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綿延着的是上千裏的巨大碼頭,終日吞吐着巨大的商船與戰艦。
一處布滿着礁石的岸邊,一個綠衣少女正揪着一個小和尚的耳朵高聲道:“空空啊空空,你怎麽這麽沒用!這都半個時辰了,還釣不上來一條魚!我都快要餓死了!”
少女柳葉彎眉,芙蓉如面,眉間輕蹙,提溜着小和尚的耳朵擰了半圈。
小和尚一手握着魚竿,猛地跳腳,躲開少女的手,連忙道:“小心,我是和尚,和尚不能殺生。”
“誰叫你殺生了?我隻是叫你釣隻魚起來,我想和它交流交流感情。”少女往前一步,就要去揪小和尚那已經通紅的耳朵。
小和尚立刻大叫:“别别别!再來就把魚給吓跑了!”
話語間小和尚察覺到魚竿動了動。
少女眼疾手快,猛地把魚竿奪了過去,釣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魚。
少女有些沮喪,但還是将魚串了起來,放在了一旁的火堆上炙烤了起來,一邊烤着一邊嘴裏還嘟囔着:“你說說,要不是你蠢到把包袱丢了,咱們能淪落到這個地步嗎!?”
“那個……包袱一直是你背着的。”小和尚弱弱道。
少女像是被踩到了痛處,秀眉一皺,道:“我睡覺的時候你爲什麽也要睡覺!不知道看着包袱嗎?”
“阿彌陀佛。”小和尚宣了聲佛号,道,“師傅說,人生就是一場盛大的修行,包袱丢了就丢了,這沒什麽。”
“還沒什麽?!”少女丢下手裏的魚便向着小和尚撲了過去。
就在兩人打鬧間,不遠處的碼頭上,一條商船緩緩靠岸,一男一女從船上走了下來。
男的俊朗,女的漂亮,站在一起宛如一對璧人。
他們向着船上的一名中年男子微微作揖,然後向着臨海城而來。
結束了對小和尚的毆打,少女這才發現自己的魚烤焦了,欲哭無淚。
祁樂和米米走了過來,少女眼前一亮,低聲在小和尚耳邊道:“那位姐姐好漂亮。”
臨海城高大的城門就在前方不遠,這是米米第一次見到陸地上的這麽大的城池,心中正在震驚着,忽然瞥見了左前方的一名可愛少女身側的火堆,以及火堆旁焦糊糊的魚。
她頓時開心了起來,想到了在海島上祁樂給她烤的魚。
“小妹妹,你很有眼光。”祁樂看着少女笑道,少女有一張粉嘟嘟的小臉,祁樂看得心中歡喜,想要伸手捏捏,一道瘦小的身影忽然擋在了身前。
小和尚一臉警惕地看着祁樂和米米,将少女護在自己的身後,道:“小心,師傅說過,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不能相信。眼前這個女人不僅漂亮,她身邊的男人也很好看。這樣的兩個人,我們絕對不能和他們講話!”
小和尚說着就要推着少女離開。
可少女卻對祁樂兩人極有好感,脆生生道:“哥哥姐姐,我叫莫小心,他是戒空,我們是奉家師之命出來遊曆天下的。”
“你們這麽小你們師傅還真是放心啊!”祁樂輕笑,覺得面前這兩個小孩子很有意思。
“阿彌陀佛,師傅說過,世間的一切都是虛妄,隻要我們心中有大道,那麽便可以達到任何地方。”戒空死死地抱住莫小心,不讓她往前。
“咕咕。”一道奇怪的聲音忽然響起,祁樂面色古怪地看着小和尚,隻見小和尚的臉刷的一下就紅到了耳根,他低下了頭,很不好意思。
“哈哈,餓了吧,走,我請你們吃飯。”祁樂哈哈大笑,原來這兩個小家夥是餓了啊,怪不得在這裏烤魚。
祁樂大手一揮,莫小心立刻歡呼雀躍着在祁樂身邊跳來跳去,然後牽着米米的手,大步往臨海城而去。戒空一直警惕着祁樂,但又覺得不能對不起自己的肚子,最後還是勉強自己跟上了祁樂的腳步。
臨海城伫立在空明海邊已經上萬年了,經曆過多次戰亂依舊挺立着。
這裏是大唐的第一水運樞紐,它西臨空明海,東接安水河,其綿延一萬兩千裏,直達大唐都城長安。
在人潮洶湧中,祁樂等人進了城。
找了一間客棧,剛進去莫小心便叫嚷了起來,揉着肚子不斷地哀嚎,似乎再不上菜就要餓死了。一坐上桌,她便在瞬間點了一桌子的菜,大部分都是葷菜。
祁樂當然沒有意見,在大海上走了小十天,天天都在吃魚,現在驟然看到這麽多鮮美的菜肴,祁樂也覺得肚子一空。
“這個應該這麽吃。”米米拿了一塊清蒸的螃蟹,便往嘴裏放,祁樂連忙奪了出來,教她剝好。
“諸位道友,諸位道友!”客棧的老闆忽然高聲道,“從今日起,凡是參加我大唐天離宗升仙會的修士,全部可以免費獲得一壺靈酒,祝大家馬到成功!”
聽到老闆的話,祁樂這才發現四周圍全是一衆的少男少女,他們身上的修爲波動也高低不一,有開元境,有靈冥境,也有祁樂完全看不穿修爲的。
一間小小的客棧,便有二十來名前往大唐升仙會的修士。
競争對手很多啊。
“哎,我們就是爲了來看升仙會,結果把包袱丢了,否則今日我一定請你!”莫小心吃得滿嘴流油,忽然覺得自己吃得好像太厲害了,忍不住向祁樂解釋道。
小和尚戒空也很餓,但他的手裏隻有一個饅頭,懷裏裝得倒是滿滿當當的,他已經在爲自己的明天做打算了。
“老闆,再來兩盤饅頭。”祁樂道。
戒空神色一頓,看了祁樂一眼,眼中的警惕消減了不少,他又抓了一個饅頭。
祁樂一邊吃着,耳朵倒是落在四周圍的修士們身上。
“這次的升仙會可不一般啊,九十九道天離令發出了九十個。”
“不會吧,兩年一次升仙會,每次隻有九十九道天離令,這麽多年,最多的一次不過發出了五十個吧。能夠得到天離令的,無一不是絕頂天驕。難道說今年有九十個天賦恐怖的人傑?”
“古蔺王家王逸仙,東嶽穆家穆劍南,開雲水念秋,綏谷百裏風……這些可都是聞名懸劍的絕世天驕,他們可都收到了天離令,這一次的升仙會,當真是龍争虎鬥!”
“你們知道嗎,天離宗九脈每一脈都有十道天離令,而這一次,聽說此前從未送出過天離令的掌劍一脈長老司寇雲也送出了一道天離令!”
“能夠被天秀之雲看重的天驕,他會是誰?難道是西極之地的那些恐怖靈族?”
“哈哈,諸位,這個人你們永遠都猜不到。前幾日大唐歸省的九公主你們都看到了吧?”
“看到了,聽說是嫁到了空明海對面的一個貧瘠小國,他們那個太子你們看到了吧,簡直就是個病秧子。而天秀之雲的這道天離令,便送給了南國的一名世子。”
“不會吧!堂堂天秀之雲豈能如此兒戲!那可是天離令,是不用參加升仙會初選的天離令啊,怎麽就這麽送出去了!?”
“一個小小的南國,靈力不知道匮乏成什麽樣子,那裏的天驕,又算得上什麽?簡直了!”
“……”
聽到四周圍的話語說到了自己,祁樂面不改色,反倒是有些高興,因爲他聽到了李長生他們的消息。
他們還沒有死,真好!
菜足飯飽,在得知祁樂也要去參加升仙會之後,莫小心便賴着祁樂不走了。
反正大家的目的地都一樣,不如結伴一起,這樣相互有個照應,方便行事。這是莫小心給戒空的理由。
臨海城有一座巨大的傳送陣,可以直達長安城,但需要聚集一定的人數才能開啓。祁樂四人便住在了客棧,等待着。
翌日,莫小心帶着眼冒星星的米米拉着祁樂出了客棧。
昨夜莫小心和米米睡在一起,其間不斷向米米說着城裏有着什麽好東西,怎麽怎麽好玩。米米可從來沒有見過這些東西,立時興緻大起,一大早便拉着祁樂和戒空出了門。
“待會兒我們一定要去買一顆空呗,吹出來的聲音真的好聽極了,還有我們……”
戒空和祁樂走在兩女的身後,聽到莫小心的話語,嘴裏不斷地念着阿彌陀佛,他知道莫小心給米米介紹的,都是她自己喜歡的東西。
比如那個什麽空呗,莫小心就心儀好久了,但一直買不起,今天終于遇上了冤大頭。戒空看了祁樂一眼,然後繼續目不斜視,在心裏爲祁樂默哀了一聲。
“你就是祁樂?”兩名兵士帶着一名中年男子忽然立在了祁樂的面前。
“祁兄弟,軍神大人知道了你的精鹽,想請你去了解了解情況。”說話的是那名中年男子,他是祁樂這次來唐乘坐的商船的船老闆老田。
在大海上的那幾天,米米天天都要吃祁樂烤的魚,從而也就讓老田第一次吃到了如此高純度的精鹽。
臨下船的時候,祁樂便把剩下的半瓶精鹽都送給了老田,老田喜不自勝,回到家便向自己的老婆炫耀。
老田的老婆也是個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人,轉身就帶着精鹽到隔壁老王家吹噓去了,說自己家的精鹽有多麽的好吃,整個大唐都找不到這麽好吃這麽精純的食鹽來。
老王家有個兒子在軍隊裏當兵,部隊來到了臨海城要修整幾天,他也就請了假回家看看。誰知道一回家便看見了老王老婆手裏的精鹽。
常年在軍隊中,沒有人比老王的兒子更明白這樣的精鹽代表着什麽,若是掌握了其煉制的方法,那麽整個大唐的鹽行業,将會受到巨大的沖擊。
顧不上其他,兒子立刻将這個消息上報,軍神大人親自見了他。
于是現在祁樂的面前多出了兩名兵士,大唐的軍神要見他。
聽到老田的解釋,祁樂也是苦笑一聲,不過大唐的軍神……陸三金居然在這裏?
“走吧小子,你算是走了大運了!”爲首的那名兵士上下打量着祁樂,祁樂從他的眼中看到了貪婪。
“傳送陣一開,你們立刻趕往長安城。”祁樂在戒空的耳邊小聲說道。
旋即又和和米米、莫小心交代了幾句,祁樂便跟着兩名兵士而去。
他不得不去,在大唐,反抗唐軍,就是在反對唐皇,這是對皇威的蔑視,是死罪!
戒空看着身前毫不在意站在一個小攤前喜笑顔開的米米和莫小心,眼神變得凝重了起來。
“快點兒小子,磨磨蹭蹭的,你在搞什麽?”兩名兵士一前一後地圍着祁樂,聲音微冷,三人走進了一條小巷子裏。
祁樂停了下來,道:“你們想幹什麽?”
“幹什麽?哼哼?”陳小磊嘴角噙着一抹冷意,将祁樂圍在了牆邊,道,“把你的煉制精鹽的方法交出來吧。”
“拿着我的東西去邀功?”祁樂摸了摸下巴。
“方法在就好,至于是什麽人交出來的,不重要。”陳小磊輕笑道。
祁樂看了身後的那名兵士一眼,道:“我也覺得……這種東西,一個掌握就夠了。”
陳小磊偏了偏腦袋,那名兵士立刻往後一退:“陳哥,陳哥……你……”
還來不及反抗,兵士就倒在了血泊中。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放心,隻要你交出來,你便可以活着離開長安城。”
“到城外去吧,那裏才能演示。”祁樂不動聲色道。
面前這名兵士出手狠辣,是一個角色,他的修爲應該在靈冥境三四品左右,自己和他正面戰鬥不一定能占到便宜,而且在城裏是絕對不能起沖突的。
……
城外,一方密林之中。
祁樂和陳小磊立在火堆前,看着手中的鍋裏水分不斷減小,亮晶晶的鹽晶緩緩凝結而出。
“這……這簡直就是神技啊!”陳小磊激動得顫抖了起來,他一手捧住鍋,沾了一點其内的鹽晶入口,眼中立時露出一道精芒。
這樣的精鹽,他從未見到過!
“小子,你很不錯,我……唔……”幽暗中,祁樂的手按在了他的後腦勺上,狠狠地一捏。
陳小磊倒在了火堆裏,将裝着鹽晶的鍋打翻了。
一道靈光從陳小磊的頭頂湧出,瞬間消失。
“該死!居然有魂燈!?”祁樂咒罵一聲,立刻展開鲲鵬步伐,竄進了臨海城外的山脈中。
五十息後,數道身影轟的一聲便落在了此地,殺機滔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