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位監兵突然拔出了槍,安娜和那名女子都爲之一驚。兩人的心頓時被提得更高,雙腿都不禁顫抖起來。卻見他掂着槍上下晃動,洋洋得意地說道:“你們這般鬼鬼祟祟、走起路來小心翼翼的,肯定有問題!快說,你們到底是幹什麽的?”
那名女子戰戰兢兢地把手中的飯盒往前推了推,意思很明确:是來送飯的。監兵撇了一眼飯盒,又看了看她,說道:“送飯的!既然是送飯,怎麽沒有我們倆的?”
另一位監兵見狀,也向這邊走來,正好聽見了他的這句話,附和道:“對啊,怎麽沒有我們倆的飯?站了一上午了,早就餓了!”
頭一名監兵接着說道:“是不是上面沒通知?他娘的什麽狗屁差事,幹了一上午連口飯都不給吃!”
安娜和那名女子聽他們如此說,心下稍稍平靜了些,默默地把頭低了下去。卻聽另一名監兵說道:“不對!我怎麽沒見過她呀!”
頭一名監兵問道:“哪個?”
另一名監兵用下巴指了指那名女子,說:“就她!”
頭一名監兵附和道:“我也覺得她面生!是不是新來的?”
安娜心中不禁又是竊喜,暗暗說了一句:什麽眼神兒呢!那名女子也雙眼放出了光彩,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慢慢地把臉揚了起來,不屑地看着二人,意思也很明确:再仔細瞧瞧!
兩位監兵見她如此這般,不禁懷疑了自己的判斷,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說道:“得得得!不管是生的熟的,見到大爺我在此站崗,到了飯點就應該給我們送飯!快去,把上好的酒菜拿來,大爺我吃飽了才能幹活兒!”
安娜兩人聽罷連忙點頭,轉身疾步而去。不知走了多遠,安娜才敢回頭去看。見無異樣,輕出了一口長氣,小聲對那名女子說道:“多謝姐姐相救!剛才實在是迫不得已,讓你受委屈了!”
那名女子微微一笑,竟然說出話來:“沒關系,沒讓他們認出來就好!”
安娜又驚又喜,笑出聲來,說道:“原來姐姐不是啞巴!”
對此,那名女子隻是淺淺一笑,說道:“你快去做你的事兒吧!我先去給他們倆送點酒菜,要不然又該找我們的茬兒了!你辦完事兒後就到前面那個路口找我——天黑之前一定要回來——我在那裏等你,咱們再一塊回去!”
安娜連忙點頭。那名女子随後又疾步前行,轉身消失在前面那個路口。安娜定了定神左右看看,見無人注意到自己,便邁步向人口最爲聚集的地方走去,想在那裏或許能打聽到李雲生的消息。不想,半路卻遇見了那個正在巡邏的猥瑣男。
見他迎面走來,安娜慌了神,怕他認出自己,情急之下拐進了旁邊的一條胡同。走出了十幾米偷偷回頭去看,卻見猥瑣男站正在那裏四處張望,不得已隻好硬着頭皮繼續往前走。往裏路越來越窄,行人也越來越少,兩旁的民宅院門或閉或敞地從身旁緩緩掠過,偶見神情呆滞的人站在那裏目不轉睛地注視自己。從他們面前走過,安娜始終感覺他們的目光在背後一路追随,緻使整個脊背都異樣的陣陣發涼。
不知走了多遠,也不知拐了多少個彎,忽聞陣陣笑聲從旁邊的一處院子中發出,接着是兩個人的對話。隻聽一名男子說道:“楊叔叔,這次就有勞你您了!大恩不言謝,小侄我銘記于心!此事一成,小侄我定能輝煌騰達,到時斷不會忘了叔叔的鼎力相助!”
另一男子接着說道:“舉手之勞,何足挂齒!你本就是能力非凡、機智過人、前途無量!我這也不過是順水推舟,出了一點力罷了。就咱們這交情,即使沒有你父親的幫忙請求,我也定會全力以赴!想當初你在賀番是何等榮耀、功勞是何等之大,怎想他們是如此鐵石心腸不念舊情,一心欲治罪于你,你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如此也好,識時務者方爲俊傑!你就安心的在這兒待着,放手去做你的事兒,老父親那邊我來照顧,有我一口吃的,定不會餓着他!隻是這事兒還是保密的好,萬不可向外人提及我來,我這也是在用身家性命做賭注!”
這位“楊叔叔”的聲音,安娜聽着異常耳熟,不覺地駐足下來細聽。尚未多想,隻聽頭一名男子笑嘻嘻地說道:“楊叔叔,您這就是小瞧于我了!小侄我縱然再愚笨,也不至于想不到這一點吧?您就放一萬個心,在事成之前小侄我絕不會透露您半個字!事成之後,您我叔侄共同享用榮華富貴;事若不成,也能确保您安然無恙全身而退,隻是到時這份司機的職業恐怕就委屈您了!”
兩人随後大笑。
安娜這才想起,這位“楊叔叔”正是當初開車送自己從“綠苑賓館”來賀番鎮的那位楊師傅。如此想來,另一名男子便是那位看守車站的老人的兒子。那天老人似乎有求于楊師傅,并含糊其辭地向自己說了一句他兒子不孝。隻是不知他們倆爲何會來到此處。聽其話意,兩人似乎有什麽陰謀,但完全一頭霧水。正欲靠近細聽時,兩人卻笑着走了出來。
忽聽腳步聲漸近,安娜一時手足無措,急忙快步向前走去。可是沒出幾步,身後便響起了開門聲。也就在此時,突然有人一把把她拉進了旁邊的院子裏,嘴立即被死死地捂上,自己瞬間發出的驚呼才得以沒有驚動那二人。
安娜驚恐不已,忙轉頭去看。這一看,不禁又驚又喜。此人不是别的,正是李雲生!安娜内心一陣激動,終因一時無法釋放而轉身緊擁住了他,臉上洋溢出喜不自勝。李雲生伸手把門輕輕地關上,待那兩人腳步聲漸行漸遠後緩緩地推開了安娜,急切地低聲問道:“你怎麽找到這兒來了?”
安娜仍處于激動之中,看着他隻顧滿心歡喜,卻忘了回答他的話。李雲生見她呆笑不語,知道這兩天來她時刻都在爲自己擔憂,如今突然見面,便一時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遂微微一笑拉着她進了屋。
此時安娜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窘态,不禁有些羞赧,待和李雲生一同坐下後才開口說道:“自從到了這兒就一直沒有見到你人影,世佳生怕你被他們抓了起來,這不,找個機會硬讓我溜出來看能不能打聽到你的一點消息!誰知你正舒舒服服的在這兒住着,衣食無憂的還沒有監兵看管,好不安逸!早知如此,我就告訴他不用操那麽多心、費那麽大勁兒來找你了!”
李雲生當然知道她是故意如此說的。明明是她爲自己擔憂,卻羞于表達便全推到杜世佳身上——嘴上說着,可是那一臉的绯紅卻暗地裏出賣了她——心中自然滿是歡喜。隻是也不點破,微微一笑轉開了話題,問:“他們倆都還好嗎?”
“誰?”安娜明知故問。
“世佳和小鴿子呀!”
“你怎麽知道小鴿子也來了?”
李雲生輕笑一下,說道:“昨天舞鳥兒鬧出那麽大動靜,除了她還能有誰?隻是不知道她是如何來的!”
安娜也笑出聲來。遂把小鴿子如何尾随他至此、如何在城外苦等一夜、次日清早又如何鬼怪精靈地唬住巡邏隊等等說了一遍,邊說邊笑。李雲生也忍俊不禁,說道:“真是拿她沒辦法!一路上我居然絲毫沒有覺察到她在後面,要不然早把她趕回去了!那天跟着你們到這兒附近後,我從另一條路繞過來了。正好當時出入城的人多,便趁機混了進來,比你們還先到。進城後不久就看見你們被關了起來,想去搭救,無奈那裏戒備森嚴,一直沒法靠近。誰知第二天下午就見到一大群鳥在空中亂舞。當時我還在納悶别是小鴿子也來了吧?偷偷地去看,還真是!這時才知道你們已經被轉移到那兒了!見你們都安然無恙,我也就放下了心,隻是人多口雜的就一直沒有露面!”
聽他如此說,安娜心中釋然起來,想他果真如自己料想的那般一直在對三人暗中關注,多餘的擔心也頃刻間煙消雲散,問道:“那你在這兒幹嘛?這兩天一直都住在這兒?”
李雲生點點頭,說道:“這次來除了暗中保護你們,我還有另外一個任務。剛才你聽到的那兩個談話的人,其實是賀番的。有一個已經失蹤半年多了。前段時間,婆婆得到消息說他可能投靠了老狼,就趁此機會派我前來調查。果不其然,他還真在這兒,正籌備着如何向老狼大獻殷勤以求重用呢!不僅如此,今天突然見到那個司機楊師傅來了,他居然在偷偷地協助那個叛徒,當真令人憤恨!後來見你急急的往這兒走,情急之下就把你拉了進來。”
安娜默默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那個楊師傅當初我見過他一面,看着怪憨厚老實的,誰曾想他居然會做出這種事!隻是城堡那麽大,你是如何一下子就找到這兒的?莫非,你在這裏有熟人?”
對此問題,安娜隻是随口一問。豈料李雲生竟面露難色,眼神有淺淺的逃避,不無尴尬地笑了笑,終于開口說道:“哪裏有什麽熟人!隻不過有人暗中告密,說他就住在此處。于是按圖索骥地找來,脅了他住處旁邊的這家男女不讓他們外出,以便在此時刻觀察!這不,他們正在裏間大氣不敢出呢!”
安娜起身去看,果然見一家三口被縛于裏屋,皆面露驚恐、一言不發。對于李雲生剛才稍縱即逝的異樣表情,安娜雖看在眼裏,卻并未多想。但此時卻突然覺得如一根刺一般在心裏攪起了絲絲疑惑,臉上也不禁露出了複雜的表情,一言不發地重又坐下,似乎陷入了沉思。李雲生似乎看出她的心思,終于像下定決心似得接着說道:“說來,這事兒還真是有愧于你!”
“怎麽了?”安娜有些吃驚。
“你還記得那一高一矮的兩個人吧?當初他們被抓了起來後,李婆婆便派人前去逼問他們老狼對侵略賀番都做了哪些準備,還有關于這個叛徒的事兒。誰知他們雖然傻,但牙關卻咬得緊,打成那個樣兒竟然一個字都不肯吐出。無奈之下,婆婆便讓李雲紅去救了他們,想着硬的不成來軟的,就共同演了一場戲!雖然最終撬開了他們的牙關,但作爲交換,不得已告知了他們你就在村子裏!于是,便有了後來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