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諾瀾起床後就着宮女汀蘭端來的熱水洗漱了一番,她穿了一件粉紅色的秀女制式旗裝,頭上插了幾隻珠花,既沒有打扮得很出挑也沒有素淨得太普通。
這些進入複選的秀女,哪一個不是容貌姣好、體态勻稱、儀态出衆,所以妄想以扮醜來避過簡直是笑話,隻有不好不壞才能混在衆多秀女之中不惹人注意。
用了早膳之後,諾瀾就和衆多秀女一起,由太監汪福壽領着去拜見皇後和各宮的主位娘娘。不過這一天,她們隻是去各宮走了個過場,皇後和如妃、遜妃等都沒有接見她們。
後面幾天,秀女們開始學習禮儀和規矩,照理說,要參加選秀的人家應該提前就請人在家學過規矩,不過諾瀾在馬佳燕娴的記憶裏得知,她并沒有教養嬷嬷,而且選秀前她的繼母也根本就沒有請過人教她宮中規矩。所以,現在她隻有好好的學了。
這學習的第一件事,就是習慣穿花盆底走路。諾瀾穿過高跟鞋,她以爲穿花盆底走路應該和高跟鞋差不多,可惜,穿上之後才知道簡直差太多了,感覺完全不一樣。
高跟鞋的重心是在前腳掌和後腳跟,花盆底的重心是在腳底心,所以剛剛穿着走起來不好掌握平衡,怪怪的。
諾瀾目視前方,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一邊保持平衡,一邊聽教導嬷嬷說道:“相信各位小主在家裏也穿過這種花盆底,不過宮裏所做的呢就稍微高一點,大家可能剛開始穿起來有點不習慣,不過爲求體态婀娜,身姿優美,所以多少還得下下苦功。”
“隻是高了一點點嘛,怎麽就難走了那麽多!”隔着幾個人諾瀾都能聽到侯佳玉瑩的抱怨聲,然後她聽到突然“啊”的叫了一聲,擡頭一看,原來玉瑩摔倒了扭到了腳,然後被她的好姐妹爾淳扶着暫時回去休息。
玉瑩一走,烏雅沅淇就說道:“我們一個個在家也是嬌生慣養的,誰像那個玉瑩似的那麽嬌貴!”
郭絡羅淑甯說道:“哎呀,人家有個做總督的阿瑪,又姿容出衆,一定會入選的嘛,沒見連得罪如妃娘娘都不怕嗎,怎麽會和我們一樣呢,我們還是自己學好規矩吧。”
秀女們聽到了也開始竊竊私語,聽起來對玉瑩的意見很大。
因爲住的近,練習走路的時候又站一起,所以諾瀾和西林覺羅桑柔已經熟悉起來,向她問道:“桑柔,怎麽玉瑩得罪如妃娘娘了嗎?”
桑柔一臉驚奇的問道:“燕娴你不知道嗎?昨天晚上玉瑩私自進了北院禁地,得罪了如妃娘娘,還被鍾粹宮的掌事姑姑安茜在臉上畫滿了符戲耍了一通呢。我們住在同一個院子裏的人呐昨晚上都出來看熱鬧了。”
“哦,可能是昨天太累了,我睡得太熟了,沒聽到吧。”諾瀾這樣說道,心想,原來昨晚外面鬧哄哄的是因爲這件事。
桑柔又說道:“嘻嘻,你不知道昨天晚上那個玉瑩有多慘,整個臉上都是黑色的墨……”
本屆秀女之中,容貌最出衆的便是侯佳玉瑩,做事最張揚惹人注意的也是侯佳玉瑩,理所當然的她被許多有野心的秀女視爲勁敵,所以玉瑩惹出了笑話大家都幸災樂禍,可是誰又知道,她這樣一副單純無心機的樣子是她的僞裝呢。
其實宮裏的女子不就是這樣,你騙我,我騙你,爲了生存,爲了寵愛,爲了地位,個個都帶着面具,又有幾個能活的開心,過得自在呢。就連她現在,不也是在僞裝,以求低調出宮嗎。
就這樣過了幾日,諾瀾每天學習規矩禮儀,漸漸竟也能穿着花盆底标準的行禮,行動自如了。适逢皇後設宴,邀請妃嫔以及她們這些秀女一起在暢音閣聽戲,所以大家都積極的準備起來。
這天,桑柔來諾瀾房裏找她說話,提起明天的宴會,她說道:“燕娴,聽說這次的宴會如妃娘娘也會參加,我好緊張啊!”
諾瀾淡笑着問道:“你緊張什麽?”
“你不是也聽說了嗎?”桑柔湊過來小聲說道:“以前有個秀女啊,就是在宴會上和如妃穿了同一個顔色的衣服,得罪了如妃娘娘,結果皇上都沒見着就因爲得了失心瘋被趕出宮外了。可是其中真瘋假瘋誰又說得清楚呢…..”
諾瀾知道如妃目前懷有身孕,又一向得寵,進宮後大家聽到許多她作風霸道的傳聞。對如妃的懼意簡直比見皇後還怕。
諾瀾說道:“隻要規矩行事,不強出頭,如妃行事再霸道,她也不會無緣無故就注意我們的,你怕什麽?”
“說的也是,像我們這樣不起眼的秀女,如妃又怎麽會找我們的麻煩。”桑柔說道:“更何況,不是有人私底下在賣消息嗎,而且明碼标價,隻要出得起銀子,就不怕當天和如妃穿同一個顔色了。”
其實諾瀾覺得,以前是不是有秀女真的因爲穿同一個顔色就得罪了如妃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已經有了這種傳聞,如果還不知避諱,和如妃穿了同一個色,那麽如妃不高興就不僅僅是因爲一件衣服了,而是因爲有人向她公然挑釁。
所以諾瀾決定還是随大衆買消息吧,花點錢也無所謂,反正她這次進京選秀,她那個阿瑪對她抱有期望,所以給了大筆的銀票給她疏通關系。
果然她們的銀子發揮了效果,第二天一個個裝着黃色花朵的盒子送到了買消息的秀女房裏,這是奴才們用來傳遞消息的,黃色的花朵就表示今天如妃會穿黃色的衣服。
諾瀾穿上她準備的粉紫色衣裙,頭上插了珠花和兩朵小巧的紫色小花發飾,膚色也用粉稍微打得暗了一點點,不仔細看也看不出和之前的差别。
打扮好了之後,諾瀾去桑柔房裏等她,桑柔今天穿了粉紅色的衣裙,看起來像一朵柔嫩的春花,兩人笑着說了一會兒妝容的問題,結果又有宮女送了個盒子來。
桑柔打開盒子,看到裏面藍色的花朵,叫道:“哇,如妃娘娘怎麽換了顔色,還好我們兩個今天都沒有穿藍色,不然現在恐怕就要手忙腳亂的換衣服了。”
諾瀾笑笑,說道:“既然不用臨時換裝,那我們就走吧,要是去暢音閣太晚就不好了。”
兩人相攜着來到暢音閣,時間不早也不晚,這時候大部分秀女都到了,不過主位的娘娘們和皇後都還沒到。諾瀾和桑柔找了個角落裏的位置坐下聊天,猜測今天會聽哪出戲。
其實諾瀾對聽戲沒多大興趣,她在這裏身份低微,看哪出戲又由不得她選,咿咿呀呀催人入眠,所以今天在暢音閣其實看美人比台上的戲還好看。
要知道能進入後宮的,都是經過千挑萬選的,而能夠在衆多女人之中獲得皇帝的寵愛,爲妃爲嫔,一定都是美人。而且從妃嫔們的風格就可以看出這位皇帝喜歡的大概是哪種風格的女人了,這樣有助于諾瀾出宮的計劃。
随着各宮的娘娘到來,暢音閣逐漸熱鬧起來,這時候玉瑩穿着一件藍色的衣服姗姗來遲。大家都用詫異的眼光看着她,甚至有的人譏笑出聲,因爲大家都收到消息今天如妃會穿藍色,所以在場的人中除了玉瑩,沒有一個人穿藍色的。
桑柔用帕子微微遮住嘴巴,悄悄的朝諾瀾問道:“聽說玉瑩一向出手闊綽,怎麽這次會穿錯衣服呢?”
“可能是被人整了吧,也或許人家根本不覺得這樣會得罪如妃娘娘……”其實諾瀾覺得玉瑩不是真傻,沒見她因爲穿錯衣服大家都認爲她蠢嗎,這和她一直以來裝傻充愣的形象非常相符,而且說不定她這樣獨立特行,會讓如妃也覺得她是個空有美貌卻不長腦子的草包美人而不會怪罪她呢。
“皇後娘娘駕到。”
“皇後娘娘吉祥!”大家給皇後行禮才起,就聽到太監通傳如妃到了。
敢比皇後還後到,這個後宮大概也就隻有如妃了吧。而皇後表現得居然一點兒也沒有生氣的樣子,隻能說她的心思比所有人都深,也比所有人都沉得住氣。
如妃成熟冷豔,雖然挺着七個月的大肚子,也無損她的氣勢,等她扶着宮女的手,緩緩的步入暢音閣,大家都給如妃行禮,同時衆人也注意到如妃居然又改了顔色,穿的既不是黃色也不是藍色,而是繡着黃色花紋的绛紅色。
看大家都避諱藍色和剛剛大家看到玉瑩的反應,說明消息是對的,至于如妃爲什麽突然又改了顔色,諾瀾隻看穿着正紅色的皇後就明白了。
绛紅非常接近于正紅,而正紅是隻有正宮皇後才能穿的顔色。如妃一向被認爲是皇後之下的第一人,今天這是要告訴大家隻有她才有資格和皇後一較高下。
看皇後座位另一邊遜妃穿的是杏黃色,聽說這位也頗受皇上寵愛,隻不過她平時就沒有如妃那麽氣焰逼人。
上面的三位高位娘娘說話打着機鋒,而下首的這些吉嫔、德嫔、榮嫔,還有各位貴人常在們都隻有随聲附和的份,更别說她們這些秀女們了。
“原來如妃這麽善變啊!”桑柔歎道。
諾瀾聽到了,輕喝道:“說什麽呢,小心隔牆有耳啊。”
“哦!”桑柔趕緊用帕子掩唇,朝四周看,看大家都注意上首的皇後和如妃那邊去了,沒有注意她這才松口氣。
晚上諾瀾強撐着看完了戲和大家一起回到鍾粹宮,就看到玉瑩氣沖沖的沖到安茜面前,說她枉做小人,想要離間她和爾淳的姐妹感情。
諾瀾看安茜一臉無奈的樣子,笑了笑。安茜能夠平安的做宮女這麽多年,怎麽會沒本事呢,不過做奴婢的呢,有時候太聰明的也不好,這個世界上,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例子從來都不少。
晚上諾瀾修煉内功的時候聽到了笛聲,黑暗中她睜開了眼睛,無奈的歎氣,也不知道規矩甚嚴的紫禁城中怎麽還有人不怕死的半夜吹笛,更奇怪的是還有另一道笛聲從遠處隐隐傳來,這是怕死得不夠快?
雖然半夜聽到笛聲是挺奇怪的,不過諾瀾也不打算練功了,索性躺下伴着還算不錯的笛曲緩緩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