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隻是暫時的,在大家拼命救火的當頭,雖然最終撲滅了這隐患,唐八天卻隐隐感覺到了什麽。幾乎是合情合理的原因引發,唐八天的耳朵裏卻傳來了九師公私底下附耳的傳音。那才是令唐八天最驚悸的所在,和讓唐八天首次覺得自己需要重新審視九師公這個人。
“天地間有不滅陰魂,如果吸收了一些有意識陰魂的精華,就會強大的出來作亂。世間有人懂得操縱這些陰魂,将會對普通人造成莫大禍害。如今有人操縱了一隻火燭鬼,在唐家道這裏被你用屎尿的穢氣趕跑了,必然跑去别的地方作怪。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不會造成人的傷亡,但是顯然這隻是它的障眼法!”
想到九師公和自己說的這些話,唐八天心裏卻是陣陣發涼。
這究竟是誰在操控,想在弘揚堂幹什麽?
唐八天心裏自然是亂成一團,雖然平時屬于一個冷靜的人,但是他自己知道,如今的時代已經不是自己一言堂的歲月了。自己坐在這個位置夠久,大家雖然知道自己的威力,可是就是因爲這種威力,讓大家都忘記了自己曾經的輝煌。唐八天不是想去尋找曾經的輝煌,反而更加明白自己需要與時俱進。
唐祖饒還在号召着大家收拾殘局,雖然起火的沈大廈家和自己屬于兩邊,但是這邊的大火已經波及到了高衍堂的堂屋。對于鄉裏人來說,堂屋代表的是自己家祖先的憑吊,何況高衍堂對于唐祖饒這一支來說,其意義更是不一般。所以幾個兄弟子侄正彙聚一起,站在堂屋門口看着裏面,那已被燒黑了小半的房梁。
唐八天的目光卻落在一旁一個老人身上,這是一個相貌清癯文雅,看着面相和善的老人。他站在階前沉默不語,沒有看向堂屋裏面,卻看着那被燒殘了的沈大廈的家。旁人鬧哄哄的七嘴八舌,這個老人卻背負着雙手看着不語,一雙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麽。
如果知道真相的人一定會認爲這個老人沒心沒肺的,唐八天卻難得的纾解了眉頭,大步朝這個老人走了過去,因爲這個老人正是唐祖饒的父親,弘揚堂有名的有學問的老人唐大省。
“八天,這麽冷的天,你怎麽也跑過來了!”看到唐八天快步過來,老人居然含笑問道,伸手示意唐八天在一旁木方長凳上坐下。
“中午和下午一直村委開會了,剛剛入棋公家的家道要燒房子,我們一起趕過去滅火了,沒有想到九師公說這個方向危險,你說說邪不邪,話還沒有落下,就看到這邊冒煙了。幸好叫祖饒回來的快,不然以後都沒臉見你了!”唐八天居然難得的語氣輕柔,聲音更是放低了許多。
唐大省似乎沒有在意這些,卻是有些愕然的看着唐八天:“九師公在那邊?他這麽說的?”
看到唐大省這個表情,唐八天一時不知道好壞,隻好如實的說道:“唐家道瘋瘋癫癫的,恰好九師公在唐平北家,把他叫過來的時候說的!”唐八天簡單的把當時的情形說了一遍,因爲這邊也沒有什麽事情,也點起了馬燈,唐八天便也沒有着急。
唐大省卻是臉色凝重,随着唐八天一邊說,眉頭卻緊緊的皺起。看着唐大省不吱聲,唐八天心裏忽然有些緊張。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太多,雖然現在還沒有理清思路,但是對于見多識廣的他來說,越是這種看起來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其實背後所隐藏的往往都是極大的陰謀,他自然也知道事情有些複雜了。
唐八天惟願是沒有事情,但是就連他自己都不願意相信了。
幾個老人的去世還有正常的說法,但是從唐殿風家那孩子意外的沒了,自己所看到那驚悸的形象,雖然别人沒有感覺到不對,但是唐八天聽到駱冉說了之後,才明白這個世界上是有人喪心病狂的。不但會營造各種各樣的死因,甚至可以瞬間吸幹一個人的精血的。
那種驚悸的結局,讓唐八天雖然感受到了陰謀,但是沒有證據的事件,自己作爲弘揚堂的話事人,肯定是不能亂說的。這個時候看到唐大省的神色,唐八天忽然想到這個老人可是善于堪輿學,更是一個尋穴高手。不說他會師公法師那套,至少比一般人強出太多見識。
“這兩天你見過老駱嗎?”唐大省忽然問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看着了一臉忐忑的唐八天。
唐八天哪裏敢隐瞞,連忙點頭低聲應着了,緊張的看着面前人來人去的晃眼,便低聲問道:“十三蠻蠻感覺有什麽不對?”
誰知道唐大省沒有回應,而是靜靜的透過馬燈看着那邊人影瞳瞳,許久那對凝重的眼神才再次落到了唐八天臉上:“幾天前我心血來潮,忽然翻了一下老黃曆,看到了一條不太好的術數,于是便請了一卦!”說道這裏的時候,他居然停了下來,沉吟着一時又沒有出聲。
唐八天對唐大省的性格還是極爲了解的,心裏頓時警醒了起來,便揚聲說道:“這天氣太冷了,十三蠻蠻咱們進屋裏去聊聊!”
“有什麽見不得人的話!”一聲破鑼一般的聲音響起,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歪歪斜斜的走了過來。人離着還有一段距離,卻已經是滿鼻的酒味沖了過來。
已經起身的唐大省沒有出聲,馬燈映照在他臉上,似乎帶着一股似笑未笑的神色,靜靜的站在唐八天身邊待着。唐八天卻馬上起身,難得的扯着嗓子笑道:“這邊起火,也沒有看到你的影子,我還以爲你被火化了呢?正準備着叫人廣播一下大家來找!”
“你個王八羔子會記得我?”來人咧嘴一笑,渾身的酒味熏得人幾乎要暈倒了。說話一點都不客氣,一隻大手掌直接拍在了唐八天的肩膀上,同時也摟着了唐八天的肩膀。拍的唐八天本來矮小的身形幾乎一矮,看得讓人感覺到生疼。
唐八天卻沒有叫疼,反而任他摟着,卻苦笑說道:“算你厲害,沈锵陠,不過你這就還真的要少喝啊!離着一丈就快被你熏死了,挨着這麽近還讓不讓我活了!”
“你是領導,自然不愁酒喝,我這要是一天沒有酒喝,那是會死人的!這不剛剛去忠珑堂吃了回來!”這個叫沈锵陠的絲毫不以爲意,反而樂呵呵的朝兩個人酒氣沖天,然後又指着堂屋說到:“幾個小時不在,娘的連屋都沒得住了,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呢?”
“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這兩天村裏不有幾家地方喝,還不任你喝個夠,偏偏還跑去忠珑堂喝才行!”唐八天瞥了他一眼,給了他一個白眼。
“莫笑我!”他居然放低了聲音,歎了口氣說道:“村裏幾家不煩我的,幾家幾戶都是你們唐家的!論不到行親,說不到鄰居,總不能厚着臉皮天天去蹭酒吧!再說雖然是鄉裏鄉親的,要喝也隻得吊唁和出殡吧!我那堂客聽說我去吊唁,就從早上一直罵到了晚上!”
唐大省卻樂呵呵的在一旁說了句:“外面冷,進屋裏去坐會兒!”
看到唐八天的樣子,這個沈锵陠居然沒有松開他,而是搭着他的肩膀,一起進了唐大省的屋子裏去。
屋裏還保留着幾十年前的風格,不過當初的大客廳如今一半做了卧室,一半擺着桌椅用來做了客廳。這個就是唐大省平時住的地方,雖然隻有一間房,卻收拾的幹淨整潔。尤其看到那露着木紋的書桌,上面居然擺着一摞白紙和字帖,難得的更有文房四寶,可以想象到主人平時的生活。
唐大省沒有馬上說話,而是讓他的堂客十三憐憐撥弄開了火桶裏的炭火,讓屋裏的溫度加高了一點。唐八天靜靜的坐在小木椅上,想着這些天的事情,一時間也沒有理會嘟嘟囔囔的沈锵陠。讓人驚訝的是沈锵陠也沒有多事,自顧自的在熱水瓶裏倒了杯開水喝了起來。
十三憐憐無奈的笑了下,拿杯給唐八天和唐大省泡了兩杯茶。喝了一口茶水,唐八天的思緒便有些清晰了起來。不說弘政堂那邊的事故,接着唐家道的堂客瓊翠花出事,這事的複雜唐八天自然更不能和别人說,因爲當時确實是自己最先看到,而且還不算是一個人看到,因爲當時唐玉葉也在。
但是這件事卻不能和人提,自己雖然不算是私會唐玉葉,但是這話說出去的話可能會引起别人聯想翩翩,甚至毀了這個唐玉葉。當時看到那種慘狀的時候,唐八天不認爲這是意外,因爲兩個人都曾經似乎發現了這個女人的異樣,然後眼睜睜看着她吊到了門框上,最令人驚悸的就是,不到三五秒那個瓊翠花便沒氣了。
唐八天甚至都以爲自己做夢了。但是後來有人叫死人了之後,他才清醒過來。當時發生了什麽,如今唐八天感覺自己都像是做夢了一樣。
坐在唐大省這大客廳的房裏,唐八天忽然感覺到自己就渺小的和一隻螞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