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安娜醒來時已經是日挂三杆。衆人也未叫她,竟不覺地沉睡了如此良久。醒來後,昨夜之事竟已忘了大半。最近,她常有這種狀況,無論是夢境也好,切實經曆也好,睡一覺後便在記憶中隻留下零零星星的殘片,無論如何都無法進行歸攏和銜接。這讓她苦惱的同時,也讓她無法确定那些記憶究竟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但是,有一點尚好,起碼不會再對無法理解的事情進行過多無謂的思索,業已過去的都已成爲過往,這讓她在無形當中減輕了一些心理負擔,而得以以一種較好的心态面對全新的一天。然而,卻不知這樣究竟是好是壞。
開門出去後,李雲生和杜世佳已經在客廳裏等候,但不見李雲紅身影。二人告訴她廚房留有早飯,她不好意思地點頭道謝。洗漱完畢後,她簡單吃了早飯,也來到了客廳。田師傅的病情有所好轉,臉上已恢複了些許光彩,見安娜進來探視,他報以微笑,說已無大礙,隻是雙腿仍然沉重無法動彈。
折回客廳後,李雲生向她道出了田師傅昨天的經曆。
原來,他在回頭不見安娜後心裏十分着急,便急忙四下尋找,在那條小路上來回奔波了三趟之多,終于由于體力不支一不小心從那天梯上滾落下來,昏迷了過去。意識模糊中,他看到身邊圍了那群黑衣人。知道他們定不會善待自己,便下意識的胡亂揮手進行反擊,終于被人一拳打暈過去。接下的事情,他便毫無印象了。或許是他在無意識當中,帶領了他們來到這裏。
安娜聽罷,心中充滿了懊悔。想他落得這般下場完全是自己一時糊塗所緻,不由得滿臉火熱起來,暗暗道歉不止。
“隻是有一點,”李雲生接着說道,“按照他之前的身體狀況來判斷,這點傷勢還不至于讓他昏迷如此之久。而且,他本身就有超乎常人的自愈能力,無論是外傷還是内傷都會在極短的時間裏自行痊愈。若在平時,他的這些傷早就好透了,最起碼在今天早上他已經可以行動自如了。但是,現在你看,他仍然卧床不起。”
安娜不明白他想對自己說些什麽,定定地看着他,問道:“那會是什麽原因導緻的呢?”
他輕聲回答道:“我懷疑,是那群黑衣人對他的身體動了手腳。”
“動了手腳?”安娜不解。
他深深地點了下頭:“過去聽說有人擁有一種能力,能對目标人進行身體上的盜竊,記憶也好,能力也好,被盜之人會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喪失這些記憶和能力。如果對方想再繼續,他最終會變成一具空殼,所有的記憶和能力都被轉移到了盜竊者身上。但是這隻是個傳說,不知道是否确有其事。而且就田師傅的狀況來看,他并不符合被盜的特征,因爲他的自愈能力是一下子就失去了全部,剩下的隻是常人應有的機體自愈。其次,料想那群黑衣人也并無那種能盜取别人能力的本領。這樣看來,他更像是被他們打入了什麽藥物,進而破壞了身體的機能,也喪失了自愈的能力。”
“那怎麽辦?”安娜擔心起來,焦急地問道。
“目前還沒有什麽良策,隻有等到下山後讓路大夫給瞧瞧了。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讓雲紅天不亮就下山了,把這些情況告訴路大夫,讓他做好安排。”李雲生安慰她道。可是有一點他沒有向她透露,那就是讓李雲紅把火雲兄弟已重出江湖的事情轉告給李婆婆等人。
事不宜遲,三人這就起身出發。他們臨時爲田師傅做了一副擔架,三人輪番擡着他上路。但由于安娜體單力薄,結果可想而知。
下山的路異常艱難,三人走得很是緩慢。由于心中焦急,安娜并未覺得身上過于勞累,更顧不上欣賞周圍景色。如此走到山下時已近中午。
這裏是一處有幾十棟房屋的村落,有的是磚牆瓦頂,有的是土牆茅屋,雜亂無章地聚集在山腳下,被茂密的樹林層層湮沒,從遠處根本看不出它的存在。房屋周圍有成塊成塊的田地,裏面種植着蔬菜、莊稼等物,均綠意盎然,長勢良好。幾條或窄或寬的道路錯綜複雜地在房屋之間曲折貫穿,恐怕稍不注意便會迷失其中。
三人顧不上歇息片刻,擡着田師傅直奔路大夫的住處。
路大夫的家位于村落的中部,兩間茅草屋和一個後院。路大夫早在那裏等候,見他們到來,忙讓進屋裏。三人小心把田師傅擡到床上後終于松了口氣,默默地走了出來,留下大夫給他診斷。路大夫是一位年過花甲的削瘦老人,頭發胡須雪白,但精神矍铄,行動敏捷,隐隐透露出仙風道骨的神采。
片刻後大夫走了出來,對李雲生說道:“生命并無大礙,但若要完全恢複并非易事。果然如你所料的,他的體内有一種不明成份的物質,已遍布全身,這或許正是阻礙他異能發揮的東西。至于這些東西是能自行排除還是會數量增加,我還需要進行觀察。你們就先回去吧,這裏有我來照顧他。”
李雲生點頭道謝,與杜世佳一起領着安娜又左拐右轉地來到一座小院前。
這座小院安娜似曾相識。斑駁的石頭圍牆内地上鋪着青磚,往裏是兩間瓦房和一間角房。院内随處可見青苔散布,但整體給人以幽靜整潔的舒适感。一座典型的農家小院。
她在腦海中極力搜尋着對此的記憶,終于在零散的記憶碎片中找到了相關線索:曾經的一個虛幻場景中,她與一位面容慈祥的婆婆在一座與此類似的小院的屋裏談話良久。隻是那座小院的籬笆門是鮮豔的紅色,而這裏是略顯髒黑的木頭原色。除此之外,似乎再無異樣。至于當時都與婆婆談了些什麽,她此時卻無法完全想起了,隻隐約記得婆婆告訴她自己已經具備了“夢者”的能力和一些有關賀番鎮的曆史。——“夢者”,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難道自己這麽多天的經曆都隻是一場尚未醒來的夢?
正在她對此苦苦思索的時候,從屋内走出一位女孩來。此人讓安娜不覺地眼前一亮,臉上随即露出了偶見故人的歡喜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