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蕙正站在床邊微笑着看着我,她那略微帶着點羞澀的笑容,和那讓人可以放松下來的笑意,頓時讓我整個人清醒了過來。這是我許久沒有見到的笑容了,我曾經以爲她在我生命中不重要,但是這一刻的的清醒,我才知道自己心裏一直都在想念她。
靜靜的看了足有十來秒,我才想起來,自己這是在家裏,面前的永蕙是真實的。她甜甜的笑着,看着我咧嘴一笑,她那嘴唇都翹了起來。
“怎麽這麽早?”我一下便坐了起來,憋了半天說出一句這樣的話來。看着她在床沿邊上坐下,一股熟悉的淡淡的雪花膏的味道撲面而來,頓時整個人精神的看着她。
“還早?是你睡傻了罷!”永蕙咯咯的笑着,拉着被子給我擋着了身上,又指着外面的天色說道:“快吃午飯了!我還是聽你嬸嬸說,才知道你回來了!天氣這麽冷,你想凍壞了怎麽過年啊!”她的聲音又變柔了起來,看着我有些赫赫的神色,便起身站在那看着我。
“啊!”聽到永蕙這麽說,我确實愣了半天,難得睡了個懶覺。這段時間都住在蘭花灣裏,每天進行着強度的訓練。有龍師傅教我每天走着雞步,和活動全身筋骨關節的寸勁功。也有每天繞着義莊二十分鍾的跑步,和整套慢拳的常規練習。
當然最令我興奮和忐忑的是,駱伯伯說教我内家功的入門行氣方法,居然發現和他給我的那幾本書的圖案有極大關系。這個時候我才隐隐明白了,他讓我和唐玉寶在一起的原因。龍師傅是我父親的拳腳師傅,據駱伯伯說龍師傅很厲害,但是好像他沒有教我别的東西的意思。
我自然是不好開口問什麽,但是學會了前後空翻和一些踢騰的動作。甚至駱伯伯也給我腿上綁着沙腿跑步,每天累得我直吐舌頭。當然,他在閑暇的時候也抄寫咒語和儀軌給我看,讓我慢慢的都記着背會。他畫符的時候也讓我在旁邊看着,告訴我要在什麽時候,念什麽樣的咒語才能畫什麽樣的符,這讓我明白了那一張紙的黃紙符,不是那麽簡單的東西。
不過這段時間讓我感興趣的是,駱伯伯也教我摸骨,這是真正的摸身體上的骨骼,告訴我一些正骨的原理。我聽人說我外公虎勝公也是會正骨的,但是駱伯伯也提到過,說自己的正骨術其實不如我外公的。不過可惜的是我外公隻學到了那樣技術的十分之一,而他自己完全的掌握了他的這項正骨術。
這讓我明白了,老人和長輩都有自己的故事,隻不過很多都湮滅在每個人的心裏了而已。随着慢慢的臨近春節,我的心裏也格外有些期待了起來。這些天天氣放晴了起來,據說駱伯伯要去省城過年,雖然還沒有定下來,但是他把我每天學習的頻率放慢了一些,昨天他有事便讓我回來看看。
其實我隐隐知道,駱伯伯的傷勢快好了,因爲他露面的頻率高了很多,早上也會出來打慢拳了。雖然再也沒有那個彭師傅的消息,龍師傅在幾天前也回鋼鐵廠那邊了。
不過我在義莊裏面住着,也隐隐聽到駱鷹和駱伯伯争吵,那意思便是駱伯伯想着一家人去省城過個年,駱鷹卻是死都不肯去。倒是他的那些女兒沒有吱聲,甚至很少見到她們。我有些知機的明白,駱伯伯家裏人的意見好像也不統一。這個時候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就是我都知道是很正常的事情。
這個時候的我其實有些茫然,雖然駱伯伯承認我是他的徒弟了,但是一直沒有對别人說過。加上在弘揚堂那個老人出殡,送進來義莊的時候,駱伯伯雖然讓我站在旁邊看着他行動,卻也沒有把我介紹給别人。說句心裏話,這個時候的我有些小小刺激,心裏是有些失落的。
我不知道駱伯伯是爲了保護我,反而在心裏感覺到他有些故意隐瞞。雖然我心裏有些不舒服,甚至當時都有些被冷落了的感覺,但是最後在駱伯伯繼續教我的時候,我也逐漸的把這事給忘了。不過讓我失落的另外一點就是,那老人的靈柩進義莊來的前天晚上,駱伯伯居然把唐玉寶送回去了。
這是一種巨大的失落,我便變得有些尴尬了。
倒不是我住在這邊不安然,而是這邊的房子裏還住着一個人,那就是以前讓我經常想起的時候會微笑,現在卻讓我經常做噩夢的向茜菲。因爲她自從那晚被我們背回來之後,她一直都是昏迷着的,即使偶爾醒來也是呆呆的。但是讓我驚訝的是,我和駱伯伯從那個岩洞回來之後,她居然便慢慢的好了,整個人也再次清醒了。
我本來以爲她會吓人的發癫,沒有想到愣愣的醒來之後,傷心流淚不止的她,在駱伯伯和她說了一些什麽之後,她居然呆呆的坐在屋裏不吱聲了。看着她那魔怔了一般的神态,和那慘白無色的臉色,和她待在一個屋裏我都會發寒。以前的那些好感蕩然無存,腦海裏盡是她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兇惡扭曲的面容。
我和駱伯伯說自己怕和她待在一起,駱伯伯卻沒有理會我的緊張。還若有深意正當其事的告訴我說,我身上有血烏桃木木牌,可以震懾一切陰邪的古怪,和她在一起待着對她有好處。我第一次感覺到駱伯伯有些邪惡,當然這也隻能在我心裏想想而已。聽着他信誓旦旦的說着,他就住在隔壁屋裏,加上他随時會發現不對,我沒有什麽好怕的。
于是在唐玉寶走的第一晚,我坐在屋裏烤火,呆呆的坐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弘揚堂那個老人靈柩進來,我又多了一個任務,那就是以前幹過的,給堂屋裏的靈柩加香油。
我不知道駱伯伯知不知道,反正我每晚就坐在椅子上,傻呆呆的等着天亮。而讓我逐漸習慣的是,向茜菲也沒有表現出竭斯底裏和危險性,這讓我漸漸的感覺到了安全。向茜菲雖然一直沒有和我說話,但是在駱伯伯中藥的調理下,我看到她的臉色似乎紅潤了一些。
龍八娘和達風晚娘過來看望向茜菲,駱伯伯讓我回避了一下。我聽到向茜菲哭的很傷心,妯娌們勸慰她養好身體,暫時不要想别的。倒不是我想偷聽,而是駱伯伯似乎爲了讓我膽子大一點,讓我過來門邊聽聽她們聊什麽。看到駱伯伯那挪揄的眼神,才知道他是知道我晚上沒有睡的,想讓我知道向茜菲是正常的。
因爲喪子的悲痛,導緻向茜菲有些失控,但是因爲兩個嫂子的到來,讓她終于釋放出了心裏的哀傷。這晚向茜菲主動的看着我,我感覺到她眼神裏多了一些生機。想到龍八娘兩個下午說的,她媽媽住在地區醫院,她妹妹也大病一場,如今已經被家人接回去了,看着她那樣子我便感覺到她有些可憐。
這晚來送飯的居然是駱亭,其實我來義莊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過來。她問我習慣不習慣,還有在這邊怕不怕!可能是因爲她哥哥駱鷹是我外婆幹兒子的緣故,她似乎對我有些親近。我老老實實的告訴她已經習慣,但是沒有回答她自己怕不怕。
她可能知道向茜菲的遭遇,看到向茜菲有些畏懼的眼神,便又含笑安慰了向茜菲兩句。問她吃的合不合口味,因爲向茜菲在吃中藥,菜很清淡也很簡單,但是這個時候大家也不可能頓頓有肉吃的。讓我驚訝的是,向茜菲居然低低的回應了,說自己還可以,還特意謝謝了駱亭。
感覺到向茜菲的正常,讓我的心神放松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神恢複正常了,居然開口問我是不是怕。我本來已經不怕了,但是聽到她突然這麽說,我還真的吓得渾身發寒。
向茜菲有些傷心,看到我緊張的樣子,她哀傷了一回,低低的訴說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個孩子,卻莫名其妙的沒了,這種傷痛自然無法抑制。她叫我不要怕,她心裏很明白自己在做什麽,隻不過很難忘記這種傷痛而已。
後來如何我忘記了,但是我知道自己迷迷糊糊是上了床的,好幾晚沒有休息好的我,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我才有些後怕。但是看到自己無恙,反倒是逐漸習慣了這種感覺。向茜菲卻似乎好像和自己無關一樣,我聽駱伯伯聊起才知道,她被人用髒東西附體,最後卻是神識受到了影響。
有我身上的血烏桃木木牌的鎮壓和威懾,那些不好的隐藏的東西不敢靠近她。在駱伯伯中藥的調理下,她是逐漸的恢複了起來。雖然一時間很難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不過她倒是這段時間依賴起我來了,和我說過的話卻是多過了她來弘政堂幾年時間的總和。
不過她很快也被龍八娘和達風晚娘接走了,據說是唐殿風的狀态不太好,家裏人擔心他的建康和精神。她臨走的時候我看出她有些不舍,不過駱伯伯後來打擊我說,那是向茜菲心裏母性的思想作祟,看着我有種孺慕的感覺。我不可能和駱伯伯去辯解,隻能面紅耳赤的低着頭不回應。
讓我驚訝的是,某天沈曉華老師來了,後來我才知道是駱伯伯找過來的。她似乎看起來比前段時間要瘦了些,但是看起來要更加白一些。她晚上沒有走,還陪着我一起在子時的時候加香油。讓我意外的是,她似乎很是害怕,看到我一個一個添加,她回到房裏的時候聲音居然有些發顫。
我看到她很緊張,忍不住安慰她不要怕。她躲在被窩裏問我怎麽不怕,我便想着分散她的注意力,告訴她自己很怕,但是多做幾次就沒有那麽害怕了。我莫名其妙又想到了以前駱伯伯和我說過的話,低聲歎了口氣說自己被人下了蠱,所以盡量在蘭花灣待着,以防有什麽事情發生。
沒有想到她一下就慌神了,最後害得我迷迷糊糊都不敢靠近她,但是最後實在是困得不行了的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就睡着了過去。這晚我做夢了,是一個很绮麗的美夢,但是等我醒來的時候,沈曉華老師已經走了。我失落了一陣,但是在駱伯伯面前沒有表露。
然後是每天不斷的循環鍛煉,雖然每天累得要死,但是我逐漸的習慣下來。這個時候看到永蕙,我心中的欣喜大過了一切,再也無法抑制心裏的激動,飛快的便穿好了衣物。不過被永蕙笑了一回,因爲這個冬天我又長高了,而且也結實了很多,衣服穿在身上有些奇怪的感覺。
但是我已經顧不得這麽多了,至少棉衣棉褲這個冬天是換不了了。永蕙過來一個是看我,二來是告訴我她家要打糍粑了,要帶我一起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