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隸變天。
京城變色。
朝堂暗潮洶湧，各家都開始各展神通、準備後路。
兵部尚書已經跑路了。
他在很早之前就诋毀、污蔑、甚至侮辱公孫豹、周易等人，他怕周易秋後算賬，于是在得知大将軍慘敗後，毫不猶豫的席卷所有财物，帶着一家人匆匆離去。
不僅他如此。
許多自覺得罪了周易的人物，都連夜啓程離開了京城。
以至于第二天朝議時，皇帝愕然發現竟少了大半高官要員，他氣得臉色鐵青，再也繃不住了，哆嗦着嘴，怒喝：
“國家太平之時，這些酒囊飯袋侃侃而談，說要爲國捐軀，真到了國家危難之際，卻跑的比誰都快。我真的是看錯他們了。”
皇帝很失望，甚至于有些許的不知所措。
遍觀古史。
這種事情或許隻有在國家要快被滅亡的時候才會出現。
而現在大漢正是如日中天之時，竟然會發生這麽離譜的事情！
“難不成真的是我錯了？”
皇帝有些後悔。
“如果當初我不問罪衛子瀾，結果會不會改寫？”
但事實已經發生了，衛子瀾已經打到京城了。
現在懊悔也已經無用了。
他隻得振奮自我，掃視朝堂，道，“誰能替我殺國賊？”
整個朝堂無一人吭聲。
這些人全都是跑不掉的官員。
兵部尚書等人早在昨天就及時跑路了。
而當這些官員開始準備後路時，周易的大軍已經殺到，兵圍京城，現如今京城危如累卵，旦夕間就可能被攻破。
如果這個時候還反抗，甚至攻殺周易，可能會涉及九族被屠戮。
在場當然有不怕死的人物。
但他們也都有家族、有妻子、父母、兒女。
就算不爲自己考慮，也要爲自家的家人考慮。
正是因爲如此，當皇帝問話時，以至于整個朝堂都無人吭聲。
皇帝一臉失落、頹然，眼底最深處閃過一抹一閃而逝的絕望：
“衆位愛卿，你們都不能爲朕分憂嗎？”
他的聲音很響亮。
但卻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絕響，充滿了一種年老奮起卻力不從心的慨然感。
“……”
“好，真的是很好。”
皇帝震怒，“朕執掌天下二十多年，自覺對各位還算慷慨，但到了這關鍵的時刻，你們可有想過要盡職盡責？！”
皇帝覺得這些官員都該死。
他愈發後悔了。
雖然‘衛子瀾’一鳴驚人、威震天下，但最起碼還解決了大漢的邊疆禍患，滅了天狼國。
但眼前的這些官員呢？
對比一下‘衛子瀾’，簡直就是‘廢物。’
‘早知道如此，我就應該籠絡衛子瀾，就算讓他做權臣也沒什麽！’
等真的有了滅國危機時，皇帝突然間發現‘衛子瀾’很可貴！
有本事、又甘于低調。
如果不是去白城保護靖公主，說不定還會一直低調下去。
這樣的人才。
竟然被自己給親手葬送了。
皇帝悔的腸子都青了。
但他是帝王，他不可能把這些事表露在臉上，隻是揮了揮手，示意官員們趕緊滾。
官員們諾諾應是，飛速退走。
“要不是朕在過去的幾十年裏培養了不少忠君愛國的良臣猛将，真的靠你們這群儒生，我又如何能安坐這天下？”
沒人的時候。
皇帝喜歡稱‘我。’
他在帝座上思索良久，猛地聽到了震天的擂鼓聲、喊殺聲，忙問左右内侍，“衛子瀾大軍開始攻城了？！”
“是的陛下。”
内侍一臉恭謹，回道，“衛子瀾大軍已經跟我方守軍殺得如火如荼了。”
“能守多久？”
“不知道。”
内侍很老實，“但大将軍的六十萬大軍都敗了。想來京城守衛自備軍也難以長久。”
京城守衛自備軍是大漢皇朝的最後底蘊。
這支大軍更有十五萬。
其中有不少良臣猛将，都是皇帝命人親自培養的，對于皇帝的忠誠是發自内心的。
誰都可能投降。
這群人不可能降。
但十五萬自備軍面對周易的幾十萬大軍，又能守備多久？
“帶路去天牢。”
皇帝自然也清楚這其中的道理，他整個人都被陰影給罩住了，在這一瞬間，他似乎老了很多，一身的皇道霸氣都似散盡了，整個人看起來就似一個尋常老人。
“是。”
内侍帶路。
皇帝出了大殿，上了車馬，在後跟着。
行了足有一刻鍾。
到了天牢。
皇帝見到了霍心、靖公主。
兩人被困在一間牢房裏，雖然臉、衣服看着有些髒，但一雙眼睛卻格外的明亮，看得出來，他們并不絕望，相反心情似乎很好。
皇帝見此，一股氣焰陡然從心底直竄腦門頂，他很是不悅，盯着霍心、靖公主，“見了朕，也不跪拜？！”
“将死之人誰都不拜。”
霍心正色道。
靖公主似乎不想跟皇帝說話，隻是沉默。
“我來這是放你們離開的。”
皇帝見霍心兩人的樣子，心中更怒，但想到當前形勢，強忍了下來，道，‘你們隻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可以讓你們在一起！’
“什麽？！”
霍心動容。
靖公主側目、不敢置信。
“朕是天子，君無戲言！”
皇帝肅容道。
“什麽條件？”
霍心心中歡喜。
這些日子，他跟靖公主天天近距離接觸，兩人早已經表明心迹，感情突飛猛進，陡然聽到皇帝這話，自然是喜不自禁。
“如果強行讓我們做一些我們做不到的事情，我們不會答應的。”
靖公主當然也歡喜，但還是頗爲警惕，提醒了一句。
“這事情很簡單。”
皇帝也不拖延，畢竟戰事吃緊，當然如果不是戰事吃緊，他也不可能來到這，他到底是個皇帝，很難放下自尊與面子。
能來天牢跟靖公主、霍心說事，也是因爲靖公主到底是他的親生女兒。
“我想要你們出城去勸誡衛子瀾，讓他哪兒來回哪兒去。”
“什麽意思？”
霍心不解。
靖公主若有所思。
“衛子瀾已經打到京城了，不日可能就要攻克這座大都。”
皇帝沒有隐瞞。
這事天下皆知，也藏不住了。
“什麽？！”
霍心、靖公主震撼，“這才多久？！”
是啊。
這才多久？！！！
皇帝内心很認可這句話，甚至心有戚戚。
但他不會說出來，隻是肅容道，“你們答不答應？答應的話，現在我就放你們離開，并且同意你們兩個的婚事！”
“這……”
兩人對視了一眼。
交流了一番。
最後同意了。
對于靖公主來說，皇帝到底是她的親生父親，她對于皇帝有很深的認同感，對于大漢公主這個身份，也很自豪。
她不想成爲亡國公主，她還想跟霍心長長久久，過得快活！
“非常好。”
皇帝忍不住喜形于色，他本是一個城府很深的人，按理來說不會這般表現，但現在他實在是急的嗓子冒煙，毫無良策，隻得把寶壓在霍心、靖公主的身上。
畢竟他可是聽探子回禀過。
霍心、靖公主跟‘衛子瀾’的關系非常要好。
有這兩人出面，有很大概率會讓衛子瀾後退的。
“來人，打開牢門，速速送他們去沐浴一番，然後送往城外去面見衛子瀾。”
……
……
霍心、靖公主洗漱完畢，出了皇宮，策馬在大街上，看着這座熟悉中帶着幾分陌生氣息的都城，心中都忍不住慨歎：
“我早就說過父皇會後悔，果不其然，他真的走到這一步了。”
靖公主内心波瀾起伏、難以平靜：
‘我隻是預感衛子瀾會把這大漢給攪得天翻地覆，但卻沒有想到他竟這般迅猛的就攻略到了京城。’
他看了眼霍心，莫名的說了句，“不愧是滅了天狼國的戰神！”
在洗漱的時候，已經有人把周易這些日子以來的所作所爲告訴靖公主了。
靖公主是越聽越驚，赫然已經把周易看做是神一般的人物了。
“父皇惹怒這般人物，實在是不該。”
靖公主道，“霍心，待會隻能麻煩你做說客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
霍心神情沉重，“隻是表弟這個人很有主見，我怕很難完成任務。”
“不管怎樣。我都要說服他。”
靖公主道，“要不然我就是亡國公主了。我不想這樣。更不想失去我的父皇、母後。”
曆朝曆代，亡國之君都會死，隻是早死晚死的區别。
靖公主不信京城被攻克，他的父皇能活着。
“我會努力的。”
霍心憂心忡忡。
……
……
有人幫助的情況下。
作爲武功高手的霍心、靖公主并沒有順利見到周易。
他們隻是很努力的吸引了雀兒的注意力，這才幸免了一波萬箭穿心的結局。
“你們太沖動了。”
雀兒看着眼前有些狼狽的二人，“如果不是我眼尖看到你們，你們死定了！”
靖公主、霍心隻是微笑，笑得頗爲暢然。
他們到底是做到了在萬軍叢中見大将的最低要求。
“看你們的樣子，肯定是有要事。”
雀兒沒好氣的道，“要不然怎麽會這麽拼？”
“我們的确有事，不過要先見衛子瀾。”
靖公主道。
“見我家主公？”
雀兒眼珠子一轉，“你們是來搞刺殺的？”
“你說呢？”
霍心反怼，“他可是我的親表弟。”
“自古以來多少龍子龍孫爲了皇位自相殘殺的？”
雀兒嘟囔了一句，無視霍心發青的臉，策馬轉身就走，“跟我來吧。”
“謝了，雀兒姑娘。”
霍心、靖公主道謝。
兩人一邊跟着，一邊問及一些戰事。
這可說道雀兒的心坎裏去了。
隻見她眉飛色舞，一臉嘚瑟的開始侃道，“不是我吹，實在是我家主公太強了，他的戰場指揮才能完美的宛若藝術一般……”
雀兒開始說周易的事。
從滅天狼國開始說起，一直說道擊敗大将軍，來到京城。
把周易說成了天上無，地上僅有的無雙人物。
霍心、靖公主聽得一臉神往、崇敬。
雀兒愈發得意，聲音都大了幾分。
等到得大軍中軍大帳，她才意猶未盡的說道，“前面就是主公的帥帳了。我還要去攻城，你們有事直接進去找主公吧。”
說完，策馬繞了個圈兒，直奔前線去了。
霍心、靖公主整了整衣冠，收拾了一番心情，這才推開大帳的圍布，走了進去。
他們都知道周易具備通天本領。
雀兒之前對他們說的話，肯定已經被周易得知了。
而周易沒有反駁。
顯然也同意見他們。
因此兩人也沒有敲門之類的，直接進入了帥帳，見到了在批閱‘奏章’，神情肅穆的周易。
周易此刻一身金質盔甲，看起來多了幾分威嚴、厚重感。
霍心、靖公主隻是瞧上周易一眼，便感覺自己似乎被一條真龍給盯上了，那種感覺讓他們靈魂都似乎在跟着顫動，不自覺的有些窒息。
直到周易收了一身‘龍氣。’
兩人才似從溺水中擺脫出來一般，不自覺的深呼吸了起來。
足有半晌。
兩人恢複，他們面色有些不自然的看着周易。
“這是下馬威嗎？”
靖公主直言。
“怎麽說話呢？”
小唯在侍奉周易，聞聽這話，磨墨的手的頓了頓，她擡眼看向靖公主，道，“我家主公平時都是威嚴外放的，我們都習慣了，也就是你們初來乍到，像是旱鴨子剛剛落水一般，要死要活。”
“……”
靖公主無言以對。
霍心苦笑，想了想，一臉真誠的看向周易，道，‘表弟，我們有事來求你。’
“說。”
周易飛速批閱各地送來的‘奏本’。
手底下能人太少。
但攻略的領土面積卻極爲廣大。周易一個人做的是一百個，甚至幾百個人的事情！
好在他涉及的知識領域面積極爲廣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經文要義物理化學等，幾乎無所不會，無所不能，隻是治理國家，對他來說，并不難。
“我想求你放棄攻克京城。”
霍心道。
“不可能。”
周易沒說話、小唯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接口，“大漢皇帝欺人太甚，爲了殺死我家主公，甚至于在白城投放鼠疫。這等喪心病狂的皇帝，我家主公跟他已經勢不兩立，不可能共存的！”
“還有這事？！”
霍心不信‘陛下雖然有狡兔死走狗亨的毛病，但絕對不至于做出這等沒有道德的事情。’
“你愛信不信。”
小唯撇了撇嘴，“行了。我們的态度就是這樣。你們要是沒事的話可以走了。”
京城都快攻克了。
來求饒？
而且還不是本人來。
哪裏有這種好事？！
“表弟……”
霍心看向周易。
周易停下批閱‘奏本’，看向霍心，道，“小唯說的不無道理。我不會同意停戰的。”
“衛子瀾！”
靖公主忍不住了，“你說到底要是大漢的子民，你怎麽忍心讓大漢破滅？！讓那麽多的子民喪生在不必要的戰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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