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有秀女馬佳氏燕娴,秀外慧中、才貌雙全,特指爲爍蘭格格之子甯茂春爲妻,擇日完婚……”
諾瀾接到指婚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懵的,本來沒幾天就是殿選了,她最近正在考慮怎樣落選比較有保障,是幹脆催眠皇帝好呢,還是自毀形象好呢,或者即便是真的選入後宮,大不了就等練好武功,直接跑出皇宮也行。豈料,最後一關選都不用選了,直接賜婚了。
本來大家對馬佳燕娴還頗爲忌憚的,以爲以她的才貌,一定會被冊封留在宮中,不過現在諾瀾已經被賜婚了,等于是退出了她們的競争團隊,和她們也沒有了競争關系。
鍾粹宮的秀女們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無論之前關系是好還是不好,大都笑着向諾瀾道喜。至于背地裏是不是會譏諷笑話她,那就不關諾瀾的事了。
直到走出宮門,諾瀾回望高高的紅牆和高大的城門,還是不敢相信,她就這樣出來了。
“主子~”
諾瀾聽見聲音,回頭一看,一個十五六歲,長相清秀女孩朝她走來,諾瀾從記憶中得知,她正是伺候馬佳燕娴的丫鬟冬雪。
此次進京參選,馬佳燕娴和同旗藉的秀女們一起,由參領護送進京,所以并沒有帶多少人,除了丫鬟冬雪,還有一個男仆開泰供差遣和護衛。
知道諾瀾今天出宮,冬雪早就在宮門外等着了,諾瀾被領着上了一輛馬車,坐在車上晃晃悠悠的去往京城驿站。
因爲家住蘇州,離京遙遠,來回不便。加上馬佳燕娴在京中也并沒有什麽親戚,此次進京參選也是住的驿站,現在出宮,還是隻得住在京城驿站。
上了馬車,諾瀾朝冬雪問道:“怎麽隻有你一個人?開泰呢?”
冬雪說道:“主子被賜婚,開泰便立刻動身回蘇州通知老爺了,相信不久之後,主子的嫁妝就會送來,倒時候便可以直接從驿站出嫁。”
諾瀾聽到冬雪提起嫁妝,心中便冷冷一笑,這次她既沒有被皇上看中冊封留在宮中,也沒有被賜婚給宗室子弟達官貴人,她阿瑪的美夢破滅了,恐怕她的嫁妝是沒有什麽指望了。
這幾天,諾瀾通過各種消息,也聽到不少有關甯家的事。
甯家雖是漢人之家,卻娶了喜塔臘爍蘭這位滿洲格格。爍蘭格格出生上等旗人之家,是當今皇後的表姐,還是禦賜的格格,由于得上位者的喜愛,京城許多官員都不敢得罪她。所以甯家在京城的地位比較特殊。
因爲爍蘭格格之故,甯家經營的繡莊鳳朝凰被禦賜爲天下第一繡莊,同時也爲朝廷官員刺繡官服。聽起來是很不錯,可是說到底也不過是商人之家,無權無勢。恐怕遠在蘇州接到賜婚消息的馬佳燕娴的阿瑪會極爲失望。
諾瀾剛到驿站坐下,便有人來禀告,說甯家的金管家求見。諾瀾扶着額頭,朝冬雪說道:“冬雪,我剛剛出宮,身子有些疲累,你替我去看看甯家派人來是有什麽事。”
冬雪說道:“是,那主子你好好休息,冬雪先去看看。”
冬雪出去之後,諾瀾便開始打量她的住處,她的房間在二樓,房間裏有一扇窗戶,而窗戶外面是一條小巷子,可以直接通到外面大街上。
諾瀾站在窗前往下望,這個高度對于已經練武一個月,小有身手的她來說,完全可以等到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直接從窗戶跳下去,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
諾瀾正想的美呢,冬雪就回來了,諾瀾整了整表情,問道:“甯家有什麽事?”
冬雪說道:“金管家說,主子和甯少爺的婚期定了,就在十天之後。”
諾瀾一聽,驚呼道:“十天?怎麽這麽趕?是不是弄錯了?”
冬雪說道:“奴婢也以爲聽錯了,不過聽金管家說,這日子是爍蘭格格找大師合了主子和甯少爺的生辰八字後算過的,說是十天之後就是近期最好的吉日,那天成親就可以夫妻和美,順順利利,錯過了就要等一年的亂王。”
“合八字!呵呵…..”諾瀾端起茶杯掩飾抽動的嘴角,真正的馬佳燕娴早不知哪兒去了,那生辰八字可不是她的。
冬雪繼續說道:“還有啊,因爲時間倉促,所以爍蘭格格吩咐,喜服喜被都由甯家的鳳朝凰加緊趕制,請主子安心待嫁……”
諾瀾說道:“知道了。”
看諾瀾這種反應,冬雪猶豫着問道:“主子,你真的要嫁給甯少爺嗎?那…..”
諾瀾直接打斷她說道:“沒什麽事就去準備熱水吧,我要沐浴。”
“是。”冬雪有些不甘心出去了。
熱水準備好了之後,看冬雪還想跟她說什麽,諾瀾便打發冬雪去整理行李和床鋪,她自己清洗了頭發,又好好的泡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感覺舒服多了。
等到夜深人靜,大家都睡了,諾瀾換了身顔色深又利索的衣服,從窗戶一躍而下,輕巧的的落在了外面的小巷子裏。
此時她又擡頭望了望二樓那扇窗戶,心裏仿佛掙脫牢籠的鳥兒一般雀躍起來,腳步輕松的往巷子外面走去。
不過就在快要跨出巷子的時候,她突然想到,離開這裏她又能去哪兒,又要做什麽,可是不離開,難道真要嫁給一個不認識的男人。
還有,她要是就這麽走了,冬雪那個丫頭怎麽辦?
得寵之前,馬佳燕娴在家裏就是個被忽視的小可憐,服侍她的下人别說盡心盡力,不欺負她就算好的了。
得寵之後,她身邊的下人都換了一圈。冬雪也是那個時候分到她身邊的丫鬟,滿打滿算伺候她也不到一年。這樣說起來,她們主仆感情理應不深,可是事實并非如此。
這一年正是馬佳燕娴人生最春風得意的一年,她又春心萌動,遇到了喜歡的人,因爲她不方便出門,所以大多數時候就是通過她的丫鬟冬雪在中間傳遞消息。
而且冬雪經常在她面前說表少爺的好話,馬佳燕娴有些什麽不方便對外說的小女兒心事也對知情的冬雪說,可以說,冬雪是對她這段私情了解最清楚的人,所以,在馬佳燕娴的記憶裏,對冬雪這個丫鬟是很看重的。
諾瀾早就懷疑那個表哥有問題,如今想來,這個一直在中間牽線搭橋的冬雪又是扮演的什麽角色呢。
如果就這樣一走了之,那麽這些原主身上的謎團豈不是都解不開了嗎,她既然會成爲馬佳燕娴,以馬佳燕娴的身體過完下半輩子,那麽就不應該老是覺得自己是自己,馬佳燕娴是馬佳燕娴,她應該承擔原主的責任,而不是一味的逃避。
逃避,諾瀾豁然明白了,原來她這輩子從一開始成爲馬佳燕娴就在逃避。
後宮曆來是女人的戰場,她身在宮中,潛意識裏害怕自己鬥不過後宮的陰謀詭計,害怕自己迷失自己,變得和後宮那些女人一樣,爲了一個男人迷失本性。
實際上,她不知道,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迷失本性了。所以爲自己要出宮找了諸多借口,然後假裝低調,不願與人起紛争,甚至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不惜以生病來逃避…..
她通過輪回珠來到這裏,不就是爲了經曆人生百态,曆練的心境的嗎?爲什麽要躲,爲什麽要逃?就算是嫁給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又有什麽好害怕的,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嘛,隻要用心經營,一樣可以幸福一生的。
一瞬間,諾瀾仿佛豁然開朗,整個人都輕松了。然後她便欣喜的發現,她對輪回珠的煉化好似更多了一點,空間剛剛也震動了一下,應該是有了什麽變化,她好想馬上進去看看,可是現在正在外面,所以她忍住了,打算等一下回去再看。
諾瀾正打算回去,突然發現一個人影速度很快的進了巷子,從她身邊經過,她條件反射的朝那邊一看,恰好那人也回頭看,兩人就這樣不期然的打了個照面。
今晚雖然有月亮,但是月光隻照到了巷子的一半,另一半卻隐在陰影裏很暗,諾瀾站在巷口的陰影下,也不知道那人有沒有看清她,不過她倒是看到了這是個戴着銀色面具的黑衣人。
諾瀾一挑眉,心想,難道這是清朝版的佐羅…..
那人恐怕也是沒想到這黑巷子裏有人,仿佛是害怕諾瀾要叫,那人欺身上來伸手便要捂諾瀾的嘴巴。
諾瀾當然不會讓他得逞了,伸手隔擋開他的手,一掌打向他的胸口,那人一看,迅速後退,手上也朝諾瀾打來,兩人就這樣在小巷子裏交起手來。
兩人你來我往的過了十來招,遠遠的便聽到有很多跑動的腳步聲朝這邊過來了,還有人大叫着“抓住他”“不要跑”“快追”之類的,諾瀾兩人突然一起停手,隐在陰影下,然後靜靜的看着一隊拿着刀官兵從巷口直接跑過了。
等到官兵走遠了,黑衣人退開兩步,拱手說道:“得罪了,姑娘。”然後便一躍上了房頂,幾個騰挪便不見了。
輕功身法還不錯,諾瀾在心裏評價道,然後走到她不久前才離開的那扇窗戶下,之前看着像牢籠,現在卻好像回家一樣,一躍便上去了。
回到房間檢查周圍沒人,諾瀾才迫不及待的進了空間裏,然後便發現了一個大驚喜,之前空間被濃霧籠罩的地方散開了很多,出現了高山和河流。而這些還不算什麽,最令諾瀾驚喜的是,藥園旁邊出現了一眼靈泉。
充滿生機和靈氣的靈泉,用它煉藥簡直事半功倍,長期飲用可以調理身體,百病全消,簡直是人人都夢寐以求的寶貝。
第二天,諾瀾一個人在房裏刺繡,冬雪端了茶送進來。諾瀾淡淡的說道:“這裏不用你服侍,出去吧。”
過了一會兒,諾瀾看冬雪站着沒動,并且欲言又止的,好似有什麽話要說。諾瀾放下手裏的繡繃,問道:“還有什麽事?”
冬雪猶豫了一下,最後說道:“主子,表少爺也來京城了。”
“表少爺?”諾瀾一說突然又想起,冬雪口中這個表少爺,不會就是和馬佳燕娴私定終身的那個表哥吧。
“是啊,昨天奴婢在街上遇到他,他聽說主子被賜婚給了甯家,看起來很傷心的樣子,說想要見你。”冬雪說完偷偷瞧着諾瀾的表情,看諾瀾沉吟着沒說話,她便大着膽子問道:“主子,表少爺說今日黃昏,在城郊樹林等你,你要不要去見表少爺了啊?”
諾瀾說道:“見,當然要見,不過……”
“不過什麽?”冬雪急忙問道。
諾瀾深深的看了冬雪一眼,又轉開目光,說道:“不過我現在乃是待嫁之身,總不能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出驿站吧。”
冬雪好似松了口氣,笑着拍拍胸膛,說道:“這個好辦,隻要你肯見他,一切包在奴婢身上。”
看她信心十足的笑着出去了,諾瀾也笑了。人,她當然要見,她要好好看看這位令前任馬佳燕娴芳心暗許的表哥是何許人也,是真心喜歡她還是假意欺騙,一切都等見了之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