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過去了,他想起這事,仍然介懷得就想馬上忘記。
人最難的事不是生老病死,那弘業認爲是忘記,想忘的事忘不了。
忘不了,當時安公把他扔在那娘的墳墓旁轉身離開的決絕的背影。他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多想他能回頭一眼,隻要他回頭望他一眼就好。
他甚至都不敢奢望,他能回心轉意,匆匆跑過來抱起小小個子的他,說,爸爸錯了,爸爸後悔了,爸爸愛你!
時光如箭般飛逝,那弘業在永安山裏摸爬滾打,偷雞摸狗,總算靠自己的能力活了過來,絕意不再與安公有什麽糾葛,他不是自己的父親,與他不認識。
但有一點他不可否認,他偷的雞是安公的,摸的狗也是安公的。安公養的所有生畜,統統都進了他的肚子裏。
當然,他一點也不感激他,甚至認爲,他所承受的所有痛苦都是他帶給他的。他是他生命中的惡魔,應該下地獄的惡魔。
假如,他不把他生下來,不把他帶到這個可惡的世界,那麽,他根本就不需要承受這些。
有時累極困極,他也會在那娘的墳前,與她訴訴苦,說說累,也會問她,什麽時候來把他帶走,帶到她的身邊去,與她生活在一起?
不止一次在那娘的墳前說過,他向往她的那個極樂世界,不願再過這種沒有希望沒有未來的日子了。
直到某一天,安公自動找上墳來,本以爲多年未見,他會與自己相認,激動地摸着他的頭,欣慰地說:長大了。
哪知,他滿眼冷漠,不知何時爬上了很多皺褶的臉上沒有一絲絲慈愛,背過身子,冷冰冰地說:“收拾妥當,帶你去一個地方。”
然後,他就被帶到了永安觀,第一次見到了紀老伯。
當紀老伯把他帶回富麗堂皇的紀宅時,滿眼繁華抵不過從樓梯上緩緩走下來的紀以甯,隻是一眼,她就成了他追逐的未來,成了他成長的希望。
他要陪着她。
後來的事,紀以甯都有印象,不外乎是他帶着她,設置了很多障眼法,躲過了紀老伯審視的目光,偷偷溜出偌大非凡的紀宅,爬上了巍峨挺拔的永安山,在人迹罕見的山上作威作福,逍遙自在。
一段停頓換來無休止的沉默,夜色爬上蒼穹,靜谧得隻能聽到對方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興許這麽長時間的回憶已耗費了他太多心神,胸口悶得找不到發洩的出口,甚至情緒波動得太厲害,需要及時安慰,那弘業傾身側頭,就想尋找紀以甯一路緊抿的唇。
可能早有預感,紀以甯一個閃躲,還是巧妙躲開了他的尋找,隻是柔軟的身子還是深陷在他懷中,沒有掙紮。
那弘業身形明顯一滞,當場就僵了,就連雙手都硬得沒有舒展的理由。
她還是拒絕。
紀以甯把頭扭到另一頭,沒有望他。幽幽地道說:“除了身子,其它什麽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