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執拗地認爲,是安公插足了他與那娘的恩愛。
腦中想起那種慘烈的場面,紀以甯忍不住打了寒顫,“怎麽有這麽惡心的人?”
但見那弘業痛苦得臉色蒼白,沒有一絲絲血色,雙手糾亂了他平時梳得一絲不苟的發型,竟然不知要說些什麽,才能安撫他嚴重受創的心靈。
原本就諸多飄零的家庭以這樣的方式再次被破壞,任誰都無法接受。
尤其,從以往相處的某些細節中,他似乎以爲他的親生父母都完好無缺,正在某個地方某個方向等着,等着他把他們尋回。
他生得俊毅清朗的臉上盡是痛苦之色,眉宇間沉重得沒有一絲生氣,仿佛正在最深的地獄裏經受着最難以忍受的折磨,萬劫不複中。
他的痛苦,好不容易才回歸家庭的紀以甯感同身受。
兩人僵僵地沉默了許久,窗外的夜色不知何時,早已黑得就像一張漫無盡頭的黑帳,深深籠罩了他們的人,也禁锢了他們的心,就連呼吸也變得困難。
紀以甯從沒想過,那弘業一直過得那麽慘,心裏藏着那麽多不爲人知的事。
搞不懂,這麽多沉重的往事壓在他心口,與她相處時,他怎麽總能笑得出來?
他總是說,不知生父生母,不知道他們在哪裏?還說,總有一天,他也要幹出一番驚天動地足以泣鬼神的宏偉大業來。所以,他叫弘業。
紀以甯小嘴緊抿,靜靜蜷曲在那弘來的懷中,沒有動彈,似乎想以自己的溫熱之軀溫暖他此時冷極了的心。
等了許久,那弘業終于再次開口,以往好聽的嗓間此時嘶啞得他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另一個人,曾經無心無肺隻知偷雞摸鳥的那弘業已不複存在,變得重如山,深如海。
之後,一向以家庭爲重的安公就像變了個人一樣,整日整夜不着家,棄才剛滿兩周歲的那弘業于不顧,任他自生自滅,完全卸掉了作爲人父應該要擔起的責任,他連最起碼的監護人應該要做的事都做不到。
那娘死了之後,他激情澎湃的心也跟着死了,就連可憐的孩子也無法喚起他丁點父愛。
那弘業慘得飽一餐餓三天,磕磕碰碰中自行成長。誰也不知道他當時幼小的心靈懂得的事情到底有多少,心靈有沒有受到傷害。
安公把他帶到永安山時,告訴他,這山以後是他的家,道觀他不能逗留,除非有什麽危及生命的事,不然不要來找他。
安公在那娘的新墳旁幫他建了個小房,由他擋風避雨用。
這些,那弘業從未與紀以甯說過,他也從未帶她去那玩過。
其實,他恨極了那個地方,什麽也沒有,沒有可以說話可以玩甩的人,隻有冷冰冰的墳墓陪伴着他。
安公沒有告訴他,他整日整夜不着家,是爲了用盡所有時間,重建九安觀,重建那家。
但他沒有忘記對那弘業說,他姓那,叫那弘業。是那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