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面的軟榻之上,鋪着錦緞軟墊,一個皓齒明眸,長着鵝蛋臉的少女赤足坐在軟墊上,烏絲垂肩,腕上帶着金镯,身上也不知穿的是軟甲還是綢緞,閃閃發亮。
這少女雖然隻有十四五歲的模樣,但眉宇間卻透露出一股英氣,眼中閃動着精芒。
“咦!”
見到易羽和簡大娘進來,這少女站起身來,腳步也不知怎麽挪移,竟然一下就到了易羽身前,舉手在易羽的臉上捏了捏,輕輕笑道:“你就是當日那個少年,想不到長的還挺俊俏!”
“小姐,您可要自重身份。”簡大娘吓了一跳,急忙将少女的手抓住,拉到了一旁。
易羽臉紅過耳,卻是呐呐的說不出話來。
“哼,真沒意思,不過是一個小屁孩,捏捏臉又有什麽大不了的。”那少女嘻嘻笑道。
“你自己也不是小屁孩,隻怕還沒我大呢。”易羽暗自苦笑,這句話卻不敢說出口,看那少女靈動的身法,隻怕手腳功夫也是不弱。
“清雪,不得放肆!”
一聲低喝從大帳外傳出,聽到這個聲音,那少女立刻不出聲了,乖巧的立在簡大娘身旁。
“夫人來了!”簡大娘低聲說道。
一股幽香襲來,大帳外已走進來一位容貌端莊的美婦,看上去年紀隻在三十上下,發髻高挽,沒有珠光寶氣的襯托,也沒有驚世絕俗的容顔,但氣度卻是異常高貴,不讓人感到高高在上,卻也不會讓人自慚形穢,讓人不由自主的産生一種親近的感覺。
易羽看到這美婦的第一眼,就仿佛被什麽東西梗塞了喉嚨,胸腹間一股熱流噴發出來,眼前更是淚光朦胧,情不自禁的向前踏出一步。
“娘……”
自七歲開始,易羽便被寄養在武當山,但在記憶深處,卻一直留有父母的一席之地,尤其是母親,多少年來,午夜夢回,都依稀看到母親的音容笑貌,而眼前這位夫人,竟然與母親一模一樣,甚至連氣質都有七分相似。
“喂,這是我娘,可不是你娘,你可是想你娘想糊塗了嗎?”美婦還沒有說話,一旁的少女可是不幹了,跳到易羽身前,又要向他臉頰上捏去。
“清雪,休得無禮!”
那美婦眉頭一蹙,伸手挽住了少女的手臂,對着易羽歉然一笑:“是我教女無方,倒讓公子見笑了。”
易羽的神情恍惚,隻是怔怔的盯着對方,卻不答話,直到簡大娘拉了拉他的手臂,他才驚醒過來,眼圈一紅,暗自歎了口氣,自己的母親出身貧寒,恐怕早已死了,又怎麽會出現在此地,成爲貴婦。
雖然知道眼前的女子絕非自己的母親,易羽心中也生出一股親近之感,面色微紅,在簡大娘的拉扯下上前見禮:“謝過夫人救命之恩。”
“怎麽不磕頭,好生無理。”少女低聲說道,神色有些不滿。
“好了,清雪,你先出去玩吧。”那美婦卻是不以爲意,将少女趕出去之後,臉露笑意,上下打量着易羽。
“你的傷勢恢複的倒是挺快,你剛剛喚我爲娘,可是因爲你娘親的容貌與我十分相似?”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這高貴的夫人便是那晚在帳篷外與簡大娘交談之人。
“小子不會說話,請夫人原諒,但夫人的面貌确實與小子的娘親十分相似。”易羽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這麽說來,我們也是有緣,”美婦點頭說道:“至于你的來曆,我也不想多問,你若是願意,就暫時留在飛馬牧場中,若是有其他打算,可以下去支些銀兩,在路上花銷。”
“我無處可去,還要求夫人收留。”易羽很幹脆的說話,他已基本确定這裏不是原來的世界,眼前一片迷茫,确實無處可去。
“好吧,那你就先住下來。”夫人點了點頭:“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姓名呢?”
“我叫易羽。”
“姓易,竟然這麽巧。”美婦一聲驚呼:“我夫家也是姓易,在家族中排行第三,你可以稱我爲蘭夫人。”
在蘭夫人的安排下,易羽便住了下來,同時也得知了這戶人家的來曆。
易家,以牧馬爲生,像這樣的牧場足有十餘個之多,家大業大,在西陵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大戶,而易家的這位三少奶奶也是個厲害人物,丈夫早逝,一個人守着這份家業,在外打拼,殊爲不易。
在飛馬牧場之中,易羽倒也沒有閑着,在幾個牧馬人的指導下,很快便學會了騎馬,至于打掃馬舍,洗洗涮涮的工作,也都主動接了過來。
武當山上,馬匹不多,易羽接觸的也較少,但長時間與這些駿馬接觸下,倒也開始喜愛起來,對養馬馴馬的知識也知道的越來越多。
除了每日照料馬匹之外,易羽也沒有忘記修行,這是一個玄妙的世界,有着超越自己想象的強者,淩駕于這個世界的秩序之上,易羽也向往有朝一日,能成爲那樣的人物,走遍這個世界,尋找出世界的奧秘,或許,這也是天機圖的奧秘。
他在七星峰上,作貫了粗重的工作,在飛馬牧場中很快便适應下來了。
就這樣,日子平淡無奇的過了一個多月,易羽身上的傷勢早已痊愈,力氣恢複,胸腹間的那股氣流也越來越強,身體也越來越結實。
而那無名法訣,易羽結它命名爲靈元淬體。
人乃是萬物之靈,以精神駕馭肉身,将整個天地化爲烘爐,來淬煉肉身,小成者刀槍不入,大成者甚至可煉成不滅金身。
易羽修爲不夠,感應到了天地靈氣并不多,而且也不是全部都能吸入到身體之中,但靈元淬體之法依舊可以不斷完善他的身軀,每一夜修行完畢,身體之中都會排出一些黑色的油脂,粘稠而腥臭,但精神卻感覺異常清爽。
在這一個月中,易清雪也時常來找他,不是讓他陪着遊玩,就是進山狩獵,那頭咬傷易羽的猛虎便是被易清雪追的走投無路,才會兇性大發,但同樣,也是易清雪及時趕到,才救了易羽一命。
論年齡,易清雪還要比易羽大兩歲,但兩人站在一起,看上去卻是兄妹,這一點讓易清雪頗爲不爽,時常當着衆人的面,揪易羽的耳朵。
别看易清雪身形嬌小,但力氣不弱,身手更是不凡,尤其是一手箭術,在飛馬牧場中,更是無人能及,易羽也知道自己的短處在哪裏,在玩鬧之餘也是虛心向她救教拳腳功夫。
“嘻嘻,你可真笨,射箭之道,首重心眼,不要隻是狠狠的盯着獵物,要用心感應獵物的活動軌迹,再計算風速箭勢,自然會百發百中。”易清雪坐在馬背上,一本正經的指點着。
在飛馬牧場中,除了内宅中的數人,餘下的幾乎全都是粗魯漢子,隻會一口一個小姐的叫着,連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好不容易遇到了這麽有意思的小鬼,易大小姐自然要抖抖威風。
“大小姐,您天賦驚人,箭術出神入化,我隻不過剛練了幾天,不動的靶子能射中就已不易,哪裏能射中活物。”易羽苦笑道,他一大清早就被易大小姐抓來打獵,連眼睛都有些張不開。
“哼,懶豬,我的鴻雁兒都比你起的早。”易大小姐拍拍坐騎,給了易羽一個不屑的眼神,張弓搭箭,嗖的一箭射出,一頭野狐應聲倒地。
“還不去把本小姐的獵物撿過來。”
易羽雖然滿腹牢騷,但依舊縱馬前行,将野狐撿起,稍微處理了一下血迹,便挂在了馬背上。
在易羽的眼中,易清雪雖然有些刁蠻調皮,時常戲弄自己,但人卻不壞,喜笑怒罵之中,确實教了易羽一些真本事,除了射箭的技術之處,一些本屬于家族隐秘的武道招式,也毫不保留的教給了易羽,而且,從易清雪的口中,他也大緻了解了現在所處世界的情況。
這個世界與自己原本所處的世界截然不同,沒有高度的文明,科技水平大概處于唐宋時期,對于儒學經義、錦繡文章,并不如何重視,但武風卻是極盛,幾乎人人習武,是個高手輩出,強者橫行的世界。
整個世界分爲五塊大陸,也被稱爲五方世界,最中央、也最強大的一片大陸被稱爲中洲大陸,東西南北各有四荒,以海相隔,尋常船隻很難橫度,而易羽腳下的這片大地則是西荒。
四荒之地,自然比不上中洲大陸,但也是物産豐富,諸國林立,有些類似于華夏五代十國的時期,各國之間時有混戰,别看飛馬牧場甯靜安逸,但放眼整片西荒大陸,卻是烽煙常起。
易家所在的西陵城便是趙國的領地,趙國國力不弱,列于西荒四大國之一,國主卻不是殘暴之人,才能維持與周圍諸國的和平,但這和平之下,卻不知道又有着多少波瀾。
易清雪并不願意多談自己的家族,限于年齡,而且又是女兒身,也從來沒有離開過趙國,見識有限,隻從書籍上得知五方大陸的存在,倒是聽過了不少界于真實與虛假之間的傳說,對于趙國以外的事物,卻是十分向往,若是讓她知道易羽來自于另外一個世界,卻不知道是驚喜還是恐懼。
易羽對身處異世的事實早有猜測,隻不過從易清雪那裏得到确認罷了,倒也沒有太過慌亂,隻是更爲迷惑,這已經颠覆了他的世界觀,宇宙之大,無奇不有,縱使意識有些混亂,但也隻能盡快的接受事實。
對于自己的來曆,易羽自然謹言慎行,不敢吐露半點口風,其實就算說出去,恐怕也不會有人相信,但若洩露了天機圖的存在,定然會爲自己引來殺身之禍,匹夫無罪,懷壁其罪的道理,易羽自然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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