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那個武小花的記憶,我還停留在上次天氣熱童子尿的那次,其實我也就見過她那一次。但是不知道爲什麽,我總是偶爾會想到這個女人。
而且在每次想到她的時候,都是沒由來的突兀。似乎腦海裏有一個蒼白的面孔,一對大大的似乎無神而又給人又大又圓的眼睛,偶爾卻突然似乎閃出一絲凄厲的目光。
當然,我還會偶爾的想到她,卻還是因爲這确實是一個漂亮的女人,這個時候我已經知道了女人,知道了好看的妙處,雖然她看起來其實年齡不大。
但是我也奇怪的是,她的樣子怎麽會和這邊沈元橋家扯上?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我認爲是我自己造成的。可能是我感覺到沈家有些奇怪,然後忽然想到了武小花,其實它們沒有什麽直接的關系。我想極力甩掉自己腦海裏古怪的想法,和駱伯伯開始看着我的時候拿奇怪的眼神。
我自然不知道,我走到這邊堤壩的時候,其實駱伯伯也跟着出來了。雖然沒有跟在我的後面不放,卻一直都在遠遠的看着我。看到我在沈家邊的堤壩旁站着,他眼神有些若有所思。雖然不知道他心裏想什麽,但是可以看到他不斷的點着自己的指關節,演算着什麽東西。
駱冉也沒有招呼我的意思,看到我看着遠方的後山,又慢慢看着沈家的樣子,他一向沉着的臉色依舊不見波瀾。可能看到我的神色沒有太緊張,小小的臉上居然有着不同于少年的成熟,他便輕輕舒了口氣。
本來微微皺着眉頭的神色,居然變得有些舒緩了起來,看起來整個人沒有那麽嚴肅了,口裏喃喃低語道:“果然真是有些奇妙,這東西對他幫助太大,如此邪門的東西,在他面前沒有太大的影響,看來是有必要讓他學一些東西了!”駱冉的眼神也遠遠看去那邊後山,站在他的位置可以看得更高一些。
這邊我心裏卻抱着糾結和疑惑,當然我沒有想那麽多古怪的東西,也不知道駱伯伯在遠處看着我。以前我是特别怕一些恐怖的東西,但是現在我感覺自己莫名其妙的,不像以前那麽害怕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長大了一些的原因,還是跟着駱伯伯親曆了一兩次恐怖的事情之後,許多東西潛移默化的變化了。
今天雖然天氣有些冷,但是畢竟是大白天的,即使感覺沈家的老房子有些奇怪,但是我沒有那麽害怕。可是一個人站在這邊,四周似乎都沒有什麽人。看着微波起伏的水面,居然沒有見到一絲魚兒的影子,我還是感覺到有些發慌。
這天因爲是周末,我雖然不着急回家,但是還是感覺到這邊太安靜了。便不敢再想太多的東西,匆匆的閃身往回走。
路過拐彎這邊土坡的時候,看到秋兒的爺爺卓義明在土坡下的田埂邊割茅草。天氣這麽冷的天,他居然卷着褲管光着腳,把田埂邊的茅草荊棘割得幹幹淨淨。這些茅草和荊棘類植物,不但可以用來生火,割掉之後也有利于田裏的作物生長起來。沒有親自動手的人,很難理解這種事情的辛苦。
我曾經也動手試過,那是幫大人去湊熱鬧,但是我很快便放棄了這種嘗試。看到卓義明老人任勞任怨的樣子,我心裏還是肅然起敬的。可能就是身邊這種老人的表率,以至于對我的成長産生着巨大的影響。
這個老人平時從不表現自己,他似乎總是有忙不完的事情。整個村子裏面,要說最勤快的,一定就是這個老人。鄰居們都誇他勤快,他也沒有太多的話說。好像勞動就是他一生的主題,如果放松下來的話,他就會渾身都不舒服。
在我的印象裏,這是一個善良的老人,甚至是一個沒有多話的人。一年四季,他好像都在忙,就是過年的時候,除了初一十五,他幾乎的會在忙着。這是村裏人公認的,不管是人們的挪揄,還是鄰居的稱贊,他都隻是對着淡淡的一聲微笑而已。
他看到我的時候,沒有因爲我的年小而無視,居然問我去哪裏了。不過我倒是感覺到,他卻是沒有真的要我回答的意思,而是馬上輕輕的含笑囑咐我,走這邊田埂接壤池塘邊窄窄的小路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我感覺到這真是一個善良的老人,細腳的夭折對他的打擊可能很大,我看到他臉上刀刻一般的皺紋似乎更多更深了。
對于老人的善意,我有些高興的應着他,然後飛快的往大院跑去。不是我不想和人交流,實在是和這老人的年齡差距太大,根本就不知道聊一些什麽。所以在我逐漸懂事起,對着這些老人的時候,我更多的就是選擇逃避。
臨近到大院後面的小路的時候,我忽然隐隐聽到一陣聲音,我感覺到好像什麽東西在心頭爬動一樣,仔細的聽來,居然是那叢毛竹裏面有沙沙的聲音傳來。我先是有些驚訝,因爲大院後面這叢毛竹不大也不高,但是因爲沒有刻意去阻止它的生長,如今已經是一年比一年茂盛起來。
靠近外面小路這邊的細竹,其實已經超過成人高了。平時我們偶爾會砍來剔去枝葉,便是極好的釣魚釣青蛙的釣竿。當然大人也會偶爾砍來紮成一把做掃帚,其實說着作用不大,有用的時候也能産生一些效果。所以即使平時在大家看來阻礙了大院的通暢,也沒有被大家斬草除根的全部砍掉。
其實突然聽到傳來的聲音,我還真的是吓了一跳。畢竟從路邊上沒有看到人,如果是雞鴨在裏面的話,應該不會這麽大的動靜。就是因爲不知道怎麽回事,繼而我便有些害怕起來。這裏算是大院後面的空地,周圍都是大樹和毛竹,平時便是一片陰涼的地方,說起來是如今慧江家後門後面。
“誰呀?”我站在那裏有些顫聲的問了句,居然沒有人回答我。正在我緊張的不行的時候,那陣沙沙的聲音更大,而且居然看到那陣聲音亂響,似乎有什麽東西直接分開那毛竹叢,然後快速的朝我這邊過來了。
就在我渾身發麻,撒腿想跑的時候,終于看到一張臉,和一個不是太高的身影。那是一個外形憨厚的少年,抱着一把砍好的毛竹看着我,正是唐遇仙的侄子右哈。
'他的學名叫什麽,我卻是一直都不知道,大院老屋裏包括他家裏人都叫他右哈(哈:湘楚土話傻的意思!但是它不一定是貶義的)。他家原先也是住在大院裏的,就是住在那棵巨大的枸骨冬青樹下面,後來搬到土馬路下面去了,大院這邊他們住的房子便也拆了。
如今他和永蕙家算是鄰居,都在土馬路下面住着,也是每次我從永蕙家上土馬路的那條小路的另外一邊。他和惠柏他們年齡差不多,大家算是一同年齡的同學。因爲有着年齡的差距,倒是和我沒有太多的話題。我們昨天和惠柏一起玩木闆軸輪車的時候,他當時也是在場的。
這個時候看到是他,我心裏稍微好過一些,那懸着的心也終于落下一些。不過讓我有些奇怪的是,他看着我隻是淡淡的看了眼,也沒有吱聲,就像我們不認識一樣。雖然也聽過他的性格,但是看到他不想說話,我也不想招惹他。不過随着我不經意的一看,居然看到他的臉色居然有些發黑。
這是一種意外,我沒有在意他的神色,也沒有因爲他的臉黑而多想。因爲他皮膚本來就不白,這個時候居然看來像黑煤炭一樣,我也沒有想到别的什麽不妥。後來想到當時看到他的這個樣子的時候,我心裏還是嘀咕了好久,此後對類似的事情便留意了許多。
其實我不知道的是,如果這個時候别人看到的話,他的臉色是有些發白的樣子。爲什麽我會看到這樣的區别,因爲在我看來他的臉就是發黑的。不說右哈自己不知道,他的臉色這樣有什麽不妥,就是知道他這個時候也看不到。
他看着我神色淡淡的,讓人感覺有些冷漠的樣子,抱着那把竹子看了我一眼,便又低着頭去了。我倒是沒有往别的地方想,以爲自己的叫喚讓他不高興了,也不敢和他打招呼了,撒腿便往大院裏跑進去了。
天氣冷了,大院的老人都烤上火了。我回到的時候,居然看到永蕙在火桶陪着我奶奶,當然她奶奶老令婆也在的。奶奶見我不住的呼氣,便知道我出去了,便招呼我過來烤火。
我很高興的便竄到永蕙身邊,就坐在她左側靠近奶奶這邊。永蕙瞟了我一眼,卻沒有說話,但是我明白她是有話和我說的,可能感覺到奶奶們都在,她沒有說出來而已。這是我們的默契之一,雖然都不說,但是意思我們明白着。
永蕙沒有說話,她奶奶卻絮絮叨叨的念叨,說我高了很多。她似乎和奶奶有聊不完的話題,幾十年的感情,讓她們比一般的姐妹關系好。
在這種家常的絮叨中,時間飛快的過去。臨近到了晚上的時候,忽然聽到裏屋傳來蓮花的叫喚聲。然後是唐遇仙那漫不經心的回應,接着是蓮花的哭聲,和唐遇仙驚慌失措的胡亂說話聲。永蕙和老令婆在奶奶這邊吃飯,這個時候居然還沒有走,聽到唐遇仙家的聲音,便一起都過來看了。
看到唐遇仙家沒有什麽問題,不過唐遇仙卻背着藥箱要出門,大家一問才知道,據說右哈去給他姑媽荷姑娘送毛竹,在路上吊着一輛拖拉機趕路,不知道怎麽就被鐵絲把下巴和臉頰刺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