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老師的話奉爲真理,但是當有一天我發現,原來老師自己在現實中,都不相信她自己說的話的時候,我便對自己所學的東西産生了懷疑。
我對駱伯伯這個人了解的不夠,但是我聽過太多關于他的傳說。不管是不是空穴來風,我相信有些人一定是親眼所見。不管是爲了謀求心裏所安,還是自己内心産生了臆想,我都相信自己慢慢去了解,接觸了一些事物之後,自己才會慢慢的正信。
這天我們在岩洞裏做的事情,駱伯伯并沒有格外的要求,還是那句話,便是讓我不要和别人去說。我不知道他爲什麽會相信,一個在别人眼裏還算孩子的人。
可是就因爲他的囑咐,我從來沒有和别人提過,甚至和自己的小夥伴們。這可能得益于家裏的教育,雖然爺爺他們沒有刻意的教過什麽,往往隻是簡單的一件事情,隻要他們提點過之後,我們一般都會記在心裏。
駱伯伯出來岩洞之後,顯然心情似乎比較好。不過問題來了,因爲我們開始是從國道邊走來的,我估摸着起碼有三四裏的小路,如果再走回去的話,到國道那邊也還是要走路回去。駱伯伯居然問我會不會感覺到累。我顯然也有些小小的興奮,于是搖頭說自己還好。
沒有想到的是,這天回去村子,駱伯伯帶我走了一條我沒有想到過的路,那便是沿着這座百丈崖的山路,下到一片田埂路,再從田埂間穿到了一座大山底下。山上幾乎光秃秃的,到處都是被割得幹幹淨淨的茅草根。一條隐約可見的山路,一路延伸到這座山的頂端。
我說句心裏話已經很餓了,駱伯伯似乎也明白,路過這片田埂的時候,看到有個婦女在一片田壟裏忙活,便問她讨要了幾根田埂上結的黃瓜。吃了兩根黃瓜之後,我的精力似乎好了很多,跟着駱伯伯慢慢的往山上走。
走到半山的時候,回首看到遠處的百丈崖,似乎已經顯得有些矮小了。然後是一段比較平緩的山路,我們逐漸穿過了兩個不高的山頭,迎面便看到了一塊塊的四方梯土。
我有些驚訝的看着前方,原來在山頂上居然還有人家,雖然隻有幾戶,而且他們住的都是土磚房,但是看到這荒山上的人家,我還是小小的震撼了一下。因爲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這麽高的荒山,他們喝水怎麽辦?
不過駱伯伯很快就解開了我的疑惑,因爲我們走到這些房子的旁邊的時候,雖然沒有看到有人出來,但是看到門口居然有口池塘。而且在那池塘邊上,就有一口清澈的水井。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水井,有些不明白的看向駱伯伯,忍不住問他爲什麽這麽高的地方,又是荒山怎麽會有水井。
駱伯伯呵呵的笑道:“那邊有山比這裏還高,雖然到處都是石頭,隻要有土就有水脈。在這邊找到水脈挖開之後,很容易就有水井了!”駱伯伯環顧四周,輕輕歎了口氣說道:“當年這裏可不是荒山,四處都是大樹,隻不過後來便被砍伐了而已!”
我隐隐明白了過來,可能就是當年的大飛躍,這裏才會變成這樣罷!我也一邊打量着這些人家,卻一直沒有看到什麽人影,倒是隐隐的聽到了狗吠聲。便看到了兩條黃狗站在那邊屋檐下,看到我們有兩個人,它們吐舌呲牙站在那裏沒有過來。
不知道這裏住的是什麽人,住在這種荒山野嶺的地方,晚上黑漆漆的怎麽辦?白天一眼看過去,到處都是山野和荒草,就是樹都看不到幾棵,也看不到一個人,我想想心裏就有些發慌。
我們沒有停留太久,因爲一來這個時候比較熱了,二來雖然吃了黃瓜,其實也抵不住多久餓的。如果沒有這水井的話,我估計自己很快便又要感覺到の了。
一旁是很多的梯土,我們沿着梯土旁的山道,慢慢往前走。這條山路很光滑,顯然是天天有人走過,我心裏更是驚訝,和這些勞作的人比起來,自己真是一點都不辛苦。
轉過一個山坳,居然看到一片梨樹林,而且這些梨樹都種植在一丘丘的梯土裏。讓人驚訝的是,這些梨樹上結着很多梨子,一個個卻并不大。看到斷樹殘枝很多,有一些樹上也看不到挂果,地上更是長滿了一些雜草,就是我都可以看出來,好像這些梨樹沒有人打理。
駱伯伯似乎看出了我的疑問,淡淡的笑道:“這些梨樹還是當年幹校的人下放的時候種植的,不過如今的人眼高手低,想必這村裏也沒有人願意爬這麽高來打理,倒是慢慢退化了!不用過多久,這些樹想必就要全部死了!”
“他們不是可以管嗎?”我疑惑的指着剛剛路過的這幾戶人家,這可算是就在家門口啊!這些人當真也是太懶了,這些水果或多或少也是一筆收入,這麽近都不打理一下難怪會窮。
“再往前面走走,你就明白了!”駱伯伯指着梨樹園前面的山坡,那裏的山坡不高,卻看不到那邊的景色。駱伯伯不再說話,然後他腳下加快了速度。路過一株矮梨樹的時候,看到樹上果實比較多,他居然停了下來,他又随手摘了幾個給我。
我沒有馬上吃,這種青皮梨不大,但是看着應該可以吃。我們走過這邊的小路,到了這邊前面小山坡的時候,我一眼看去便明白了。
原來從這裏小山坡下去,就是另外一個稍矮的小山坡,而那邊山坡的山下面,居然就是一排用很大塊的石頭壘成的房子,看着就像一個巨大的凹字形,坐落的那邊斜斜的山坡上。我忽然感覺到有些眼熟,猛然便想了起來,原來這居然便是我們那邊當年幹校留下來的房子。
青色的坨石,發黃的灰漿,灰麻帶着黑色的屋頂。看着一個個空洞破爛的窗戶,這些都是正是荒廢了很久的房子。我雖然沒有上來看過,但是也知道這是我們村裏當年的老幹校。
真是沒有想到,駱伯伯帶着我越過了幾座山頭,眼前看到的那就是我們村子的後山了。一路走來其實有些累,但是我都沒有好好的看過。回首已經看不到百丈崖那邊,但是卻可以看到下面就是隔壁的遙巨村,和再延伸過去的向家村。而從這裏下去不到五百米,就是我們村裏的柚子園了。
這裏原來是一大片的梨樹園,如今居然都已經荒廢了。隔着一片片的梯土,下來就是那些幹校的房子了。而那幹校下去一段距離,就是村裏如今還有人承包的柚子園。因爲柚子離着成熟還有一段時間,想必是還沒有人來守的。如今柚子倒是很吃香,因爲不管是新鮮的,還是用來熬糖,都是極佳的水果,沒有想到這片梨樹林倒是被人忘了。
知道了自己所在的方位,便知道平移過去兩個山頭,便是叔叔毓園承包的茶葉園,那邊我倒是跟着大人去摘過茶葉。駱伯伯看我不吱聲便告訴我,這梨樹林園也是屬于我們村裏的,和上面的這幾戶人家沒有關系。我們村裏沒有人願意來承包打理,可能又不想給上面這些人家撿便宜,便浪費了這些梨樹。
我們慢慢的往下走,快要靠近那些石頭房子的時候,我忽然看到了兩頭牛。那是鄉裏常見的水牛,正在旁若無人的悠閑的吃着茅草。駱伯伯沒有再說什麽,卻不時的四處張望,我看到他眼神中似乎有些感慨,便在心裏猜測着,這些梯土的建設,可能當年他也參加過罷!
不過讓我忽然有些興奮的是,我在下山的路邊梯土裏,看到了大量的涼薯。這是我小時候最喜歡吃的東西,雖然自己家裏也種植了,但是哪裏見過這麽多的?可是這些明顯不是自己家裏的東西,如果去拔的話,用這個時候鄉裏人的說法,那就是不告而取那就是偷了。
我正想着怎麽和駱伯伯去說,忽然聽到駱伯伯輕輕咦了聲。因爲這時候比較安靜,我聽的清清楚楚的,便好奇的看向他。駱伯伯的眼睛正緊緊的盯着一個方向,我順着看過去,不由吓了一跳。
原來我們已經走到了那幹校的石頭房子邊,此時在那房子中間一個窗戶邊,一個人正趴在窗戶邊的石頭上,一對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們。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站在陽光底下渾身發寒,很多人不知道會不會有那種感覺,但是曾經有過很多這種經曆。當自己親眼看到一些東西的時候,就一定會感慨和驚恐,這個世界上有許多自己還不懂的東西。
我忍不住一把抓着了駱伯伯的右手,就是剛剛在百丈崖的時候,我都沒有那麽害怕過。“不要怕!”駱伯伯的手很溫暖,聽到他的聲音,我慢慢回過神來,心驚膽戰的看了過去。
那是一個女人,一個年輕的女人,甚至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女人。紮着一根粗粗的大辮子,臉色在那石頭房子裏有些發白,一對又大又圓的眼睛,正好像有些無神,偏偏又直勾勾的看着我們,也靜靜的不說話。
我敢肯定自己是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人的,她上身穿着一件男式的很普通的,已經洗的有些發白的軍裝。她眼神好似兩汪黑色的深潭,又帶着一點令人迷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