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林青墨走了幾步,腳上黏重的力量突然讓她意識到自己此刻的情形。
她原本白皙的臉在近兩日與太陽的親密接觸中略微黑了些,但卻還是能夠很鮮明的看出漲紅了的面頰。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粗布的衣裳上沾滿的泥巴,以及……
“張叔……他、他來多久了……”
“來了半個時辰吧。”
再不願意見,林青墨還是不得不見。作爲一名臣子,怠慢聖上可是一件大罪。
當她見到陛下那副尊貴的容顔的時候,那雙眼睛裏的訝異讓得她的腳一軟,羞愧的跪在了地上。
“臣林青墨叩見陛下,皇上萬……”
“林大人,”歐陽謝懷歐陽謝懷打斷了對方的話,“這裏沒有陛下,隻有你的表兄謝懷。”
歐陽謝懷快步上前想要攙起對方,但卻被避了開去。
“臣、臣……妹身污濁,恐污了表兄的手。”林青墨局促的紅着臉,擺着手自己站了起來。
歐陽謝懷驚愕,“林……表妹,你這是做什麽去了?”
這一路趕來,用的是最好的馬,走的是最平整最便捷的通道,來這裏的速度幾乎比林青墨快了一般。因爲他身體好得很,早年的軍旅生活給他打下了烙印,林青墨這種文士拍馬也趕不上的。所以,就連如影和随行都不知道他來的消息。自然,密信也就沒有傳到歐陽謝懷的手裏。
他此刻正不解的看着自己秀美整潔的林卿渾身泥巴的站在他面前,幾乎不敢相認。
“臣……妹在洪河邊勘察地勢。”
即使聖上說現在是表兄妹關系,林青墨還是不能夠放開手腳,低垂着頭,側站在對方旁邊,不敢站在陛下面前。
“哦?”
“經妹數日裏來的觀察,洪河自楓郡流到這裏,地勢自高而低,若是再有個連日暴雨,很容易再次引發大水,所以,妹認爲,應該開源節流,引衆人開挖一條新的河道,将洪河的水分走,既可以灌溉良田,還可以避免多雨的日子裏洪河再次泛濫,百姓流離失所。”
歐陽謝懷隻是一聽,立即面上泛出喜色。即使他沒專門研究過如何治理水患,但還是一聽就懂。往常那些修築河壩與今日所聽之法相較,隻不過是“治标不治本”罷了。
“好好好,爲兄就等着青墨表妹的好消息了。”
他拍着林青墨的肩膀,不期然,手下的人立馬僵硬了。
“表兄這次來……要待幾日?”
“爲兄也不确定,四五日吧。”
林青墨苦了一張臉,這許縣現在狼藉一片,百廢待興,什麽都沒有。隻有滿地泥巴和殘垣斷壁,就連吃的除了剛剛從隔壁郡府購置來的各種米面,也沒什麽油葷可以供陛下吃上個四五日的,勉強湊上個一二日都已是極限了。
“……啊,表妹不必憂慮,你們吃些什麽我就跟着吃,不過四五日,也換些翡翠白玉湯來吃些才好,換換口味,你說是也不是?”
林青墨正想說哪裏來的“翡翠白玉湯”,擡頭卻看到了自己的“表兄”一臉調侃的對着她眨着眼睛,她恍然,不禁露出了笑,這“珍珠翡翠白玉湯”她還是能夠提供的起的。
“走走走,青墨快帶爲兄去看看這許縣,給兄長說說你未來的修繕結果。”
歐陽謝懷将手臂攬過林青墨單薄的肩膀,心裏想着,她卻是又瘦了。
誰知手下的人不動。
“表兄……你還是換身衣服的好。”
“青墨,多虧……聽了你的話。”說這話時,英明神武的歐陽謝懷歐陽謝懷想象中甜蜜蜜的微服私訪此刻正陷入一團黏重的爛泥巴中,被現實打擊的破碎不堪。
“陛……表兄,這裏走,泥巴會稀一點,路好走些。”
終于脫離了那一段路,一群人都是如釋重負。
他們此刻正站在略高的小山包上,以俯視的姿态看着底下奔騰不息的洪河環繞過這座無名小山包,然後繼續向前。
“表兄,你看——”順着林青墨的手指看去,就是剛才走過的泥巴小路,歐陽謝懷不解的看向她。
“洪河流經,左右兩邊皆是較爲平坦的地勢,都住着許縣的百姓,兩地緊靠着幾座橋梁維系着。但是,由于洪河水的沖擊力和方向,一邊水源充足,另一邊卻是時常發生旱情,我們剛才走的路就是來自左邊的許縣,雖則水源充足,但卻屢屢遭遇洪災,而反觀右面,雖無洪災肆虐,卻時常發生小旱,兩邊除了之前說的原因之外,還有就是這座無名山的阻擋,使得洪河流經許縣是不得不環繞而過,将右邊給繞過了。”
“那依卿之見,該如何?”
因爲其他人都站的和他們有些微的距離,而兩人離得又近,放送之下,不知不覺間歐陽謝懷又冒出了“卿”這個稱呼,林青墨也是習以爲常,不以爲奇。
“隻好命人将這無名山給鑿通,挖上一條河道,使得洪河河水分流流入,然後引水灌溉有許縣,并爲主幹流減少水量,最後在分出一部分的人将洪河極爲曲折的部分給填直,古法謂之曰‘裁彎取直’,此處甚是适用。”
“鑿穿?以人力如何能夠快速做到,即使成了,也要花費偌大的人力财力和時間罷。”
歐陽謝懷并不看好,雖然林青墨的方法看起來很好,但都要建立在能夠鑿穿無名山的基礎上。此山雖然不高,甚是低矮,但也是一座山,以人力鑿山?他搖了搖頭。
林青墨眼睛閃閃的看着他,裏面是少見的強大自信。
“臣有法子!”
“以火燒石,乍冷乍熱之下,岩石膨脹收縮,可使山石炸裂,免去人力鑿山。”
“果真?”歐陽謝懷來了興緻,卻又有些懷疑。聽起來不複雜的樣子?
“若是對此法有疑,青墨可爲表兄一試。”
從來長在皇宮裏的歐陽謝懷自然是沒有接觸過這種小技巧,他們皇子,學的總是行軍布陣、四書五經,治國平天下的文韬武略,若是過于重視這些“術”,反而會被教書的“太傅”稱之爲不務正業,沉浸“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