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當年抗戰的時候,平靜的生活裏突然出現了危險,那個架勢肯定也不過如此。可是這個時候我們絲毫沒有玩笑的意思,而是彷如兩個驚弓之鳥一般。尤其這個時候的永蕙居然像個小孩,雖然繼續躲在被窩裏,可是卻緊緊的貼在我的身後。我們也沒有坐起來,而是露着一對眼睛透過蚊帳往外面看去。
外面其實依舊漆黑一團,依舊有着呼呼的北風聲,和那不是隐隐的鞭炮聲。可是等我們來聽的時候,剛剛那哭聲居然又好像消失了一樣。
我們絲毫沒有放松神經,而是比剛剛好像更緊張,那種神情好比随時感覺到,周圍會有什麽可怕的東西會跳出來一樣。在确定了沒有聲音,我們甚至僵硬了足有一分來鍾之後,我用手肘支撐着,想讓自己慢慢的起來一些。沒有想到永蕙卻緊緊拉着我,居然不讓我動彈。
這個時候我沒有堅持,而是順着她的意思。當我看着她的時候,她居然朝我搖搖頭,看那架勢應該是吓得不輕。也不知道她心裏想什麽,身子一直微微的顫抖着,可能是剛剛突兀出現的哭聲,确實是吓到了剛剛醒來的她了。
看到外面确實好像沒有什麽動靜,我還是讓自己起來了一點點,至少把整個頭露了出來。要說我不怕也不盡然,不過因爲要過年了,有人在堂屋門口挂了一盞大紅燈籠,燈籠裏面放着一盞長明燈。從堂屋門**過來的燈光,正好映照在我家廂房的窗邊。
因爲我家廂房是弘政堂堂屋左邊第一間,堂屋裏的動靜和堂屋門口的反應,我這邊是最清晰最明顯感受到的。當我看出去的時候,窗外有了這盞長明燈的緣故,外面的天色明明知道是深夜,可是在我們看來有些顯得朦朦胧胧的紅色。
過年的時候,在大門口挂紅燈籠,雖然不知道這個習俗是從什麽時候傳下來的,不過過年除夕到十五的時候,堂屋門口的燈籠都是不會滅的。弘政堂這邊燈籠裏面的長明燈盞比較大,裝的油也比較多。這個一來是怕經常換油麻煩,二來也是這個時候條件有限,大家沒有别的什麽辦法簡單。
因爲往往準備充足,即使晚上亮了整晚的長明燈,就是到了白天都還會剩下很多燈油。據我所知依照這些年的規矩,弘政堂老屋這邊的規矩就是,每年堂屋門口的燈都會由住在這邊的一家供着,然後大家每年輪流的點燈。
我記得老屋今年的長明燈應該是達風老師家這一支負責,不管是達風老師也好,還是他弟弟唐殿風也罷都可以。不過前些時候唐殿風家裏出事,不說有心情來點燈,隻怕連這個年都不會安生。前幾天惠江還和我提過沒時間,要幫他媽媽搓燈芯的事情。
所以今年這燈肯定是達風老師負責,因爲這時候大家還很節約,所以在燈芯上一般都會下點功夫。至于達風晚娘做了什麽功夫,我自然不會知道。不過我倒是沒有想到,平時雖然以爲長明燈不是太亮,但是這個時候也算是夜深人靜,沒有想到這燈籠卻格外的明顯。
窗外因爲有着燈籠的烘托,平時也會顯得紅燦燦的喜人。村裏的人遠遠的都能看到,代表着這一房頭還是有血脈延續存在的,這是大家樂于見到的。老人對這件事很慎重,都是私底下達到共識的,不能在這事上掉以輕心。以前過年我倒是沒有這麽關注過,今晚卻特意看到,沒有想到竟然這麽妖異滲人。
往常從除夕這天晚上,紅燈籠必須一直點到元宵那晚過後的淩晨。不管輪到老屋哪家負責,也不管你是什麽時候添油,反正就是白天都不能讓長明燈滅掉。因爲這兩年大家的生活逐漸的好了些,基本上都能吃飽了。于是大家對于這個習俗便也重視了一些,畢竟在溫飽無法解決的時代裏,誰會去管這些事情。
村裏用電是周圍鄉鎮裏最早的,本來按照我父親這一輩的想法,就是老屋大院裏也用上電了,堂屋門口這盞長明燈在過年的時候,就應該用電燈取代照明。畢竟這個時候電燈照明的效果,和曆來的油燈比起來的效果實在相差太多。
但是好像我父親這一輩這個時候說話,在村裏的效果還不算最好,即使有些人已經很有話語權了,真正有事的時候,還是需要大家商量首肯才行。因爲當時聽到這個提議之後,便有些老人便不緊不慢的說,村裏的發電機也不穩定,雖然正月裏是天天供電,但是指不定就在什麽時候停了。
他們還說如今大院裏住的人少了,這些年搬出了不少人去,大家想法已經不一樣了,留在大院住的這些人也各有想法,自然不想這些費用由自己一家出。我父親等幾個主事的,看到因爲大家的事情,也不能富裕到由一家一個人頂下來,所以最後還是不了了之,門口還是由油燈點着的紅燈籠。
我當時聽到他們這麽議論的時候,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隐隐感覺到這最後一點才是重點。不管是如何,堂屋門口的長明燈是要點的。平時感覺到喜氣溫暖的長明燈,這個時候在我和永蕙看來,卻隐隐的有些吓人。因爲隔着那密密麻麻的蚊帳眼,看到外面可見的情形,居然猶如一片血海輝映在窗外一樣。
當然,我也知道這其實隻是一種錯覺。不過因爲外面那突兀傳來的哭聲,使得我們兩看到外面的都感覺,都渾身發寒有些滲人。
這次我知道自己沒有聽錯,因爲永蕙也聽到了。我感覺到永蕙貼着我微微發顫,我知道她是在發抖。本來心裏比較害怕的我,在這一刻忽然一股勇氣升起,不由伸臂側身回首抱着了她。這也是一種本能的反應,沒有想到的是,永蕙居然也很配合的就偎依在我身上,低聲發顫的說道:“小,小河!外,外面,好像真的有人,,,,,,在哭!”
聽着聲音有些打顫的永蕙,這個時候我不但感覺到胸口發暖,也忍不住豪氣大生。雖然沒有一股王霸之氣,甚至她似乎明白我說的話有些晚,但是她顯然聽到了哭聲,這自然讓我心裏有些隐隐的高興。畢竟我一直以爲是我一個人聽到,沒有想到的是永蕙終于聽到了。
這個時候不管外面是什麽情況,至少我已經不是一個人面對了。
“是有哭聲,也不知道是誰,你睡着的時候我就聽到了!好像還不是一個人!”我依然幾乎是啞言般的發聲,靠着永蕙的耳邊說話,似乎生怕驚動了什麽。其實我也知道,如果真的是不好的東西,門口那符紙肯定會發揮作用。香三爺當天可是說過的,聊齋裏面燕赤霞就是捉鬼的大師,這符紙孤魂野鬼是最怕的。
當然我沒有說出來的是,最怕的就是外面根本就不是什麽孤魂野鬼,而是誰受到了什麽刺激,大過年的在外面幹嚎。我爲什麽會這麽想,就是因爲前兩天我遇到的怪事。那天陪着淑媛去茅房的時候,我敢斷定自己沒有看錯,那一閃而過的身影,絕對應該是一個人的身影。
誰會在大過年的在老屋這邊哭?
我打了個寒戰,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唐殿風兩公婆,因爲他們孩子的夭折,據說唐殿風受到了巨大的打擊。至于向茜菲的情形,我從來沒有和别人透露過,但是她在蘭花灣義莊裏,和我朝夕相處了好幾天。雖然後來被接走的時候似乎正常,但是我看到駱伯伯的神情,便知道向茜菲的情形不像表面看到的那麽樂觀。
不過我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念頭,因爲不管是惠江也好,還是我聽說也罷,都說過唐殿風的情形不太好,被向茜菲娘家的人接到那邊去了。不說人家會不會放他們回來,光是這麽天寒地凍的天氣,他們也不可能晚上潛回來弘政堂,躲在堂屋和屋前屋後哭。
那這個半夜三更哭的人會是誰?
弘政堂這些年沒有人受到大的委屈,最近去世的也隻有小華和大華的父親了。大過年的,誰在這裏搞這種事情?如果隻是我一個人聽到,也許我會猜真的是那種髒東西,現在永蕙也聽到了,那麽肯定是别的什麽動靜了。我忽然心裏一顫,記得惠江和我說過一件事,他說過他叔叔家的門好像被動過,難道有人進唐殿風家裏去了?
我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這個想法吓到了,不說如今那後院的冷清,就是因爲唐殿風孩子的夭折這件事,如今也是很多人都會忌諱的,誰會閑的沒事溜進他家裏去?
“小蕙姐姐,要不我們起來看看,外面究竟是什麽事情?會不會老屋裏有人過年有事,不然怎麽會半夜三更有人哭,再這樣下去的話,隻怕好像不會安生了!”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自己似乎都被自己這些念頭吓了一跳,真的不知道自己怎麽忽然會有這些念頭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