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仿佛一道微風拂過,易羽的意識似乎有些模糊,眼前出現了如夢如幻的景緻,仿佛無數光影遊動。
“這是……”易羽吃了一驚,竭力收攏心神,但意志仿佛陷入了泥沼之中,越陷越深,甚至要迷失在其中。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看到一個面目慈祥的老者,一身白衫,手執權杖,居高臨下的看着自己,他想呼叫,卻開不了口,想揮舞手臂,卻驚駭的發現自己連小手指頭都動不了,已經完全失去了對自己的主宰。
那白衣老者微微一動,手掌已放在了易羽的腦袋上,口中低聲發出晦澀而深奧的音節,易羽的神智更爲迷糊,昏昏沉沉間,便要睡去,但忽然間,一道金光從眉心中沖出,龍吟聲大作,金光化金龍,氣息尊貴而神聖,發出了憤怒的咆哮。
随着這一聲咆哮,白衫老者已被震散,所有的畫面也随之消失,易羽猛的驚醒過來,仍身處茅屋之中,周圍沒有任何變化,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但手心已經濕透,茅舍中的燭光急跳了數下,驟然熄滅。
窗外星光璀璨,夜色正濃,易羽驚疑不定的看了看易老爺子,他雖然記不起剛剛那白衣老者的相貌,但身形依稀與易老爺子有些相似,借着月光的映照,可以看出,易老爺子的雙目微閉,似乎已經睡着了,但在易羽看不見的鬓角,卻有兩滴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
是幻象,還是……
回憶起剛剛詭異的一幕,易羽雖然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卻隐約有所猜測,恐怕是天機圖護住了自己的意識,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見易老爺子不動,易羽也不敢起身,反而沉下心來,在武當山,打坐是每天必修的早晚課,而修煉一元引氣訣,更是需要抱元守一,物我兩忘,些許時間,還是消磨的起。
至于結果,也隻能等待。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易老爺子依舊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甚至連呼吸聲似乎都已停頓,在寂靜而詭異的茅屋中,易羽索性也沉心靜氣,盤膝打坐,運轉起一元引氣的法門,借茅舍中空靈的元氣,來壯大内息。
一屋一世界,這草堂似乎與易家隔離開來,聽不到外面的任何動靜,仿佛一道無形的屏障覆蓋,一夜無話,直到第二天天色放亮,無邊的寂靜才被晨光打破。
易羽精神倒也還好,再睜眼時,卻看到易老爺子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仿佛是在看什麽有趣的事物。
“孫兒見過爺爺!”易羽急忙爬了起來,再次恭敬的磕了個頭。
“好,心性不錯,小小年紀,就能修出内勁,更是不易,而且根骨奇佳,倒是有幾分榮升少年時的模樣。”易水寒一掃臉上的寒意,撫須大笑,并從懷裏掏出了一枚閃爍着微光的寶珠,遞到了易羽的手中:“這枚聚元珠算是我給你的見面禮。”
“多謝爺爺!”易羽微微松了一口氣,看易老爺子的意思是願意接納自己了。
“聚元珠可聚天地元氣,佩戴在身上修煉武道,一日可抵常人數日苦修,是我少年時得到的一件異寶,不過,每個武者所佩戴的時間有限,而且隻對内勁七重以下的武者有作用,你要善加使用。”易水寒珍而視之的将聚元珠交給了易羽。
易羽雙手托着這枚拇指大小的珠子,可以感覺到聚元珠周圍一尺的氣息變的極爲強烈,全身的毛孔都舒張開來,身體之中的氣感也更爲清晰,連内息都壯大起來,知道這是一件異寶,大喜之下,急忙拜謝。
“既然入我易家,唐簡雍這個名子便不要用了,若蘭收你爲繼子後,就改回易姓吧。”易水寒颔首笑道。
這倒正好,連名子都不用換了。易羽暗暗苦笑,似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出去吧,告訴榮天,就說是我的意思,易家所有地方,随你出入,而且原本屬于你三房的産業,都重新轉回到你的名下。”易水寒點了點頭,卻不再多說什麽,揮手讓易羽退了出去。
易羽連忙又恭敬的磕了幾個頭,退了出去。
待易羽退下之後,整間茅舍再次恢複了寂靜,幾乎能聽到心跳聲。
一縷晨光透射進來,易水寒的身軀沐浴在陽光之中,顯得高大而落寞,而在他身後的影子,卻是突然活動了起來,在影子中,竟然影藏着一個人。
“老爺!”影子中走出的人一身黑衣,連面目也被黑色覆蓋,全身不露半點肌膚,隻有雙目,在一片黑色中閃閃發亮,如星辰一般。
“很有意思的一個小鬼,寒風,你怎麽看!”易老爺子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意。
“心智堅定,根骨奇佳!”影子沉聲答道。
即使是在易家,也沒多少人知道,在許多年前,易老爺子的名子中隻有易水兩個字,而寒風身上也流有易家血脈,是他最爲信任的兄弟。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武道修爲也不相上下,但一場大變之後,寒風便甘願換了名子,隐居人後,成了易老爺子的影子,長年生活在黑暗之中,甚至以主仆相稱。
易水寒風,落葉無蹤,秋風蕭瑟,談笑殺人,兩人一明一暗,不知道做了多少驚天動地的大事,在易家崛起的過程中,寒風可以說是功不可沒,但他卻隻願意生活在黑暗之中,即使是現任的家主易榮天,也隻是聽說過此人,卻沒見到過。
易老爺子點了點頭,突然面色微微一沉:“洪林鎮的事情,查清楚了嗎?”
“唐家被滅門,唐家小姐已死,屍體已經确認,但那個孩子卻是不知所蹤,仇家是……”
“不用說了,唐家的仇人與易家沒有關系。”易水寒打斷了寒風的話:“待這個孩子成長起來,若是有心的話,再追尋唐家的仇人吧。”
“老爺,此子确實是三少爺的骨血嗎。”寒風遲疑道。
“我希望他是。”易水寒老人嘴唇微動,一縷血絲流了下來:“竟然能抵擋住我的神念查探,若不是天賦異禀,便是隐藏着極大的秘密,希望這個小子能給我一些驚喜。”
“秘密?”黑衣人眼睛更爲明亮:“要不要我去試探一下。”
“不必了,若蘭看人一向很準,不會有問題,而我易家三代之中,也缺少一個領袖人物。”易水寒淡淡的說道。
“您想将易家交給他?但濤少爺那裏……”寒風微微一怔。
易家三代之中,以易榮葉的長子易濤最爲出衆,不僅武道修爲高強,而且精明幹練,已被公認爲是家主的接任人,近幾年一直遊曆在外,也闖了不小的名号。
“濤兒少年得志,天姿過人,也導緻了他目空一切的情格,卻是缺少一塊磨刀石。”易水寒微微一笑:“有了這小家夥,易家也會變的熱鬧一些。”
磨刀石,可以磨刀,但若是太過堅硬的話,也足以将刀折斷。
忽然間,易水寒話鋒一轉,語氣已變的森然:“留意一下左家,若鬧的太厲害了,就給他們一個教訓。”
“是!”
晨光折射,寒風的身軀再次隐藏于陰暗處,竟然詭異的消失了。
易羽走出茅屋,便看到蘭夫人的身影,守候了一夜,連姿勢都沒什麽變化,隻是面容有些疲倦,但在陽光照射下,顯得真實而慈祥,在那一刹那,易羽心頭一熱,再次想起了母親,已是十分堅強的心智,再次泛起絲絲波瀾。
見易羽出來,手中還拿着聚元珠,便知道此事已被老爺子認可,喜悅之餘,蘭夫人的臉上還流露出一絲惆怅,輕輕摸了摸易羽的頭發,在那一刻,她也有些恍惚,似乎眼前之人真的是自己的兒子。
沈若蘭有手段,也有心機,但性格并不強勢,有些優柔寡斷,嫁入易家後,本無心争權奪利,若不是女兒受人逼迫,她也不會想到這李代桃僵的主意。
“回去吧,餘下的事情我會安排。”蘭夫人拉起易羽的手,向蘭清院走去。
感受着手掌上傳來的溫度,鼻尖嗅到陣陣蘭香,讓人感到溫馨而沉醉,一種久違的親情湧上心來,經曆了這麽多離奇古怪的事情,或許世間真有輪回,她便是自己娘親。
再強大的權勢,也不及親人的相伴,有娘親在,即使是在異世,也不會再孤單。
一天之内,易家三房嫡子回歸的事情立時傳遍了整個西陵城。
易榮升,本就是西陵城的一個傳奇,傳言他的武道修爲已經超越了易老爺子,雖然沒有參與家族事務,但積累下來的财富卻幾乎占據了半個易家。
有了易老爺子發話,即使易榮葉滿心怨怼,異常憤怒,但卻也沒有表現出反對的意思,索性做出了置身事外的态度,離開了西陵城,去巡視城外的産業去了。
第二日,在蘭夫人的帶領下,易羽見到了易家現任家主易榮天。
易榮天已有五十餘歲,身材高大,面目方正,長年居于上位,氣度倒是不凡,而且眼神中透露出精明幹練,在他掌管下,易家外事内務都打理的井井有條,顯然也是個厲害人物。
對于易羽出現,易榮天倒是沒說什麽,表現的既不親近,也不疏遠,隻是簡單的詢問了幾句,便認可了易羽的身份,不過,即使是要認祖歸宗,也要等到年底的祭祖大典。
在易榮天的安排下,原本屬于易家三房的大部分産業,也再次交還到了蘭夫人手上。
三房沒有男丁,自然也就沒有繼承權,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産業歸公,倒也無可厚非,而且易榮天倒也沒有虧待蘭夫人母女,吃穿用度從不克扣,像飛馬牧場這些外圍産業,也暗中撥了不少給了蘭夫人,但相比易榮升打下的龐大家業,卻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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