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這般不待見我,爲何要照顧我一千多年,我臨走時,是誰抱着我哭得稀裏嘩啦,還死活都不肯撒手的。”阿淩挑眉,輕笑一聲。
如畫的眉目精緻到讓白玉越看越氣得牙癢癢,那件事現在已經成了冥界的笑柄,雖然大家從未在他面前提起,但心裏總是過不去那道坎。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第一次出遠門,怎能舍得,怎能放心。
“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在你還未修成人形的時候,扯掉一撮蠶絲作爲懲罰。”白玉哼哼道,毫不留情的在阿淩的腦袋上賞了一巴掌。
“這酒不錯,送我一壺。”
“不送,你肯定拿去讨好她。”白玉小孩子脾氣一上來,就蠻不講理。
“好了,小玉我錯了行嗎?”對于阿淩來說,白玉是心裏特殊的存在,不同于錢多多,他是父親,朋友,有時亦是不講理的孩子。而當他耍孩子脾氣時,最好的辦法就是撒嬌。
“每次都用個對付我。有了媳婦忘了爹。”白玉緩了性子,很享受阿淩對自己的稱呼和撒嬌。
“怎麽會,小玉在我心中絕對是特殊的存在。”
“你媳婦也是特殊的存在。”
阿淩扶額,他都活了幾萬年了,怎麽還像個孩子似的,有時候很懷疑他辦事的能力。但是白玉在其他人面前,包括閻王面前都是溫潤有禮,笑意常在,卻透着疏離。然而地府的人都知道看似溫柔的判官,其實辦事果斷,公私分明,絕不徇私。
“小玉,不要生氣了。”阿淩殷勤的爲白玉斟了一杯酒,雙手奉上。
白玉瞥了阿淩一眼,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對他始終沒辦法生氣,畢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雖然知道他有喜歡的人後,有種酸澀的失落感,但他的幸福是最重要的。或許天下當爹娘的都是一樣的心情,盼着孩子長大,卻在孩子找到幸福的時候憂喜參半。
見白玉氣消了,阿淩舒了口氣,他簡直比靈芝還難對付。
“我是來告訴你幾件事的,其中一件有關錢多多的。”白玉斂了笑容,恢複到辦公時的一本正經。那天無意中翻到的生死簿,讓自己甚爲在意。
阿淩一怔,錢多多真身是仙,但現在畢竟是凡人之軀,莫不是有關壽命的問題。
“生死簿記載人的生辰和死亡時間,錢多多今年二十二歲,而她凡人之軀的死亡時間是二十三歲生辰那天的酉時一刻。”
知曉錢多多是仙,但親耳聽到她的死亡時間,依舊讓阿淩感到心痛,就算她之後恢複仙身,卻逃不過親眼目睹她的死亡。僅僅是觸碰那個想法,就疼得無法呼吸。到時如何能支撐得下去。
“若她完全恢複記憶,是否能免去凡人死亡一劫?”想起血魂,阿淩懷着一絲希望問道。
“她找回血魂了?”白玉驚訝道。
阿淩點點頭。
“我不知道,如果血魂能發揮作用,他或許能逃過一劫。”
“若是如此,生死簿定會改掉死亡時間,你幫我回去查查。”
“好。你也不需要太擔心,她現在終究隻是凡人,生老病死都得經曆。待她恢複仙身,你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
“我是仙還是妖?”阿淩對自己的身份一直很好奇,他生長在地獄,卻吸收天地靈氣,能淨化怨氣。但沒有人明确的告訴過他究竟是妖還是仙。
“我不知道,其實我也很好奇。說不定你的存在早已跳出三界了。”白玉好心情的開玩笑。
阿淩沉默不語,有這種可能嗎,世間萬物皆在三界之中,若說跳出三界,豈不是無稽之談。
“還有一件事,錢多多好奇心太重,而你又喜歡看戲,指不定會插手此事。”
“孟家小小姐?”陸判官在白渺城的出現果然不是偶然。
“嗯。小陸已經告訴我了,那日寒音在跟蹤你們。我不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但是你應該察覺到寒音的特殊了。”
“他不是凡人,而且有股我很熟悉的味道。”
“寒音是生長在黃泉路上的彼岸花,本應該無欲無求,看透生死情愛,奈何他因喜歡上一隻名叫阿媚的鬼,而願意舍棄幾千年的修爲伴她一世。他的心願短短二十載餘便可了卻,所以我希望你們不要插手。”
“我知道了。”
說着不讓插手,卻将一個本該長長的故事,三兩句簡短帶過,還留下無限空間讓人用遐想填充,他含笑的眸子分明寫着:趕緊插手。這事必有蹊跷,指不定又是他忙裏偷閑找到的樂子。既然如此,何不滿足他。
臨走之前,白玉慷慨的贈送一壺佳釀給阿淩,拍着他的肩膀笑呵呵的說道:“淩淩,這壺酒算是我給兒媳婦的見面禮,記得代我問好。”
“那我就不客氣了。”阿淩哭笑不得,白玉無論從哪一方面看都不像爲人父的模樣,向自己耍起性子來,比三歲孩童還難招架。
“寒音呀,寒音,大人我可是看好你,可别丢了我們冥界的臉。”本該回地府的白玉竟然現身于孟府,優雅的坐在屋頂上,望着正在照顧孟蘭心的寒音歎息般的說道。
“蘭心,感覺好點了嗎?”寒音擔憂的眸子仿佛映在水光裏,搖曳得讓人心疼。
“辰,辰。”孟蘭心對寒音的擔憂充耳不聞,心心念念着那人的名字,夢中的他冷着臉,頭也不回的決絕離開了自己。怎麽追逐都無法觸碰到他的身影,徒留焦躁不安。
寒音身子猛的一怔,臉色煞白,在燭火下顯得格外的凄涼。他自嘲的笑笑,卻怎麽也舍不得抽掉被孟蘭心牢牢握在懷裏的手。
愛一個人不是要看到她幸福嗎,爲何她幸福與否心都這麽疼,血流不止也比不上此刻剜心的疼痛。
錯了,全都錯了,不是愛錯了,而是時間錯了。寒音低垂着眸子,淚淹沒心房,凝視着深愛之人,顫抖着嘴唇在她額上印上一吻,“舍之雖生猶死,不舍心痛難忍。”
夜風襲來,吹散了屋頂的身影。