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這雙眼睛下,更有兩行觸目驚心的血痕。
鮮血依舊在流淌,祁樂可以清楚地聞到一股血腥味湧來。
這雙眼睛眨了眨,一道蒼老分不清是男是女的聲音緩緩傳出:“道友,幫幫我吧,困在這裏,我生不如死。”
“你爲什麽會在這裏?這裏又是什麽地方?”祁樂靠在身後的雕像上,凝視着這雙眼睛。
“我爲什麽會在這裏……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麽會在這裏……從我醒過來開始,我便被困在這裏……道友,行行好,救我出去。”蒼老的聲音帶着哭腔,很誠懇,很可憐地向祁樂道。
“那我可不敢救您出去。”祁樂冷笑,什麽都不願意告訴自己,誰知道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要是把不應該放出來的東西給放出來了可怎麽辦。
“小子,你知道韓家嗎?”血眼不願放棄,繼續道,“韓江遠。”
聽到韓江遠三個字,祁樂眸子明顯地躍動了幾下,道:“千山連萬水,孤徑寒江遠!三千年前,以一己之力,成功橫渡從未有人能夠踏過的六世弱水河,到達那未知彼岸的絕世天驕韓江遠?傳聞中其驚才絕豔,天縱之姿震古爍今,三十歲便登臨第八境巅峰,乃是古蔺韓家萬載以來最有希望成仙之人。可惜他在登臨彼岸之後,便再也未曾出現過,很多人懷疑他是不是在彼岸看見了傳說中的忘川河,神魂遁入了幽冥中。”
說道韓江遠,祁樂也是心有戚戚焉,這絕對是一代天驕,若是當年他沒有去渡六世弱水河,沒有消失在彼岸,定然是當世懸劍大陸的一代巨擘。
“原來已經三千年了啊……我就是韓江遠。”血眼感歎間一字一句地說道。
“哈哈!”祁樂咧嘴一笑,“道友,你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韓江遠可是在那傳說中的彼岸。”
“我在登臨彼岸之後,的确看見了忘川河,河上漂浮着無數的生靈,漂浮着他們的喜怒哀樂,他們的貪嗔癡怒,他們的欲望,他們的情緒。所以我不由得陷入了其中。
而就在這時,在無數生靈的包裹之下,一隻巨大的骨船緩緩浮現,我隻是看了它一眼,再醒過來的時候,便在這裏了。”血眼慢慢地道。
若說剛才祁樂是一點也不相信的話,此刻聽到對方竟然說出了骨船,那麽祁樂也就信了七分,而且對方也的确沒有欺騙自己的道理。
“這裏非常詭異,三千年來,我一直被困在這狹小的空間内難以動彈。而這狹小的空間,更是在不斷地吞噬着我的氣血,三千年,從未斷絕。我的氣血已經幹枯到了極點,我……撐不了幾年了。”
血眼的話語前所未有的真誠,祁樂往前一步,道:“您真的是韓前輩?”
“道友,我快要死了,若不是心中的執念還未散,我早就不在這人世間了。”韓江遠歎了口氣,三千年來,這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講話,他千年的寂寞在這裏瞬間湧動着他的心,讓他想要和祁樂傾訴。
“可是前輩……我也想要把你救出去,可這東西能困住您……我這小小的修爲可奈何不了它!”祁樂搖了搖頭,他可以從韓江遠的聲音裏聽到一絲迫不及待,對于自己的迫切渴求,但是祁樂沒有絲毫的辦法。
“罷了罷了……遭受了三千年的寂寞,忽然看見了你,我這才不顧一切地弄破了這鬼地方。我知道你是沒有辦法救我出去的,隻是想要請你幫一個忙。”韓江遠的身影很落寞,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
“您說。”祁樂點了點頭。
血眼上立刻浮現了一抹感動,其瞳孔不斷地旋動,原本緩緩往下的鮮血在這一刻竟然詭異地倒流,灌入了瞳孔的中心。
“啊!”
韓江遠凄厲慘叫,似乎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所有的生命力。
他的左目彙聚之下,一道靈光轟的一聲飛了出來。
祁樂攤開掌心,掌心多出了一個玉镯子。
玉镯子通體翠綠,但其上卻沒有絲毫的靈力波動,顯然不是一件法器,隻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凡品。
“若是可能,将它送到長安城百鳥園。”
“不用說什麽話?”
“不用,镯子送到就行。”
“沒問題。”祁樂将玉镯收進了乾坤袋中。
“謝謝你,爲了感謝你,我送你一道功法吧。”韓江遠道。
“别别别。您送一個玉镯子出來都耗費了這麽大的力氣,再送個什麽功法出來,我怕您會直接死掉。”祁樂直截了當地道。
“唔……你這小子有些意思。罷了罷了,我就不送你什麽東西了,不過我可以幫你離開這裏。”韓江遠了卻了心中的大事,心情立刻就變得不一樣了。
“離開這裏?”祁樂有些不解。
“你還真以爲自己一直走就能走出去?”
“難道不是嗎?此地盡頭有一道強光,顯然那裏就是出口啊,我可以感覺我我已經走了差不多一半了。”
“這就是這個地方的殘酷之處。給你一個希望,讓你不斷地去追尋它,以爲自己總會有觸碰到的那一天,可惜,幻就是幻,再怎麽逼真,它也不是真的。你若是一直走下去,就算是走到天荒地老,你也走不出去。”
聽到韓江遠的話,祁樂背上不由得冒出了冷汗,此地當真有這麽玄異?
“看着我的瞳孔。”韓江遠也不廢話,話音落下,其眸中的鮮血立刻湧動起來,化作了一道旋渦,“再見。”
旋渦不斷地旋轉,越旋越快,祁樂不由自主地被納入了其中,腦海中嗡鳴一聲,便覺一陣流光激蕩,天地置換,再睜開眼睛時,已經落在了一處幽亮的所在。
而他的面前,成百上千具全身裹血的生靈随着祁樂的到來,猛地睜開了眼睛,犀利的目光齊齊落在祁樂的身上,如同萬道利劍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