,原來這是爲了自己好。
天雷之體,傳說中得到雷道眷顧的無上體質,掌握着逆天的雷系術法。
沒有人可以靠近天雷體三尺之内。
這是幸福,也是悲哀。
幸福是沒有人可以近身攻擊天雷體,而悲哀則是天雷體永遠無法和自己親近的人做一些親昵的動作。
七夜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和任何人接觸過。
明白了事情的真相,祁樂看着七夜的眼神帶上了些微的憐憫。
七夜冷冷地掃了祁樂一眼,轉身下了山,她向着一葉秋微微點頭,看着身前已經閃開了一條暢通無阻大道的衆人,眼神之中,露出了一抹哀傷。
那是種孤獨到極緻的哀傷。
祁樂繼續往前,到了這個地步,他每到一碑,都會駐足一會,雖然眉間隐含的煞意表示,他也并不輕松,但這些碑文,似乎并沒有攔住祁樂的能力。
日漸西沉,上碑林内外,弟子越聚越多。
他們的眼瞳裏有期待,有妒忌,有怨毒,有淡然。
難道祁樂今日真的會創造一場奇迹,一日觀盡此間的所有碑文?
當太陽下沉了一半,天地間變得藍紅紫相間的時候,臉上挂着些微疲勞的祁樂終于在衆目睽睽之下,立在了青山之巅。
他的身前,隻有剩下一道電碑。
祁樂轉過身來,面對着衆人,夕陽在他的身後熠熠生輝。
祁樂向着衆人咧開了嘴,左手向後,穩穩地按在了電碑之上。
天與地與人,此刻仿佛融化了一體。
祁樂沐浴在了黃金色的芒中。
祁樂沒有被劈。
一直以來被天離宗弟子們看成魔鬼的電碑在此刻仿佛睡着了。
然後衆人便看見第二十九碑忽的亮起,一道流光溢彩的神柱直灌穹宇。
第二十八碑亮起,轟鳴旋動。
第二十七碑亮起。
……
第二碑亮起。
第一碑亮起。
二十九道碑文在此刻驟然震動,化作一道無上的偉力于天離宗的上空構建出了一道巨大的陣法,籠蓋八方。
左側劍林之中,無數的劍意随着碑文的震動而震動,無盡劍氣頃刻間沖天而起,灌注入了半空之中巨大的陣法内。
整個天離宗開始轟鳴。
驚世的轟鳴聲彈指遮天,塑靈浩土與劍靈浩土無邊土域開始震顫。
長安城開始顫動。
青山之上,所有人被一股巨力橫推出山。
巨大陣法旋轉,一道靈光墜落,與電碑鏈接在了一起。
轟!
電碑崩解,散作漫天的流光,将祁樂環繞。
巨大陣法之内,隐隐出現了一道黑色的旋渦,一角巨大的赤紅色金屬物在其内沉浮。
巨大的罡風在天離宗内卷動,激活了宗内無數的保護大陣。
半空之中,一葉秋、拓拔野、澹台月、司寇雲等各脈掌峰紛紛懸立空中,臉上露出一絲茫然。
“我天離宗開派以來,這道電碑便一直伫立在此。而劍林與碑林,也是在它自己的引動之下,将散落在我宗内各處的劍意碑文攝取而至。原本以爲它不過是看中了這些碑文内蘊含的無上真意,現在看來,似乎其内還另有隐情啊。”拓拔野看着眼前的畫面,緩緩道。
“這些劍意和碑文加起來,似乎是一道鑰匙,開啓了一處恐怖的所在,我們要不要阻止?”南陵雪望着那陣法之中若隐若現的被撕裂的天幕,很是擔憂。
拓拔野搖了搖頭,眼前靈光亂卷,席卷了整個天離宗,使得天離宗仿佛被焚煮了一般。
“電碑的确是一件鑰匙。但是想要開啓它,卻是無比艱難。”一葉秋忽然道,“需要劍道與靈道齊動……你們看到了嗎,祁樂那小子現在似乎又踏入了引天之心的狀态。”
衆掌峰瞳孔驟然一縮。
“不是引天之心。”半空中忽然泛起了一圈漣漪,一道黑色的身影踏了出來。
“滅老。”衆人看着滅空,紛紛露出尊敬,“不是引天之心,這是何意?”
滅空立在了衆人之前,亂風卷動着他的衣衫,他沉默了片刻,道:“他的體内有一道引天劍的劍胎!”
“引天劍!?”即便是淡定如拓拔野,也是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這可是引天劍啊,這是所有劍道修士都無比向往的引天劍啊!
祁樂這小子,體内居然有一道引天劍劍胎,即便是拓拔野,也開始嫉妒起來。
天地之間,奔雷遊走,似乎末世開啓,祁樂被無數的流光環繞,緩緩向着上蒼浮起。
陣法的中央,呈現出漆黑一片,一隻巨大的赤紅色爐腳忽然出現。
“三世烘爐!?”滅空呼吸驟然一變,眼瞳之中猛地飛出一道神芒,橫掃諸天。
長安,神皇宮。
摘星樓頂。
海明空靜靜地望着天宇中出現的巨大旋渦,向着身邊的李二道:“看到了嗎?其間因果,大到我都不敢相信。”
“三世烘爐現世,懸劍又将染血啊。隻是不知道它将會落在何處?”李二輕輕搖了搖頭,“祁樂這小子還真是讓人驚喜啊,想不到三世烘爐的鑰匙,竟然就在天離宗内。”
與此同時,整個大陸,無數的高階修士紛紛震動,無數的目光紛紛向着天離宗投射而來。
“三世烘爐的鑰匙怎麽會在天離宗?!”
“想不到啊,老夫竟然還有看到三世烘爐現世的一天。”
“它會墜落在何方?”
“造化!大造化!”
“這一世你我可否踏出最後一步?”
“遙遙仙路無盡期,不見明月未來心。”
“……”
天離宗,一座梓木之巅。
真仙子青天屹立其上,身子微微顫動,眼瞳之中,更是失掉了焦點:“父親……父親你還活着嗎……”
無數或是貪婪或是躍躍欲試的恐怖目光齊齊落在了天離宗,天際之外的雲層之中,隐隐有虛影降臨,企圖半路截掉三世烘爐。
當此時,一道神芒忽然從天離宗内飛出,一聲撼動天地的聲音驟然響起:
“東西在我天離宗天域,此物,自然便是屬于我天離宗的。誰要是覺得自己活夠了,可以來試試。”
道音轟鳴,滅空的聲音在懸劍席卷了整個懸劍大陸,就連古蒼神劍似乎都在隐隐發顫。
“滅空?你居然還沒有死?!”
“老不死的!你好大的口氣!三世烘爐,葬下了三尊仙,豈是你天離宗能夠吞下的!?”
轟隆隆。
天幕裂開,天離宗上空的陣紋開始不斷湧動,無數黑色的裂紋在虛無間蔓延,空間似乎要塌陷了。
祁樂升至半空,一道黑色的芒忽然墜下,擊散其周圍的靈光,從祁樂的眉心沖入了祁樂的體内。
祁樂立刻昏厥,直接而下。
滅空擡手一揮,将祁樂抱住。
“鑰匙已經在祁樂體内了。”滅空淡淡道。
咔咔咔……
巨大宛如虬龍的黑電在虛無間亂竄,如同真仙降臨一般,天地靈力亂動。
一隻巨大的赤紅色三足兩耳的烘爐終于完全從天幕之中鑽出。
然後又在瞬間消失,如同從來沒有出現過。
“這隻是一道三世烘爐的虛影,剛才它的出現,不過是将鑰匙送來。距離其本體降臨此界,短則半月,長則數年。做好準備吧,大造化即将降臨。”滅空盯着空中那道還未愈合的巨大陣法一邊緩緩道,一邊将祁樂交到了司寇雲的手裏。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爲事情已經結束了的時候,那黑色的裂紋之中,忽然滲出了黑色的血。
如同蒼天在泣血!
與此同時,伴随着黑色而現的,是一張獵獵而起的,沾染了鮮血的青布。
鮮血滴落在虛無間,虛無立刻泛起層層漣漪,巨大的壓力直接壓塌虛空。
好恐怖的血!
“那是……仙的裹屍布!”滅空眸光一綻,然後蓦然探出一手,萬裏風雲卷動,轟鳴間直奔青布而去。
“滅空,留下仙王裹屍布!”
“本座剛好需要一滴真仙血煉器!”
就在滅空探出手的刹那,整個大陸,七八隻大手蓦地跨越了無盡的空間與距離按在了青布之上。
他們在争奪這件青布。
此物,讓所有人沸騰!
因爲這是一件仙王裹屍布!
其上沾染了真仙血!
它是一件堪比仙器的存在!
混沌流轉,九天之上,大戰驟起,恐怖的轟鳴整整響動了半日,懸劍才恢複了平靜。
而那件仙的裹屍布最後被誰得到了,除了當事人,沒有人知道。(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