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紅魚早就帶着兩大壇酒走了,祁樂笑着和她約定喝完了再來,可惜祁樂心裏知道,她永遠也不會再來了。
現在的他和她,差距太大,這一次的萍水相逢,若是按照正常的軌迹,那麽一轉身,差不多也就是一輩子了。但重生而回,祁樂誓要彌補前世的遺憾。
上陵城内是禁止騎馬的,祁樂和祁錦玉牽着馬緩步在長長的青石闆街上,夾道的商販們來往吆喝着,好不熱鬧。
祁錦玉眸子铮亮,在北雁山的半年,她快要憋瘋了。
“我去!那是什麽?怎麽這半年不在,北雁城好像換了一個天啊!”祁錦玉指着一個高大的銅像道張口閉口間沒有絲毫自己是女孩,應該矜持的覺悟。
銅像一人多高,是一尊高大威猛的執劍将軍,全身都泛着好看的金屬光澤。
祁樂微微一怔,這個東西是什麽,他也不知道。
“你們倆是不是上陵城的人啊,連這尊三世銅像都不知道?”旁邊有人鄙夷地看着祁家兄妹。
“本姑娘土生土長上陵人,你什麽狗眼啊!”祁錦玉橫掃了此人一眼,她就是個什麽虧都不願意吃的主,即便是嘴皮子上,也要占夠了便宜,對方似乎認出了祁錦玉上陵城小魔女的身份,身子一縮,不再敢說話了。
“祁兄離開上陵城近一月,不知道這也是很正常的啊。”街角對面,兩白衣公子手中握着把扇翩翩而來,正是王九哲和王舒。
“喲!這兩人對上了,有好戲看了!”
“上次王九哲想羞辱祁樂,結果沒想到祁樂竟然穩穩地接住了他的那杯酒!當真是有些自取其辱啊!”
“我去,你們還不知道吧!王九哲隐藏了修爲,打算在這次的冠禮之中一鳴驚人,據傳其修爲已經突破到了開元境七品!”
“有道理!若不是他有開元境七品的修爲,怎麽入得了趙含景的法眼,畢竟她可是實打實的開元境七品,上陵城十八歲少女之内的第一人啊!”
見到祁樂和王九哲又對上了,一衆人等皆是看戲不嫌事大地立在遠處,表情戲谑。
“喲!這不是那個喜歡撿我哥破鞋穿的那個誰嗎?”祁錦玉早就聽說了祁樂被趙含景退婚的事,很生氣,在她的眼裏,趙含景是絕對配不上祁樂的,從小她就看趙含景不順眼,經常明裏暗裏諷刺她,但今日居然直接叫趙含景破鞋,還真是第一次。
“你!”王九哲冷笑一聲,指着祁錦玉道,“祁錦玉,你積點口德吧,在這上陵城大家都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指不定哪天某人半路被人下了藥,渾身燥熱難耐的時候,需要本少爺的某件東西來止癢呢!哈哈!”
王九哲和王舒極爲猥瑣得相視一笑,祁樂拉着暴怒的祁錦玉:“逞口舌之利有什麽意思?”
“喲呵!祁樂,你不會真以爲你接住了我哥的一杯酒,這上陵城你就能橫着走了吧?”王舒冷笑,若不是王九哲準備低調行事,他現在就想要告訴祁樂,他的開元境五品,不過是個笑話!
祁樂覺得這群纨绔們真是有夠無聊的,若是換做上一世,沒有經曆國破家亡的祁樂,估計今天就罵起來了。但現在,祁樂看着王九哲兄弟倆冷笑的臉,隻覺得幼稚。
牽馬離開,踏出了幾步之後,祁樂這才從旁邊的吃瓜群衆口中得知了這尊三世銅像,乃是大唐帝國送到南國的。作爲其九公主李錦衣,下嫁南國太子李長生的嫁妝。據傳其是一件高階法器,有着鎮壓國運的能力。
大唐是懸劍大陸上最強盛的國家之一,疆域是南國的數十倍,其國力更勝,這次說是兩國平等聯姻,但實際上,是南國在抱大唐的大腿。從李長生一個太子娶的竟是大唐的九公主,便可見一斑。
祁樂摸摸鼻子,神情有些怅然。
李長生從小體弱多病,而且不能夠修行,所以李宗仁給他取名長生,取太平長安之意。
和祁樂的長安二字,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兩人從小也算是好友,小時候經常在一起厮混,那時候祁樂便經常看見李長生吐血,南國衆多的藥師都沒有任何辦法。
後來漸漸長大,李長生開始學習處理政務了,兩人也就漸行漸遠了。
當年一起光着屁股在上陵城亂竄的小夥伴現在都要成婚了啊……
然而祁樂知道大唐的這位九公主在盛唐,其實地位并不高。
前世南國内憂外患,李長生抱着最後的一絲希望前往大唐,求見他的那個嶽父大人,也就是大唐的皇帝陛下,希望能夠得到援兵。
然而大唐的皇帝看着跪在大殿之上的李長生隻說了三個字:“你是誰?”
遭受了極大侮辱的李長生當場病發,噴血而亡。
斬斷記憶,祁樂緊緊地握住了拳頭,上輩子治不好的病,不代表這輩子治不好。
前世作爲一尊六品塑靈師,祁樂經手的丹藥數不勝數,而其中有一種丹,便是可以治好李長生的丹藥!
南國像是一條汪洋大海之上飄搖的小船,随時都有可能傾覆。而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這一世,祁樂要拼盡自己的全力去守護它。
祁樂和祁錦玉牽着馬向着家而去,對面的人群忽然一個接着一個地捂着鼻子齊齊散開。
還不待祁樂明白眼前發生了什麽事情,一股濃郁的惡臭立刻鑽進了祁樂的鼻腔。
“好臭啊!”
祁錦玉大叫,快要吐了。
身前的大街忽然變得空蕩蕩的,一老一小兩個髒兮兮的和尚慢步而來。
“阿彌陀佛,施主,我師徒二人已經三天沒吃過飯了,不知可否施舍一點。”老和尚面上溝壑縱橫,灰色的袈裟不知道是泥巴還是本就是那個顔色,其身側的小和尚瞪着明亮的眸子,可憐兮兮地看着祁樂兩人,一股惡臭從兩人的身上不斷地湧出。
祁錦玉扭着鼻子想要躲開,祁樂踹了她一腳,讓她去買幾個包子來。
“大師,我曾聽過一句話,佛前一叩三千年,當作何解?”祁樂向着老和尚拱手。
前世在一次任務之中祁樂受了重傷,在一座小廟裏爲人所救。
救他的就是面前的這兩個和尚,隻是那個時候的小和尚已經長大了,而老和尚更老了。
當時祁樂一心想要爲南國複仇,心中執念極深,老和尚就給祁樂講了“佛前一叩三千年”。
重生歸來,祁樂若有所悟。
祁錦玉小跑着将包子遞給了小和尚,旋即躲得遠遠的。
老和尚看了一眼狼吞虎咽的小和尚,緩步向前,道:“不如回家吃碗飯。”
說着,兩人頭也不回地向前。
“佛前一叩三千年,不如回家吃碗飯?”這是什麽鬼,祁樂皺眉。
思索間兩個和尚已經踏出十餘丈,吃得滿嘴流油的小和尚轉過身向着祁樂揮手道:“小施主,我師傅說,一甲子後,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