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了狼的虎視眈眈,又不知跑了多遠,安娜的心裏才漸漸平靜了下來。隻是不知那匹明明救過自己的白色“項圈”狼爲何會對自己面露兇相。而在前兩次的見面中它都有着同樣的動作:前身下傾地高高仰起頭,既像是在伸懶腰又像是在作揖。這個動作雖然怪異,但卻是滿滿的畢恭畢敬。但在今天,它不但沒有了這個動作,還對自己充滿着敵意,似乎根本就不認識她。
對此,安娜覺得并非是因爲那匹狼護子心切,更不是因爲它對自己手中的那根枯枝有所畏懼,似乎還有着其他更加鮮爲人知的原因。但是安娜一直都不得其解,如同不解它之前爲何會對自己有如此那般的奇怪舉止。
在這不斷的迷惑中,安娜并未停下前進的腳步。怕迷失了方向,便一直沿着河岸行走,也不知走了多遠,卻仍是未見到一個人影。眼看太陽已經西斜,天色即将暗下,她不由得更加着急起來。
而随着心中急躁情緒的加劇,那隻巨型蝙蝠的可怕模樣突然閃現在了腦海,繼而是剛才那匹狼的兇惡眼神。料想天黑以後,整個山林勢必會是危機四伏。想到這點,她稍稍平靜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一時有種窒息的感覺,腳下也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但在前方,河道卻突然出現了分岔。一條更加平緩、更加水淺的小溪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流去,涓涓的細流與原本寬闊的河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面對突然擺放在眼前的兩個抉擇,安娜感到了無盡的迷茫,讓她本就慌亂的心無疑更是雪上加霜,完全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去了。但是,她知道,正确的路隻有一條,錯誤的選擇勢必會引起意想不到的結果。然而,往往在通向錯誤的道路口處總是有着諸多的誘惑,令人無法判斷的同時,也讓人越陷越深,最終無力自拔。當她茫然地四下觀看時,突然發現小溪流向的前方正升起了一片煙霧。
煙霧穿過一棵大樹的龐大樹冠,袅袅地升起後懸在了半空——似乎有誰正在樹下生着篝火——在這傍晚時分的山林中十分顯眼,卻飄飄渺渺的如夢如幻,好像暗暗隐藏着某種不真實的意味。但是,安娜并沒有看出這些--其實她也管不了那麽許多。而在離那棵大樹不遠的地方,有個人正站在小溪邊一動不動,不知在幹些什麽。那背影安娜雖似曾相識,卻由于距離遙遠并不能馬上認出是誰。
看到這些,安娜的心裏頓時湧起了無法言喻的喜悅。對她來說,眼前的所見好比是黑夜中的一顆明亮星辰,給她指明了方向,也給了她無盡的希望。一時間,渾身的疲勞和心中的恐懼瞬間煙消了雲散,一種仿佛重獲新生的欣喜和激動随之充滿了心房,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似乎爲之歡欣鼓舞起來,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和釋然,一時有種欲呐喊和跳躍的沖動。但是,她并沒有如此,隻是呆呆地盯着前方不斷越湧越多、越升越高的煙霧和那位紋絲不動的人傻傻地笑了起來。意識到時,自己已不知爲何眼裏竟噙滿了淚水。
喜極而泣當中,安娜早已像被誰拉着一般不由自主地沿着小溪朝那人走了過去。腳步異常的輕快,心情異常的愉悅,卻未料到自己正一步步地走向了一個未知的詭異空間。
遠遠地,安娜看到那人不是别的,卻是司機田師傅!此刻,他正舉着着一根削尖的木棍站在溪邊,聚精會神地注視着水中。看那架勢,安娜知道他正在捕魚,卻不明白他爲何會在此處。但不管怎樣,安娜心中的喜悅頓時加深了一層,不由得快步向他跑去。
聽見了腳步聲,田師傅警覺地朝她看來,卻沒事一般輕輕地問道:“你怎麽過來了?柴火拾夠了沒有?”
但随即,他似乎發現了什麽異樣,又轉過頭上下打量了一番安娜,臉上露出了驚訝,笑着問道:“你怎麽這番打扮——什麽時候換的衣服?”
安娜見果真是他,心中早已是激動萬分,嘴裏雖然仍是喘着粗氣,但始終懸着的心總算有了着落。一時對他這兩句奇怪的問話置若了罔聞,隻站在岸邊看着他傻傻地笑了起來。
田師傅說完,彎腰提起身邊草叢中的兩條肥碩的魚,朝安娜走了過去。卻見她正癡呆地說不出話來,頓時滿腹狐疑,急急地問道:“你怎麽了?”
安娜隻是傻傻的笑,聽他這樣問,突覺鼻腔一酸,眼裏滾出了兩滴淚水。語無倫次地說道:“果然是你——還好碰見你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你……你怎麽在這兒呢?”
這話讓田師傅臉上的疑惑漸漸地變成了驚訝,又上下看了一番安娜後,冷笑一聲說道:“好好的你發什麽神經!這不是正帶着你去李婆婆那兒,卻不想途中遇到了一群狼,車也抛錨了,隻得下來步行!眼看天都快黑了,今天隻能在這林子中過夜了!讓你在那棵大樹附近拾些柴火就行,你跑這麽遠幹嘛?還換了身衣服——你哪裏來的衣服?你的行李不都在那車上的嗎?”
聽他如此說,安娜也滿心疑惑,喃喃地問道:“是啊,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呀,行李也是在那車上的啊!可是,那不是一個月之前的事情嗎?現在怎麽會……”
說到這裏,安娜似乎明白了什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向後退了兩步,剛剛才有了着落的心頓時又被提了上來,圓瞪着雙眼驚恐地看着田師傅不知所措。如此三番五次的折磨,安娜腦袋裏的那塊滑溜溜的東西再一次浮現了出來,繼續散發着昏沉,讓她的腦袋突然又是一陣眩暈,也讓她更加的身心俱疲。
田師傅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同樣面露了驚恐,一時說不出話來。片刻後,定了定神,才輕輕地問道:“你說,我帶着你去李婆婆那兒是一個月之前的事兒?”
此時,安娜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心底漸漸地有了些不可思議的平靜,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後,緩緩地對田師傅點了點頭。
田師傅仍是不解,繼續确認道:“如此說來,你是從一個月之後又突然回到了現在?——時空穿越?”
安娜狠狠地再次點了點頭。
田師傅見狀,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突然他想到了什麽,提着魚向那棵大樹疾步跑去。安娜尾随其後。
可是,他們遠遠地就看到了另一個安娜正好端端地坐在那棵大樹之下,面前的篝火燃得正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