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還是一個鮮活的人,和自己有說有笑,有吃有喝,今天就躺在冷冰冰的地上,沒有了任何的言語。
安意濃一時間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踏出下一步,文多多唱完了自己的最後一場戲。
安意濃不知道她在最後一刻,有沒有從戲裏出來,可是如今也真的到了文多多所說的,“你方唱罷我登場了”。
昨天還是在燈光下,想要知道親吻是什麽滋味的女孩,如今就倒在地上,聽說是吃藥死的。
身上沒有一個傷口,不說的話,還以爲隻是睡着了。
隻是睡的地方不太對,不是少女情懷十足的閨房,而是陰冷潮濕的牢房。
向前踏了一步,安意濃就想起來一些點點滴滴,當安意濃走到文多多身邊的時候,安意濃突然笑了。
對,安意濃突然笑了,隻是沒有出聲而已。
安意濃也不知道自己笑什麽,但是就是很想笑,因爲發洩情緒無非就兩種,不是哭就是笑。
安意濃不能哭,難道還不能笑嗎?
很想知道文多多吃藥之前心裏在想什麽,安意濃很像知道,但是卻不能知道了。
想我了嗎?
安意濃心裏也會有這樣的想法,安意濃覺得文多多已經想起來了,因爲自己還要負責她死後的事情呢,她怎麽可能不想自己啊。
彎腰,抱起文多多的屍體,安意濃就走出了牢房。
屍體不重,沒有什麽說人死了之後會變重,死重死重這樣的感覺。
或許是文多多太瘦弱了,安意濃感受不出來變化。
對啊,這是一個瘦弱,纖細的姑娘啊。
她隻是一個姑娘啊,但是做的卻不是她原本要做的時候,看着76号裏面的這些大老爺們。
安意濃突然想要破口大罵,你們一個一個大老爺們,不再這個時候保家衛國也就罷了,還跑來當漢奸。
讓一個弱女子,替你們來保家衛國,你們顔面何存。
但是安意濃也不是一個傷春悲秋的人,也不是一個自怨自艾的人,隻是一瞬間的想法而已,安意濃就準備抱着文多多出來76号。
文多多當時給安意濃的地址,是在城郊的一處地方,不以己是出城了。
所以安意濃就這麽去是有些難的,抱着文多多安意濃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怎麽辦,這個時候劉薇出現了。
安意濃喊住劉薇說道:“幫個忙。”
“什麽忙?”看着抱着文多多的安意濃,劉薇停下自己的腳步。
安意濃說道:“給我弄個車。”
劉薇知道安意濃要車幹什麽,所以也不多問,将76号裏面的一輛卡車給安意濃弄來了鑰匙。
安意濃将文多多放進卡車裏面,開着車就離開了76号,至于安意濃會開車她們不驚訝。
開着車,安意濃來到一個棺材鋪,弄了一口棺材,讓夥計幫忙擡進車裏。
夥計一看是日本人的車,自然是很賣力氣了,在後面将棺材放好,想文多多放進去,然後用棺材釘給釘起來。
雖然文多多當時隻是說是埋在這個地方就好,但是安意濃覺得自己還是給她弄一口薄棺吧,算是自己的一點心意。
但是其他的事情就算了,一切從簡,安意濃弄了鐵鍬就開着車去文多多所說的地方。
因爲安意濃開着76号的車,所以一路上沒有什麽人攔,文多多所說的地方很好找,安意濃已經找到了,是一棵大樹下面。
安意濃下車之後,用鐵鍬還是挖了起來,這是一個體力活,不要覺得挖坑不費勁。
那是你沒有挖過坑,一個樹坑就夠你受的了,不要說是買人的坑了。
安意濃就算是訓練了很長時間,依然是大汗淋漓,但是用了很長時間,終于是将坑挖好了。
安意濃用兩個從棺材鋪買來的木闆,從車後面搭在了地上,然後将棺材從裏面推出來。
棺材順着木闆來到了地上,然後安意濃又将棺材利用木闆,放入坑中。
安意濃也不休息,直接開始填土,等到安意濃一切都弄完的時候,太陽都已經快下山了。
安意濃沒有弄墳包,這個世道能有一個埋葬的地方就不錯了,就不要弄什麽墳了。
看了看這裏的環境,安意濃覺得平平無奇,所以不知道爲什麽文多多一定要自己将她埋葬在這裏。
但是每一個人都有一兩個念想,你怎麽可能都知道,安意濃也沒有興趣知道文多多爲什麽要埋在這裏的執念。
畢竟人已經死了,你就算知道了有什麽用嗎?
所以弄完這一切之後,安意濃對文多多說了一聲永别就走了,很簡單。
隻是下葬,安意濃沒有弄任何東西,沒有任何的禮數,就僅僅是下葬而已。
安意濃覺得恐怕這也是文多多想要的吧,開着車回去,将車放在76号,安意濃沒有看到劉薇和章芸明,就将鑰匙直接給了管着車的人。
從76号出來,安意濃一身臭汗,還一身的土。
他本來打算洗一洗的,但是一天忙下來太餓了,就準備先吃飯。
不過安意濃在自己吃飯的途中,遇到了付灰,安意濃知道付灰是來找自己。
兩人裝作是偶遇,然後結伴去吃飯,坐下之後,付灰才說道:“你怎麽搞定,你去偷人了。”
安意濃懶得理會付灰的調笑說道:“醫院的人找到的了,是我送去76号了。”
聽到安意濃的話,付灰楞了一下,然後看着安意濃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說道:“很好。”
但是安意濃立馬說道:“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我還不至于,我沒有不擇手段,你懂嗎?”
看到安意濃這麽激動,付灰不知道安意濃經曆了什麽,隻是看着安意濃說道:“你不需要告訴我,隻要你的心過得去就好。”
這裏付灰沒有用良心,因爲他們做得很多時間,良心是不過去的。但是隻要心裏過得去,良心這個東西,付灰覺得他們或許也沒有吧。
安意濃低聲吼道:“不要覺得我和你一樣,我們不一樣,我還有心。”
說着話,安意濃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髒,付灰感到好笑,難道自己在安意濃眼裏已經是沒有心的存在了嗎?
付灰也是在保家衛國,安意濃卻這樣說他,但是付灰一點傷感的意思都沒有。
付灰問道:“到底怎麽了,我需要你的彙報。”
安意濃将自己遇到的事情都告訴了付灰,包括自己今天将文多多下葬的事情。
聽到安意濃講完這一切,付灰才知道安意濃爲什麽弄的這麽狼狽,不走心的安慰道:“文多多泉下有知,也瞑目了。”
“我不需要你安慰,說吧,找我幹什麽?”安意濃問道。
付灰知道安意濃今天心情不好,也不問了,直接說道:“上一次我們的人被敵人圍剿了,死了三個人。”
這件事情安意濃聽說了,皺着眉頭說道:“不是其他的人跑了嗎?”
“對,其他的人是跑了,可是當天很多人都被敵人看到了面貌。”付灰說道,這是很忌諱的事情,因爲你就是隐藏起來的人,當有一天你的面具沒有了,你就很麻煩了。
安意濃問道:“需要我做什麽?”
“組織上考慮,想要安排他們離開上海,所以想要請你想想辦法。”付灰說道。
安意濃說道:“組織經營了這麽多年,怎麽可能沒有離開的辦法。”
付灰說道:“因爲這一次的人暴露的比較多,組織上不想因爲護送他們離開,在暴露更多的人,所以我們自己的線路是不能用的。”
聽到付灰的話,安意濃說道:“線路重要還是人的性命重要。”
“我們已經暴露了很多人了,他們這些人不能繼續留在上海工作,要轉移離開。他們離開之後,我們在上海的工作就已經很難開展了,需要剩下的苦苦堅持。”
“但是如果這個時候,我們爲了護送他們離開,動用那些剩下來的人的話。成功了,皆大歡喜,可是你想過沒有,我們一旦失敗了,在上海我們就一敗塗地,功虧一篑。”付灰一字一頓的說道。
安意濃明白,上海灘的這些情報網,是他們很多人辛辛苦苦,用命換來的。
看到安意濃還是有些猶豫,付灰說道:“不要以爲隻有你一個人有心,那些被發現,等着離開上海的同志們。他們甯願死在上海,也不願意動用我們的線路離開,他們……”
聽到付灰的話,安意濃知道自己誤會了,對付灰說道:“對不起。”
“可是爲什麽找我?”安意濃不是很明白。
付灰沒有介意剛才安意濃的話,繼續說道:“我們的人不能動,但是你可以,你是76号裏面的人,沒有人會懷疑你。”
“但是我沒有辦法送人離開上海啊。”安意濃說道。
付灰說道:“十一六條人命。”
安意濃咬着牙說道:“給我一些時間。”
“好。”付灰說道。
安意濃理解付灰,他們已經是損失了很多人了,他們不能冒險了,不然上海灘他們就失去了。
十六條人命固然重要,但是和上海灘的情報網比起來,當然是情報網更加的重要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