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在熟睡中翻了個身,卻猛然發現身旁正躺着一個人,頓時驚得坐了起來。黑暗中,她無法看清對方是誰,但坐起時的響動驚醒了那人。隻聽對方喃喃地說道:“安姐姐,你醒了?”
原來是小鴿子!
安娜随之長出一口氣,一顆欲跳出嗓子眼兒的心也恢複了原位,責怪她道:“三更半夜的不好好睡你的覺,幹嘛偷偷摸摸的跑到我這兒來?吓死人了!”
小鴿子睡意未盡,似乎并未睜開眼來,依舊喃喃地說道:“那個房間裏有什麽東西一直在叫,又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我好害怕,就過來跟你一起睡了。”
安娜笑了笑,待心裏平靜下來後重又躺下,伸手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拍撫,安慰她道:“沒事的,不用怕了,快睡吧。”
小鴿子若有若無地應了一聲,就此重又沉入夢鄉。安娜暗暗發笑,心裏罵她沒心沒肺的家夥!誰知,再次睜眼醒來時她早已沒了蹤影。
其時天已大亮,黑暗已被驅逐殆盡,一切又恢複于看似正常的狀态。可是不光是小鴿子,就連杜世佳也一起不知去了哪裏。開門欲問監兵,才發現監兵也被換了人。新來的這兩位更是兇神惡煞,冷漠傲慢,對安娜的問話置之不理,連眼神都未觑之一個。安娜問了他們兩句話,才意識到人家根本就把自己當成了空氣,沒有得到回答的問題也猶如一團煙霧般地在頭頂飄浮一陣後終于由于毫無載體消散了去。安娜暗暗撇嘴,怏怏地回到了房間。
不多時,那兩位年輕女子又提着飯盒送來了飯菜。安娜忙借此機會問兩人道:“兩位姐姐,我向你們打聽個事兒。跟我一塊來的那一男一女現在在哪呢?”
兩位女子均搖了搖頭。
安娜又問:“那你們知不知道,這兩天有沒有什麽外人被……抓了進來?”
她說的“外人”指的正是李雲生。想他不被巡邏隊發現便好,一旦發現也隻有被抓的份兒。
兩位女子又搖了搖頭。
安娜心中升起一絲慰籍——起碼說明李雲生可能沒有被抓——又壓低聲音對她們說道:“兩位姐姐,我想出去走走,老在這兒悶得慌!你們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我出去呀?”
兩位女子再次搖頭。
安娜無奈,隻得看着她們擺好飯菜又把昨晚的空盤空碗收拾幹淨後轉身走了出去,始終未發一語。兩人走後,安娜面對三人份量的飯菜悶悶地吃了幾口,便仍在一邊再不理會。坐在廊檐下,又思緒紛擾起來。想起昨夜和杜世佳在此相擁的情景,不由得心中竟如小鹿般地在四處亂撞,一股甜絲絲也油然而生。但僅僅是如此想想,哪裏敢往更深處探索?畢竟不知杜世佳有何感受,再說李雲紅早已對他心有所屬。
想起李雲紅,安娜的心咯噔了一下。其實自己并不敢十分确定那個告密者就不是她,而且那一高一矮兩人失蹤後,她确實屢屢不見人影。種種迹象都似乎對她不利。但安娜心中始終有個什麽在提醒自己告密者的确另有其人,再加上自己絲毫不願對此深究,希望不論對方是誰這事都到此爲止,也便就此敷衍了過去。然而卻無法打消杜世佳對李雲紅的誤會,安娜心中又不免升起了一絲惆怅。
正想着間,院門突然被打了開來。一行人尾随杜世佳和小鴿子走了進來。杜世佳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小鴿子卻是滿臉的欣喜和調皮。安娜見狀,微微懸着的心放了下來,起身迎了上去。正欲問怎麽回事時,那個滿臉橫肉的盧隊長從他們倆身後走了出來,對三人嚴厲地說道:
“你們可聽好了,這幾天不準外出,更不準生事!若是再弄神弄鬼地叫來一群雞啊鳥啊的,我就把你們統統關進牢裏去!大少奶奶的吩咐你們也聽到了,有什麽本事到時在老爺的壽辰上再盡情施展,若是讓老爺高興了,少不了你們的好處!還有重要的一點,你們不能對任何人說二少爺在找少奶奶的事兒,尤其是不能對大少奶奶講!若是惹了她生氣,定沒有你們的好果子吃!都聽明白了嗎?”
安娜一臉茫然,杜世佳冷冷一笑,小鴿子卻連連點頭。盧隊長逐個看了三人一眼,不屑地“哼”一聲,轉身帶領衆人走了出去。那三名被李婆婆免死的人暗暗地朝安娜看了一眼,眼神中流露出絲絲的無奈。
原來,杜世佳和小鴿子一大早便被盧隊長帶了去,聲稱是大少奶奶要召見昨天舞鳥兒之人。小鴿子自告奮勇地說是自己——她哪裏肯錯過每一次外出的機會?杜世佳生怕她再出什麽差錯,央求盧隊長一同前去。盧隊長見小鴿子年齡尚小,也擔心她見到大少奶奶時害怕得說不出話來,便應允了杜世佳,但一再交待兩人萬不可說出二少爺在找少奶奶的事兒,隻說是二少爺見小鴿子鳥兒舞得厲害便請了來爲老爺祝壽。二人默默答應。
盧隊長所說的大少奶奶,正是昨天那位站在高處陽台上偶見小鴿子舞鳥兒的婦人。因不滿意小鴿子在衆人面前賣弄而讓他們提前見識到了在老爺壽辰上才有的奇異表演,便施展了法術搗了一通亂,緻使群鳥兒死傷無數。想來也是奇人一個!又見他們收拾了鳥兒的屍體悲痛萬分地前去埋葬,暗想他們并不像一般的江湖賣藝人,怕是别有什麽用心到時再出什麽亂子,便召了小鴿子來見。
見小鴿子乃一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旁邊那位男子也灰頭灰臉得緊,心下便放寬了許多。想他們即使不是江湖賣藝人,也定起不了多大風浪。又問他們從何而來、來這兒幹什麽?二人全照盧隊長的囑咐一一作答。至此,她心中的疑慮便完全的消除了。末了,又吩咐盧隊長好生招待他們,以讓他們在老爺的壽辰上盡情表演,但對自己施法搗亂一事隻字未提。
小鴿子把這一早的事情如竹筒倒豆般地向安娜說了個完全,臉上洋溢出喜不自勝的表情,想來是爲能在衆人面前大展身手而滿心歡喜。杜世佳對此不屑一顧。安娜也并未覺得有什麽可值得樂,反而爲這種高調賣弄心生絲絲的擔憂,生怕再引出什麽禍端。心下想着,嘴上卻沒說,一笑而過。
中午時分,兩名年輕女子又送來了飯菜。安娜再次問了她們早上同的樣問題,但她們仍隻是搖頭不語。這才意識到她們可能是啞巴而口不能吐言。便心生一計,輕輕關上了房門,半求半迫地對她們說道:“兩位姐姐,我真的有事需要外出一下,但苦苦找不到辦法。迫不得已,隻能委屈你們了。等一會兒我扮成你們的樣子,充當你們中的一個,瞞過門口那兩位監兵便是了。你們可不能對他們有任何的透露!要不然,留下來的那位可就有麻煩了,他們倆可不是好惹的主兒!”說着,她指了一下杜世佳和小鴿子,“料想你們姐妹這麽多年,也一定不願意讓對方受到任何傷害,那就乖乖聽我的!你們商量一下,看誰留下、誰跟我一同出去?”
兩位女子眼露驚恐,但聽得真真切切,不安地反複看着三人。杜世佳和小鴿子不知道安娜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聽她如此講也猜出了八九分。便适時對二人故意作出了兇狀,瞪眼呲牙,凝眉怒視,心中卻暗自發笑。兩人看了看他們,又對望了一下,知道此劫難逃,便在相視中做出了決定。其中一人往前跨了一步,眼神中滿是不安和驚恐。
安娜笑了笑,對她說道:“沒什麽好擔心的,隻要你不暗中向他們透露,就不會有事兒!我隻是出去看看,馬上就回來了,到時你再跟我一同前來。回來後,馬上就放了你們。”
那女子連連點頭。安娜随後帶着另一個去了自己房間與她對換了衣服。幸好兩人身高胖瘦差别不大,安娜穿了她的衣服也并未覺得多麽不合适。然後又胡亂地扒了兩口飯,提着飯盒挽着前一名女子的胳膊小心地走了出去。
兩位監兵并未看出其中一人已被換成了安娜,觑了兩人一眼繼續冷冷地看着前方。安娜心中暗暗竊喜,想這瞞天過海的招數雖被小說和影視劇用得已稀爛如泥,但有時也頗爲奏效。然而,正當她邊向前走邊暗自發笑時,身後突然傳來了監兵的喝令:“你們倆站住!”
兩人不覺地停下了腳步。安娜的心随之被提了上來,一陣頭皮發麻,暗想:不好!但也不敢轉頭去看。餘光中見一位監兵大步跨了過來,站在身旁對她們兩個左看右看。安娜不禁把頭低了下去。隻聽監兵問道:“剛才來的是你們兩個嗎?”
安娜紋絲不敢動。那位女子點了點頭。監兵納起悶來,說道:“我怎麽看着不像啊!你,擡起頭來!”
安娜心中叫苦不疊,但也隻得慢慢微擡起了頭。眼睑低垂,臉上用痛苦的微笑來掩飾心中的起伏。
監兵低着頭看了看她,漸漸地皺起了眉,突然拔出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