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才過了一會,猛然乍醒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點燃了一盞油燈的房裏有一條明明滅滅的影子,不用細看黎燕姿就知道是臭農夫回來了,嗅了嗅飄散在空中的飯香,黎燕姿立刻聽到了肚子裏的響聲,居然睡到了晚飯時分,看來最近自己真的很累啊……
感歎完,黎燕姿翻下床,丢開已經涼掉的藥布,準備大吃一頓,可是剛挨近桌面,看到上面隻鋪着兩樣菜肴,臉部不由抽動了一下,食欲立刻大減。
“這是什麽?連個肉味也沒有?”雖然偶爾吃吃素菜清清腸胃這種事黎燕姿也有做過,可是在餓過這麽多天後,隻吃過一頓飽飯的她,對面前的菜肴可說是滿腹怨言了。
“若是某人不花光那十兩銀子,相信我們今晚的飯菜還是能加上點臘肉的。”徐盛不理會黎燕姿的呱呱大叫,一勺菜汁一口飯吃得正香。
“你、你有這麽窮嗎?”聽到徐盛的回話,黎燕姿氣得直發抖,“我不是答應寫下借條了嗎?你還要這麽難爲我?”
“合理的借度自然可以,過度的奢侈我可承擔不了。”說到這裏,徐盛伸出手拿起飯桶,爲自己又添上滿滿的一碗飯:“況且這家客棧的味道不錯,就連菜汁也十分美味,我光是用它就能配上三碗飯了,你不妨也試試。”
說完,一雙筷子一碗白飯就遞到了黎燕姿面前,黎燕姿隻覺得臉部扭曲,眉毛一顫一顫的,好不容易才壓下火氣來,努力默背起那千古名句來: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你嘀嘀咕咕做什麽,如果不喜歡吃,那我就全吃光了。”
自然聽到那低聲地誦背是何内容,隻是沒想到黎燕姿會在這個時候搬出來安慰自己,徐盛覺得好笑地搖搖頭,就要将白飯收回。
“誰說我不要的,你能吃,我當然也能。”就算再怎麽看不起這碗飯,可是如今自己總不可能再像在山崖下時采野果吃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先随着臭農夫的意,日後再慢慢讨回來也不遲,總有一天,她鐵定也要這臭農夫吃吃苦頭才行!
立下宏願,黎燕姿伸手拿過筷子、白飯,也學着徐盛倒些菜汁在飯上,再挾些青菜慢慢吃下,說真格的,這菜汁味道不錯,比起大魚大肉别有一番風味,不知不覺黎燕姿便添了一碗飯,也将桌上的菜全吃光光。
飯後,黎燕姿站起來走到門外叫了店小二收拾,來回這樣走上一趟,腰部居然不見酸痛,黎燕姿不由大歎:“沒想到小鎮上藏龍卧虎,連個名不見經傳的大夫也有如此好手藝,立馬就将我的腰給治好了七八成。”
這般感歎,引來徐盛一瞥,心底涼涼笑道,若不是自己先幫這小孩治了一治,哪輪到這大夫邀功,不過黎大小姐倒是說得沒錯,這鎮上……藏龍卧虎啊!
若有所思地瞄了瞄窗外,明月早已高挂半空,入了夜的鎮很靜,靜得讓人心驚。
“才吃飽,怎麽又覺得困了?看來這兩天我要在這好好歇息,等精神恢複了,才能重新上路。”
黎燕姿不解徐盛一聲不吭直盯着窗外看是何用意,隻是才繞着桌面走了幾圈,眼皮又蓋下來的困意實在是熬不住了,就算徐盛認定自己是個好吃懶做的小姐也認了,現在的自己,隻想繼續睡覺。
聞言徐盛回頭看了黎燕姿一眼,見她眼皮底下的黑眼圈仍舊一重繞一重,看來的确是累壞了,心底頓時消了些歧見,不管如何,這小女孩的确是憑着自己的力量從山底爬上來,光是這份毅力已值得敬佩,平日一些奢侈的作風,自己就忍了吧,反正送她到秀水城何家便能了事,何必跟小女孩認真。
心底這樣安慰着自己,臉上的表情自然和善了許多,徐盛點點頭,指着床說:“趁着累,多睡才能恢複得快,就别逞強了,趕緊睡吧。”
說是這樣說,可是黎燕姿死死瞪着徐盛,卻未見她移動半步。
“我說,我要睡了。”
“那便睡吧,不必介意,你我共享一個房間。”見黎燕姿似乎還等着自己出門,徐盛好心地告知答案,省得黎燕姿還硬撐着不睡。
“什麽!”昨夜一爬上床就睡癱了的黎燕姿完全沒有想到徐盛居然跟自己共享一個房間,從懂事起,她便是單人獨房,連丫鬟都隻能住旁邊的小房間,沒想到這回出門,她連這個也要忍耐,實在是……
看出黎燕姿雙眼冒火,徐盛回以一笑,指了指腰上的錢袋:“我的錢隻夠租一個上房,若是你肯屈就,那倒是能找個通鋪。”
通鋪?不是合用上房就是通鋪,這樣的選擇實在讓黎燕姿再次翻眼,千古名句再次出現嘴頭,她忍、她忍、她忍!
“我要自個睡一個床。”至少這個不能再讓了,黎燕姿覺得自己委屈至極。
“我也沒打算睡床。”說完手一拍桌,人已躍上房間的大梁,徐盛舒舒服服地橫卧在梁上,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似乎那硬梆梆的橫梁,遠比那大床讨人喜歡。
被徐盛露這一手震住了,黎燕姿曾經懷疑過爲何家裏會找這樣一個農夫來救自己,如今看來,的确是物有所值,至少,遇上歹徒不怕了;總算找到這徐盛的最佳用途,黎燕姿放下心頭大石,對于之前的種種不愉快選擇忽視,至少到秀水城之前,她應該不用再擔憂自己的安危了,這可稱得上是一件好事,好事!
對着自己如此安慰,黎燕姿爬上床,慢慢躺下身子,剛剛才贊許過老大夫的手藝,哪知道不到片刻,腰又再次疼了起來,看來藥力已過,明日要再叫店小二熬些藥才行,不然這腰哪年哪月才會好,她可不想要再跟這徐盛多相處,能早散還是早散的好啊……
迷迷糊糊想着,眼皮早已合上,嘴裏雖然還在喃語不斷,但人早已往夢鄉奔去,不消片刻,已是沉沉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